曲终人散各路豪杰纷纷离席,李存一出门就看见孙宁坐在大车上在那吆喝,“各位婶子大娘、哥们弟兄,看一看、瞧一瞧了嘿,咱这东西品种多、价钱低,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便宜又实惠,身边围了一大群人、男女都有正在挑挑拣拣。
原来李存半路顺手灭的那伙山匪在那之前已干了好几票,车上零零总总装了不少财物,结果为他人做了嫁衣,李存挑出来些好的留下带给营中士兵、女眷,剩下的就地发卖给其他义军。
王自用身为最大的营头,光手下老营就有万八千人,再加上厮养足有三四万人,今天又来了许多其他义军头领的亲兵,大肆甩卖吸引了很多人前来捡漏,最后形成了一个小集市,最热销的是些小物件,梳子、镜子小首饰之类再加上锅碗瓢盆、衣服被褥,不时有人因为争夺破口大骂。
“货卖的如何?”李存悄悄的来到孙宁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在兴头上的孙宁被吓了一跳,“先生,东西卖了大半收了二三百两散碎银子,”见四周无人又悄声说,“这边的人真是人傻钱多。”
李存看了看剩下的货物,“我看你挺有做生意的天赋,讨价还价比老西还厉害,等有机会咱们也开个票号让你当大掌柜,你让人收拾出两份东西,给李自成和贺一龙准备两份礼物,等卖完货每人分二两银子,剩下的交给老管队。”
“一点薄礼请二位大哥收下,”李存身后堆满了布匹和粮食,对着李自成和贺一龙热情的打着招呼。
“多谢兄弟了,”二人发出爽朗的笑声随即招呼手下搬运。
等彻底卖完货太阳已下山,李存终于带人走上归途,还好今天云不多,靠着微弱的月光走到戊时李存见人困马乏提议到,“我记得离上午那个庄子离咱们不远,今晚大家在那凑合一宿。”
一行人牵马进村,山匪和村民的尸体已然不见踪影,火烧和血迹却不容易被抹去,栅栏门还未修好,说话声、马蹄声惊醒了熟睡的村民,幸存下来的村民如同惊弓之鸟紧闭屋门,胡乱穿好衣服,手持木棍农具紧张的透过门缝暗中观察这群官军,见是昨日那批人才松了口气。
李存把马交给陈一策,“不许扰民,赶紧找些无主房子住下,把马喂了、吃口饭尽快休息,明早还要赶路,摇旗跟我去布置哨位。”
见这些官军颇为客气,逐渐有些胆大村民走出屋门搭话,“官爷俺这有上好的山货便宜又实惠,一斤榛子才要您三文钱真不贵买十斤俺还送一斤。”
还有些泼辣的妇女想给士兵缝补浆洗衣服,热情的让年轻的士兵手足无措,在布置好明哨、暗哨后,李存又绕着庄子巡逻了一周才找了间没人的房子住进去。
小院的主人不知去了哪,大概没躲过上午的屠杀,两间厢房过了火黑漆漆的只留下四面墙壁,屋子里被洗劫一空连炕席被褥都没剩下。
李存吃完干粮和衣躺在光秃秃的炕上硌的他左右乱滚,烙了半天大饼后才睡意上涌,正当他昏昏沉沉之际只听得堂屋中的水缸里有响动,最开始以为是耗子乱跑于是翻了个身接着睡,紧接着又听到小孩抽泣声,李存瞬间惊醒摸起手边的刀哗啦一声拔出,静步走到堂屋用刀尖挑去缸盖只看见里面空空如也。
陈一策睡在西屋,这时正在全力消灭榛子听见响动也提刀过来,对着水缸大喊是谁在里面快出来否则就不客气了。
李存收刀入鞘,“水缸里没东西,来个人趴在地上听听。”
卫兵上前耳朵贴地听了会起身说道,“没听太清楚,不过刚才确有哭泣声,好像是放我出去这会又没了。”
李存用刀把敲了敲缸底发出咚咚的声音,“这下面是空的,来两个人搬一下。”
两个卫兵用力把缸挪开,只见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好像是个地窖,”有人扔下去一个火把,众人借着火光才看到黑咕隆咚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孩子。卫兵抬来梯子伸下去,陈一策和孙宁顺着梯子一人夹着一个孩子爬了上来。
“先生,是两个小女孩已经晕过去了,”孙宁拿出水囊捏开嘴给她们喂了些水,这两个女孩才逐渐苏醒过来用恐惧的眼神盯着面前这群人。
“小妹妹别害怕,”孙宁又拿出两个干饼子递了过去,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进去。
“别噎住慢慢吃,”孙宁蹲在地上慢声细语的说,女孩又喝了几口水才顺下去,吃完了又用大眼睛盯着孙宁,奶声奶气的问,“阿叔还有吗”,孙宁忙又从干粮袋里掏出两个。
大一些女孩接过去塞到怀里哭着问,“阿父阿母去哪了”
“你俩几岁了,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俩七岁了,俺爹叫刘老七”
有人找来村民,“的确是刘老七家的两个闺女,昨日闹匪灾夫妇二人都被山匪杀了,可能是把孩子藏在了下面,过后我们也在找,谁也不知道水缸下有个地窖呀!”
李存问村民,“现在谁是庄子的管事?”
“庄子的地都是刘敏刘员外的,他被山匪杀了以后是夫人当家。”
“就是昨天那个要物资的女人?”
“对,就是她。”
“把她叫过来。”
不多会,一脸困意的女人被军士带了过来,孙宁一手牵着一个,“这两个女孩我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们要是出了什么事拿你是问,”说着又掏出刚发的那块碎银子扔给她。
“是,官爷放心、民妇明白,妮子跟我走吧,”两个女孩被牵着越走越远,不时回头看孙宁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夜无言,李存早早起来替换守夜的军士,随着天光大亮,剩下的人胡乱的洗把脸对付一口早饭,上马准备出发,李存却发现孙宁不知去向。
“孙宁去哪了?怎么回事?”就在李存准备派人去寻时。
“先生我在这,”孙宁骑马飞奔过来,“我拿了包粮食给那两个女孩,粮食钱从我的军饷里扣。”
离营地越来越近,李存注意到平时招猫逗狗、上树掏鸟的孙宁一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将孙宁招呼到身前问道,“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总憋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和我说说吧。”
“先生我没什么事,”孙宁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两个妮子让我想起,要是没有四年前那场旱灾我的阿妹也这般大了,说出来好多了,眼角却冒出几点泪花。”
李存摸了摸孙宁的头,“男子汉大丈夫别哭的像个娘们,你一个人再多能帮几个?只有建立一个新世界,才能让更多的孩子能吃饱饭。”
孙宁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掷地有声的说道,“先生我定要看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