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畏畏缩缩的船夫,李存露出职业假笑,“不用害怕,只要把我们这些人安全的运到对岸,我给你们每人十斤粗粮。”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把头的汉子上前说,“我们不求粮食,只求渡完大王后放我们离开。”
李存笑着摆了摆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们用心尽力,答应你们的粮食一粒也少不了!”
渡船不大只有百十来石,一次只能运两匹马四个人,李存登上了第一艘渡船向着对岸驶去,船夫脱光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用力的摇撸撑杆,在湍急的黄河中如同一片树叶随波漂流,浪花打上船沿弄湿了李存的裤子。
黄河这段的水流还算平缓用了半个时辰,双腿发软的李存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三十来条渡船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将全部人马渡了过来,船夫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杂粮,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年轻人真的信守承诺,把粮食小心翼翼的背起来欢天喜地的回了对岸。
平渡关只是一座小关隘规模不大,以往只有一个巡检带着招募来的弓兵驻守。如今天下大乱、商路断绝,十天半个月也没一趟商队,没了油水的巡检躲进了县城里,丢下三四十个弓兵驻守。最近义军在山西势大,逃兵越来越多,到如今就剩下了二十来号人。
一个穿着破烂鸳鸯战袄的半大小子手里抓着把粗粮,不忿的说,“老大,昨天县衙送来的粮食里面都是老鼠屎和石子,根本没法吃!”
老大一副见惯了的表情,“你小子就知足吧,我听说前年咱们这救援京城的兵,连这个都没得吃,三天换了三个地方连口糠都不给,你把东西挑出来用水投投,咱们凑和着吃。”
“老大要是碰见贼人攻城怎么办?”小兵抱来一袋粮食,边挑东西边问。
老大笑了笑,“就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怎么会有人来,要是真来了,咱们保命要紧,直接投降千万不反抗,你小子去给老子打盆水来。”
就在小兵去打水时,李存已带人摸到了关前,“大王,前面就是关城”,向导给李存指了指,城头空无一人,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平渡关。
李存扭头和张荣低声说,“看来靠着带来的这点人就能拿下来,”随后打了个手势,五十人抽出腰刀悄无声息的摸了上去。
城墙不高,李存目测只有三四米,只见队中的一个年轻士兵从包里掏出一个飞爪往墙上一甩,钢爪越过城墙牢牢的抓住了不知什么东西,士兵扽了扽见挺结实,嘴里叼上刀顺着绳子攀爬上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城头,众人没等多久,里面传来了三声鸟叫,这是得手的信号。
城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有人拿了个油壶往门轴上滴了几滴油,静悄悄的把城门彻底推开,其他人鱼贯而入分为两组,分别由向导带队,一组由陈一策带领去夺城楼,一组由李存带着去堵援兵,剩下的人看守关门。
往前奔了几十步正碰见一个打水的守卒,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人,咣当一声木盆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随即行云流水的双膝跪地两手抱头,李存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什么声音?”队长从门里出来看见一群持械壮汉,丝滑的双手举起头顶叫到,“我投降,我投降。”
没过一会,穿的还不如叫花子,就头领有一条没打补丁裤子的守军就被逮到了一个院子里。
“掌盘子什么都没搜出来,这群家伙比咱们还穷,您看看他们的粮食里都是耗子屎。”陈一策拎着一个米袋给李存看。
李存接过米袋看了看,对着面前的俘虏问到,“我问你们,大宁城里有多少守军,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个?”
俘虏胆怯的回答,“俺们这是个穷地方,守军只有三班衙役,二百乡兵,我们经常挨饿,这还是勉强要来的。”
“有没有听说过义军的消息?”
“前两日听送粮的衙役说,平阳府境内流寇,不,义军不少,俺记他说有闯将李自成、闯塌天刘国能、满天星高汝利,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李存对亲兵吩咐到,“把他们押下去,通知后面的队伍进关休整。”
“没想到刚到山西就碰到李自成了, 运气属实不错,不过自己现在对山西义军的动向毫无了解,贸然攻打县城会引来官军的围剿,不如去县城看一眼打探一下情报。李存想到做到,“一策,孙宁你们两个带几个人换身衣服跟我去县城看看。”
李存一行十来个人骑马走在官道上,只见他身穿一件韚丝襕衫、手里拿了把象牙柄折扇,这都是打刘家堡的战利品,十足的富家子弟,陈一策和孙宁扮作书童。不过此时李存颇有狼狈,他们就好像一头肥羊一路上被饥民骚扰了无数次,到了午后才赶到县城。
只见大宁县城规模不大只有城门包砖,外围挖有壕沟,城头上炮口耸立,只开了北边一座城门,进城的人排起长队接受检查,李存他们事先把兵器藏在了大车底下,兵丁一看李存带着书童、家奴没准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没仔细搜查就放了他们进去。
县城里有一条南北走向由青石板铺成大街,两旁买卖铺户幌子随风飘动,不过看起来没什么顾客,不少商户已经关张歇业,一股萧条的感觉扑面而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先吃饭”李存大手一挥,找了家叫鸿宾楼的饭馆把马让伙计接过去好生看管,在小二的陪同下信步走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公子,您看来点什么?”小二殷勤的拿来菜单介绍。
李存翻了翻合上菜单,“捡特色菜给我来两桌。”
不一会饭菜就如流水般端了上来,两桌菜一共花了一两二钱银子,郝摇旗大饼卷着馒头,将肘子、酱肉风卷残云般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不得已又给其他人上了一桌,李存细嚼慢咽的一边吃一边听周边食客的谈话。
可能不是饭点,二楼只有一桌食客,只听他们在高声谈论。
“听说了吗?蒲县、隰县、阳城境内都有贼人,高平、陵川、长子、泽州也有流贼,整个晋南打成了一锅粥!”
“我在府衙当吏员的亲戚说张总督已经到了府城,抽调了不少差役伺候,左良玉、虎大威都在他手下。”
“贼人不会打咱们这来吧?”
“那谁知道?最近陕西过来的流民一群一群的,饿的都没个人样,我听说还有人吃人的呢!”
“快吃,吃完了我要回趟乡下的宅子,把东西往城里搬。”
李存暗想,“左良玉这个人名倒是挺熟,穿越里没少看见,对此人评价各有不同,反正史书里评价不高,有说他是猛将的,也有说他是军阀的军纪极差,不过有一点此人应该是很会拉关系,虎大威就相对陌生的多,更别说张总督,这人是谁自己根本不知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与其他义军建立联系,总不进城就为了吃顿饭,从酒楼出来,正要上马的时候,瞬间一群小叫花子围上来乞讨。
“一策,给他们几个铜板,”正当李存打马欲走时,陈一策捅了李存一下,附身上来说。
“掌盘子,这几个小叫花子有古怪,中部城据说就是一群小叫花子夜袭打开的城门,刚才我发现他们手头都有老茧,是常握刀的表现。”
“跟上他们,”李存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众人远远的跟着,只见这群小叫花子左拐又拐进了一个胡同,李存忙带人追了上去。突然胡同外又来了一群叫花子,和先前的那批同李存一行人对峙起来。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花子头的半大小子,用手指着李存,面露凶光的质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跟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