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倒回到陈新甲等人的开战之前。
张书缘一行是早早来到平凉县府城外。
举目望去,只见城楼上是形形色色的老农正在走动巡逻。
看了一眼,张书缘便就粗略算了一番,据他估计这城楼上应该有不少于一千之数。
“阁部,我们怎么办?是先回去还是……”
跟在张书缘身侧的许显纯站出来问道。
“不回去,老许让人去劝降。”
“是!”
得到命令,许显纯即刻就让心腹骑着马就奔到了前方。
“城上的兄弟听着,吾乃腾骧四卫掌司刘一鸣,今奉圣上谕旨与内阁大员张书缘、御马监总督许显纯特来彻查平凉异变一案!”
“还请城上的兄弟勿要攻击,有任何缘由还请诸位告知我等。若情况实属我等势必将欺压诸位之人碎尸万段!”
随着刘一鸣开始言语,城门上就骚乱了起来,许多打着瞌睡的百姓是纷纷清醒爬上城墙查看。
“后生,你说查就查咧?”
“那李员外有人,鹅们谁也不相信!”
随着混乱渐起,那城楼上就出了一位头戴土黄色头巾的中年男子。
没错,这位中年男子,正是城中闹事的领头大哥李三。
“诸位放心,张阁部一定会给大家伙伸冤,大家先把城门打开,勿要让上差误会而误了性命!”
“你说伸冤就伸冤?鹅们找了县衙老爷多次,老爷非但不管鹅们,还让官差把鹅们给打出来咧,这位老爷你瞅瞅鹅身边这位兄弟,胳膊都让地主老财给砍了。”
这说到这里时,城上的百姓就很是愤怒,看样子这平凉县令平日里是没少欺压他们。
“诸位兄弟听我一言,今日不一样啦,这给大家伸冤的不是省里的老爷,是从京里来的,他手上拿着陛下的圣旨,我们一定会给大伙儿伸冤的!”
刘一鸣是继续喊,一点都不敢大意,生怕声音小了会引起误会被城上的人给攻击。
“大哥怎么办?开不开?”
那李三兄弟们是围拢在一起商量。
“开?开个屁!鹅们做的这事儿是要杀头咧,开城门是要害死乡亲们呐?”
“呃…那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听到兄弟的问话,李三想了想一狠心就道。
“这样吧,让他们带十个人进来,要是他们能乡亲们主持公道,鹅们就开城门,反正一人做事一人当,要砍就让他们砍了鹅的头!”
李三颇为仗义,而他也看的明白,此时再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弄不好还会引起大军的进攻,届时非但没法让乡亲们吃饱,还会因为此被杀。
“喂!城下的后生听着,要是你们真的是来为鹅们伸冤的,就安排十个人过来。要是没那个意思你们就爱咋咋地吧。反正鹅们也吃不饱了十几年了,也不在乎做个饿死鬼!”
轰。
一听这话,张书缘瞬间就怒了!
吃不饱十几年了!
这要知道,放在后世别说十几年了,哪怕是几个天也受不了啊。
捏了捏双拳,张书缘就怒视着平凉,心想这地方官是干什么吃的,以往吏部的审核如何过的?
“娘的,这群王八蛋!”
骂了一声,张书缘一拽缰绳,骑着马就奔到了城下。
见他动身了,许显纯是吓的不轻,赶忙拽绳跟上。
“吁,城内的百姓听着,本阁乃内阁司员,今天就是来为大家鸣冤的!”
“若诸位不信,本阁愿一人进城,但是本阁要劝诸位一句,莫要在胡来!”
见张书缘要一个人进去,许显纯是赶忙的说道。
“大人不可啊,你只身一人如何能当得住乱民,倘若有恙下官该怎么向陛下交代。”
“顾不上那么多了,眼下先解决掉民变,老许去告诉将士们勿要轻举妄动!”
说罢,张书缘就一拽缰绳走向了城门。
见真有官员敢来,李三眼睛一眯便让人将城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进入城中,映入张书缘眼中的尽是衣不蔽体的百姓,他们一个个的宛如是乞丐一般,面容枯黄,身材瘦小,不用细看就知道他们都患有一些病症。
“大人胆魄过人呐,竟然敢一个人进来,就不怕鹅们弄死你?”
此时,李三也从城门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位体型瘦弱的汉子。
“呵呵,你们不会。在本阁看来你们都是走投无路了才选择了如此,并不是什么坏人。”
“你就是李三吧?跟本阁说说你们为何要攻占县衙。”
定了定心神,张书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一些。
说句实话,他不怕是假的,这自古以来民变就是不讲道理的,一句话说不好,轻则人头落地,重则屠城灭杀。
“好,既然大人不惜性命,那鹅就给你讲讲……”
原来,这李三是城中一户李姓员外的长工,由于儿时母亲与父亲相继离世,只有一个奶奶将他给拉扯大,但到了他十岁那年,他奶奶也因病去世了。
在他最后的亲人离开前,为了给他找个生计就把给他卖到了李员外家中。
起初,这李员外还是有些不错的,可有一天,那李员外的儿子死在外面,于是他整个人就性情大变了,认为是下人害死了自家儿子。
所以他便对下人是动辄打骂,更对长工是极尽所能的苛责,当然工钱更是一降再降。
再到了后来,随着灾年到来,田里是颗粒无收,但那李员外为了粮食,不但不给他们发工钱了,还反过来要求他们把儿女给交上来,说什么要给他们的儿女找一个好的去处……
对此,李家的下人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谁愿意把自己的儿女给外人呢?而且他们也知道他姓李的想干什么,无非是想把他们的儿女给卖了换钱。
所以,自去年开始,李三就联络起了亲朋好友反抗,可谁成想那县衙老爷不但不管,还让人把他们给打出了县衙,几个兄弟更是被打断了手臂……
这就是他李三的故事。
而响应李三闹事的大多数人也都是有着差不多的遭遇,不是被城内几个大户欺压,就是因为欠了他们的钱,被他们抢了儿女。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因为没有吃的了……
静静的听完他们的话,张书缘那一张脸黑的就跟墨水一样,恨不得现在就去扒了他们的皮。
“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们几家大户每家都有粮,但他们却不给鹅们施舍,哪怕鹅们这群泥腿子跪下来求他们,把儿女给他们,他们还是照样不给!”
李三是红着眼睛,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
了解完了事情的始末,张书缘是深吸了口气道。
“走,带本阁去找那几户!”
“好!走!”
李三大手一挥,就领头走了出去。
来到城中的最大一户李家,张书缘就懵了。
只见这宅院造的很是恢弘,其奢华程度完全不输于山西那边的财主。
“开门!”
看了一眼,张书缘就让百姓去开门。
可百姓刚一上前,那门内跟墙上就伸出了五六只黑管。
“我草!火绳枪!!”
看到这一幕,张书缘简直就傻了在原地。
“怪不得历史上陕西起义军压不住,原来是他们玩的这么花……”
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这些枪的由来。
“都回来。”
赶忙的叫住他们,张书缘独自就走了出去。
“喂,叫你们老爷滚出来!”
“你谁啊,凭什么叫鹅们老爷出去,你算哪根葱?!鹅告诉你莫要在前进一步,再前进老子就开枪了!”
“呵呵,我算那根葱,还敢开枪,你给本阁睁大狗眼看看我是谁!”
说着,张书缘就便从袖子里掏出了宫里的令牌。
金灿灿的腰牌拿在手中,随着太阳的照射是直晃人的眼睛。
看到这腰牌,那院中的人顿时就慌了,连滚带爬的就去喊人了。
不大一会儿,那李员外就着急忙慌的走到了门口。
虽然是到了门口,但他却是不敢出来,生怕会被百姓给撕了。
“李秋水还不滚出来?难道是想让本阁亲自动手抓你?”
听到张书缘的怒喝,那李员外自知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是乖乖的走了出来。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让人杀了张书缘,但杀是好杀,但杀完的后果他扛不住,虽然他李家祖上是有朝里的关系,但要知道一位内阁成员可不同于普通的大臣呐。
一旦张书缘死在这里,那整个陕西的官员都得要跟着陪葬了。
别问,问就是反恐不需要名义,只需要坐标。
“给本阁卸了他们的兵器!”
张书缘一挥手,身后的百姓旋即就冲了上去。
“别啊,大人小老儿知错了……”
看着百姓一股脑的冲了过来,那李员外吓的是赶紧抱头蹲在了地上。
“呵呵,错了?你何错之有?你没错李大员外。”
踹了他一脚,张书缘就准备往里走,想去看看这老家伙到底还有什么宝贝让他看看。
可他刚一动身,只听“砰”的一声炸响,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力从左边冲来,扑通一声他就摔了个大马趴。
回身一看,只见是一百姓打扮的壮汉趴在了自己方才的位置,而整个人的肚子是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保护大人!”
一声惊喝响起,人群中瞬间就冲出了十几位大汉,一层层的就将张书缘给保护了起来。
“大人无事吧?”
包围圈中,一名侍卫将他给扶起。
“无事,方才多谢诸位兄弟了。”
“大人不用谢,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嗯,那位同僚的尸身一定要好生收敛,还有让几个人去开城门,让大军进来。”
见此地乱了,他也顾不得跟李三的约定了,当即就命人去开门。
“是!”
腾骧四卫旋即听命,分出三人就去开城门了。
趁着此地是乱做一团,张书缘又让人去杀了院内的持枪小厮,自己则是在三位卫士的护持下退到了人群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仅半个时辰后,城外的大军就冲了进来。
大军进入之后是迅速的接管了城防,一些百姓还想反抗,当场就被格杀在了原地。
见此情景,张书缘就很是无奈,明明不想造杀孽,但架不住城内混乱啊。
但好在,有了几个被杀之人的存在,城内的百姓就便老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