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多的时候,白山下起了丝丝小雨。
雨很小,有点像雪花那样轻飘飘的,悠悠扬扬地落下来。
李八斗和魏大勇带了伞,前往唐白家附近监视。
自从姜初雪受伤之后,李八斗的搭档就换成了魏大勇。
两人仍是像之前一样,在屋前屋后两边盯着。
在大约八点多的时候,雨下得稍微大了点,其实是更密了些,落在叶子上都发出了响声,藏在庄稼地里的李八斗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冷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只能扛着,毕竟他又不能撑起伞来。
一撑伞就得暴露了。
相反,倒是藏在屋后竹林里的魏大勇安逸些,竹林里枝叶茂密,那雨经过了层层竹叶的阻挡,很少落下来。
唐白家的屋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六点多一点唐白就骑着电驴儿回家,七点半左右母子俩就忙完了喂猪食和赶鸡回笼这些事后进屋关门,然后那几间破落的屋子就一直沉寂在黑暗里。
又只剩下了暗处两双眼睛漫长的等待。
他们总是在等着那几间屋子里会出现动静,等着一匹凶马的出现,可每个晚上过去,都是以失望收场,无功而返。
雨在九点半的样子就停了。
夜比从前似乎更安静,或许因为下了一场雨的缘故,以前那些喜欢哼哼唧唧的虫子都变得安静了。
而此时,在离唐白家大约十几里路程的五谷村二组。
也就是阎老三的户口所在地。
那处小院安安静静的。
而在小院对面的那座山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站在山脚下,向着小院这边望了良久,最终还是没往这边来,而是直接往山上去了。
一直爬到接近半山腰的位置,他绕到了一片荆棘丛后,那后面长了许多的野草,而且都近人高了,后面还有一方大石。
阎老三在大石后掀开了一些树枝,树枝下是一块木板,他把木板揭开来,下面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坑,他用微型手电照着里面,能看见坑里放了许许多多的的东西,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刀具,甚至还有双管猎枪。
这个地方,就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手退路,需要做某些补给,或是掩盖证据所用。
当然,他现在来,已经不是想像上次一样,把山地车藏好,再换身衣服,以另外的面孔出去。
他的罪行已经败露,他已经被通缉,他做事已经无所谓留不留痕迹了。
现在,他是要和警方明着干。
他弯腰下去,拿起了坑里的那把双管猎枪,再从麻袋里拿出了子弹来,揣在了兜里。
“我永远会在你们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的。”他说。
那双眼睛看着手中的双管猎枪,眼神如毒蛇。
他仿佛已经看见,他枪管里的子弹怒吼而出,射穿姜初雪的胸膛,然后,他干脆把她带回来,埋在这个坑里吧!
这一次,看她如何能躲。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杀了她。
他不想在自己的人生里留下败笔。
然而,他看得清清楚楚,医院那里藏着荷枪实弹的便衣,而且藏在多个方位,他只要出现在那里,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必死无疑。
双拳难敌四手,这是古话。
毕竟,那些便衣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一直在等机会,等姜初雪出院。他就不信姜初雪出院了还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保护她!
就在昨天,当他在角落里看着姜初雪出院的时候,他就知道,又是他开杀戒的时候了。
他复用木板将坑盖好,再用树叶枯枝之类的东西遮掩在上面,转过身来,准备再次潜入城中,去杀姜初雪。
而就在他转过身来时,他突然愣住了。
他看见了两团猩红的光亮。仔细看清楚,那竟是从一双眼睛里发出来的,而待他再仔细看得一看,在那双眼睛的位置,竟然站着一匹马!
一匹骨架高大的马,虽然四周黑暗,可仍能从那猩红的光亮折射中看见,那是一匹毛色血红的马。
凶马!
阎老三的脑子里马上做出了反应,那心里也微微地颤了下。
整个白山县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白山警方动用大量警力仍无法侦破的,被人妖魔化了的一匹马,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眼前。
他从来不信邪,他甚至都已经推断出凶马是用魔术和杂技融合而弄出来装神弄鬼的东西,用的是瞒天过海的法子,但此刻凶马就在他面前时,杀人无数,凶残狠毒的他竟也莫名地觉得心里发憷。
倒并不是因为漆黑而下着点细雨的晚上一匹双眼睛猩红的马有多么渗人,而是这个时候,这匹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他的秘密所在,警方都不知道的。而且,蛤蟆丘坟坑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对方能找到这里找到他?
似乎,他之前低估了对方,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强。
但他毕竟身经百战,一身本事,从来自视甚高,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强,至少在白山这小地方不可能,也不可能是那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唐白,或他疯疯癫癫的老妈。
他定了定神,脸上露出怪异的笑:“你既然来了,自然是想杀我的吧,也别装神弄鬼躲躲藏藏的了,出来露个面吧。”
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并不说话。
阎老三将手中的双管猎枪抬起来,咬着牙:“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利用道具藏在里面而已,我只要开枪你就死定了,赶紧出来跪着求我,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马仍不说话,但却开始抬蹄往阎老三走近。
“给我站住,否则老子开枪了!”阎老三的声音里开始带着一丝杀气。
但马充耳不闻,仍向他走近。
“找死了!”阎老三脸色一变,当即就朝着凶马扣动扳机。
然而,猎枪却未响。
阎老三愣了。
他再扣了一次,真的没响,里面没子弹?
怎么可能?
他记得自己把子弹装满了放在坑里面的,难道,被人动了手脚?
肯定是的了。
他看着淡定的凶马,为什么面对他举枪而无动于衷,肯定是对他的枪早动过手脚,所以才胸有成竹。
而此时,从那马嘴里,竟呼呼地吐出了好几颗猎枪子弹来。
那一颗颗吐出来的猎枪子弹,就像是对阎老三无情的嘲讽,嘲讽他的自以为是,嘲讽他的自不量力。
“果然有些斤两。”阎老三说,“不过那又怎样,老子的枪里就算没有子弹,也照样杀你!”
说罢,阎老三竟挥起猎枪枪杆,向前冲向凶马。
而就在那一瞬间,凶马也突然发生了变化。
头颅之上突然破开来,而破开的地方竟然飞出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呼啸着直击阎老三面门。
阎老三的反应也快,就着手中的猎枪枪管挡向那东西。
突然之间,就在阎老三的枪管和那东西接触之时,呼啦一声响,那东西爆出大片白色的粉末来,笼罩向阎老三全身。
“啊!”
阎老三突然叫唤起来。
那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石灰,直接入了他的眼睛,当他意识到上当想要睁眼的时候,已经睁不开了。不过他马上就镇定下来,判断出凶马的位置,还是闭着眼睛,挥着猎枪去攻击凶马。
但是,凶马好像已经没在原来位置了。
他想用耳朵听,也听不出来。
可他仍不甘坐以待毙,当即迅速地从身上摸出备用的子弹,准备装进枪管,同时间还在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来,可这时一张红布往他的头上飘来,落在他的头上,接着,就是一柄形如马蹄的铁锤往他的脑子上狠狠地砸下。
一声闷响。
阎老三的身子晃了晃,居然没有倒下。
而且他似乎判断出了攻击者的位置,反手就是一枪管横扫过去。
然而,他的枪管被对方抓住了。
在他用力地想把枪管抢回来的时候,又一锤砸到了他的头上,这一次,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还是你牛——逼。”
这是阎老三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再随之而来的一锤重击头顶,他整个人就扑倒了下去,跟条死狗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一锤又一锤,把他脑袋砸成了个烂西瓜一样。
那人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全身上下都被遮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的怪异衣服,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只是看着已经死亡的阎老三好一会,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然后转身上马,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