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八斗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才醒来,但下午他就去上班了。
本来,他和姜初雪值晚班,负责暗中监看唐白母子的动静,但反正醒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还有那么多案子搁着,就先去处理吧。
孙四通将昨晚的情况汇报给刑警队长王三强之后,王三强又安排了人对阎老三院子到夏长生的死亡现场之路进行了搜查,依旧没有找到夏长生丢失的手机,以及阎老三可能换掉的鞋子。
而阎老三被抓住的鞋子上,没有案发现场的泥土,和现场的脚印也不吻合,和他说打猎的山上的泥土和鞋印倒是能吻合,所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夏长生之死是阎老三所为,最终还是只能以无罪释放他。
还是李八斗亲自去释放的。
阎老三看着李八斗笑,从未那样笑过,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李八斗就看着他,也不说话。
阎老三最终停止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像个小丑。”
李八斗点头:“你说得对,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我她妈明知道是你干的,却抓不了你,我他妈比小丑还小丑。”
阎老三说:“我说过的,你是有些斤两,但你跟我比,还嫩了点。你现在玩的这一套,都是我玩剩下不玩的,你怎么玩得过我。”
“你别急,我会玩死你的。”李八斗说。
“玩死就没什么可能了。”阎老三说,“倒是我年长你几岁,你可以用时间熬我,看着我慢慢老死。不过这种可能也不大,因为我给你算过命,你活不长。”
李八斗说:“你要知道,算命的多数都是瞎子。”
“很好,你给你的死法提供了创意,你会变成一个瞎子然后死去。走了,再见。”说完,阎老三便走了。
李八斗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真是恨得牙痒。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姜初雪给李八斗打了电话,两个人约着在五点多就吃了晚饭,然后一起往五谷村唐白的家这边来,还是埋伏在原来的位置。
袁秀英居然在她家的屋门前打拳,东一拳西一脚,还翻筋斗。
一只鸡往这边走过来,她立马就往鸡冲了过去,口里还念念有词,吓得那只鸡连飞带扑的跑。
“她不是正常了吗,怎么又跟疯了一样?”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你觉得,到底是唐白,还是他妈是凶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我觉得,有可能是唐白吧。”
姜初雪说:“你之前不是还说很可能是他们两个联手的吗,怎么又认为是唐白了?”
李八斗说:“我想起了两件事。”
“哪两件事?”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第一件,我到唐白家来问他为什么会跟在夏东海车后的时候,他妈无意之中说起丢了的大黄,那时候她大概是真患病,心里挂念着狗,就说出来了,唐白怕我听出什么端倪,就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说可能是狗走丢了,我认为唐白知道狗被打死的事,他妈却不知道。”
“嗯,有道理。”姜初雪问,“第二件事呢?”
李八斗说:“有天晚上我在城里遇到唐白,十二点多了,不好坐车回来,我就送了他回来,然后我去了诗佳的坟前,结果在那里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的醒来,竟然听到山林里有奔跑的马蹄声。我当时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在山林里跑马呢?结果我从那条路离开的时候,转过弯来就看见唐白牵着那匹矮马。当时我并没想多,因为凶马是一匹骨架魁梧毛色血红的大马,唐白的那匹马不但矮小,而且毛色是黑的。现在想来,如果他用魔术手段将马的外观改变不是问题了,那这匹马还必须具备一个主要特征,就是马力强劲,山林之中奔跑起来也可如履平地。所以,凶马才能至野鸡山上下来。而古时候的战马,因为训练得多,所以无论什么坡什么坎,都是奔跑如飞的。我认为,那天早上唐白是在驯马。”
“还有这样的事吗?”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是的,我仔细回忆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最终还是觉得唐白最可疑。”
“可问题是,会杂技和魔术的人是他妈。”姜初雪问,“你有见他小时候跟他妈练习过杂技或魔术之类的吗?”
李八斗摇头:“没有,他爸妈都只让他好好读书。”
“那不就是了。”姜初雪说,“他小时候都没有跟他妈学过杂技和魔术,难道他妈疯了之后还能再教他?”
“他妈疯了不大可能教他,但他可以自学。”李八斗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我们明天得再搜搜他的家里。”
“不是已经搜过了吗?还搜什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他妈有一些练习杂技和魔术的书,这些书如果在唐白的房间里,或者有经常翻阅的痕迹,那么……”
“就证明了唐白有自学杂技和魔术,是吧?”姜初雪说。
李八斗点头:“是的,只要找到唐白也会杂技和魔术的证据,那我们就可以更加地肯定这个凶手是唐白。”
姜初雪说:“你说杂技自学吧,可能性还大些。要魔术的话,自学且能达到将一匹马变成惟妙惟肖的另一匹马,连监控都看不出问题来,难度就太大了。”
“难度大,不代表不可能。”李八斗说,“尤其是一个在伤害中成长的孩子,一旦他下定了决心,能发生很多奇迹。就像他本来瘦弱而斯文,可是,十年如一日地暗中磨砺,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很令人吃惊了。谁知道他还有多少能力藏着没有露出来呢?”
“倒也是。”姜初雪说着,然后突然住口了。
唐白骑着他的电驴儿回家来了。
回家后他把那匹矮马牵出来走了一圈了又才回去。
天黑下来,那扇屋门关上,这寂静山野中的唯一光亮都被关了里面,四处一片漆黑。两个人在黑暗里安静地等着。
那几间破落的屋子也特别安静,两个在黑暗里呆久了的人,其实视力已能勉强适应黑暗,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见模糊的事物。
至少,那扇门打开,有人出来的话,他们是看得见的。
门关得紧紧的。
姜初雪心里在想着,和李八斗找个什么话题。
本来,很久以来,至少在经历了当初那些变故之后,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可跟李八斗一起的时候,她的话就会变得多起来。一是她喜欢跟他说话,喜欢和他交流,喜欢听他的声音,二是她知道李八斗的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压得他很难受,虽然他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可有些越是压在心里没法释放的痛苦,越是让人难受。她希望能和他聊天什么的,让他忘掉心里的负担。
当然,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喜欢他,她希望以此能增进两个人的感情。虽然,她从知道爱情那天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可对李八斗,她愿意主动一些,因为值得。
“你觉得,今晚会有动静吗?”姜初雪问。
“这个?怎么说呢?”李八斗说,“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动静吧。”
“嗯,是的,我也觉得。”姜初雪说,“毕竟他们才刚从里面出来一两天,不可能这么快犯案,怎么也得喘口气,做些准备吧。”
李八斗说:“话虽如此,不过还是得以防万一,我们得好好盯着。”
“盯肯定得盯的。”姜初雪说,“不管他们有没有动静,职责所在嘛。”
“要不,我给你铺点玉米杆,你先躺着睡,等我扛不住了,你再起来接着盯,这样的话比两个人一起熬着通宵要好。”李八斗说,“反正,只是盯着,我们两个视力又没问题,一个人盯就够了。”
“一个人盯?”姜初雪马上反对,“这怎么行,本来就是这鬼都没一个的地方,够无聊了,好不容易两个人可以说说话,要是一个人盯的话,那得多无聊,我怕是盯着盯着就睡着了。”
其实,她是觉得和李八斗一起盯,才有那种真正在一起的感觉。
虽然会累点,但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