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国师——永远的神(镇海除妖)
“高柄,快点,再跑快点。”
郭京探出头,不断的催促着高柄。
高柄跃马扬鞭,两匹高大的骏马拉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在京城外官道上飞快的驰骋。
郭京仍旧嫌慢,他时不时的探出头催促一下高柄,随即又往后面瞧一瞧,好似身后有什么凶猛的东西在追着他们似的。
马车内,朱小悠放下手中的《梦溪笔谈》无语的看着紧张的郭京。
“如今铁路四通八达,既然这么着急,为什么不坐蒸汽车?”
大宋蒸汽火车的技术基本上已经成熟,大宋境内交通要道基本上都铺设了铁轨。
各个经济大省以及军事重镇都有蒸汽火车的站点。
虽然都是军事管辖,只能用于军用,输送辎重,以及战时调动兵卒用,但以郭京的身份想要单走一趟,只是一句话的事。
“师妹,现在都不用你没日没夜研究了,抽空你好好休息休息脑子吧!”
郭京吐槽道:“若我们用蒸汽火车走,那大哥儿岂不是随便就能知道我们去哪里了?”
“想想之前,难道你想每日都收到大哥儿的加急信件吗?”
虽然赵眘在十五岁能够独自理政后,郭京就到处去游山玩水,可赵眘却还是在每日处理完政务后,会写信告知朝中大小事务,对郭京很是依赖。
谁家好人出去玩,还想不停的收到公司邮件啊?
反正郭京是真的懒的操心。
以前大宋艰难,他没办法不得不扛起大旗,但是现在百姓安康,四海臣服,他想休息休息也是无可厚非。
“大哥儿前天大婚,如今宴席还没撤你就偷跑了,他……”
“吁……”
朱小悠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紧急刹车,惯性差点没把郭京他俩甩出去。
郭京连忙紧张探头询问:“怎么回事?高柄,是陛下追上来了吗?”
朱小悠本来还有些生气,一看郭京这神色,又忍俊不禁。
她这个师兄啊!
面对想要杀他的千军万马,都没这么紧张过。
没想到却被自己养大的崽儿吓成这样。
“祖翁,不是陛下,是柔福帝姬。”
高柄憨憨的声音传来,朱小悠嘴角的嘲笑还没开始绽放,就瞬间凝固。
朱小悠瞪大了眼睛,她一把推开堵在马车门口的郭京,掀开帘子看了过去。
果然,就见柔福帝姬,赵多富一身劲装,头发高扎,手持长枪立马与车架前,满脸温怒的瞪过来。
一看到朱小悠,柔福帝姬更是怒目圆瞪,似乎更加生气了。
张口正想要吼出些什么,余光就瞥见郭京悄悄从马车内探出头来。
柔福帝姬脸上那气愤顿时化为委屈,忍不住质问道:“大王怎么言而无信?你说过下次出行会带上我,怎地今日却食言而肥?”
一听这话,朱小悠立刻扭头怒视郭京。
霎那间,郭京被六只眼睛齐刷刷的注视着。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低声嘟囔道:“当时那不就随口一说嘛!谁承想你会当真啊!”
说郭京和柔福帝姬的缘分,要从靖康元年算起。
当年郭京凯旋回京,庆功宴上,赵佶安排了柔福帝姬献舞,有意给郭京指婚。
当时郭京拒绝赐婚,并且还因此柔福帝姬拌了两句嘴。
后来赵佶失势,利用柔福帝姬替自己向郭京传递过几句话。
因此柔福帝姬被小心眼的赵桓惦记上,被软禁起来。
后来一群小帝姬求到郭京面前,郭京这才开了口,让赵桓放了她。
后来宋金议和,赵桓就想着把柔福帝姬送到金人那边和亲。
郭京不愿将两国之争的重任,压到一个女人的婚姻上面,再次当朝反驳赵桓。
由于郭京的干预,和金人和亲也再次作罢。
再后来,赵桓仍旧不死心,在靖康四年的时候。
西夏王李察哥的妻子病逝,赵桓就想着把柔福帝姬嫁给李察哥去拉拢他。
柔福帝姬自然不肯,这会李察哥都将近五十了。
于是再次求到郭京头上。
靖康四年,赵桓已经开始暗戳戳对郭京动手,想着削弱他的影响力以及削减他的势力。
郭京很清楚,赵桓此举是为了分化他和李察哥。
毕竟西夏是郭京亲手打下来的,李察哥对朝廷的敬重也多数是看在郭京的面子上。
可以说,李察哥认郭京比认赵桓这个皇帝更甚。
这让赵桓就很不爽。
加之京城有些关于柔福帝姬和国师的传言,因此赵桓就想着以此分化二人关系。
毕竟柔福帝姬勉强算是国师的绯闻女友,李察哥若是娶了柔福帝姬如何面对郭京?
他碰不碰柔福帝姬?
不碰,自己男人的尊严何在?
碰了,那不就是与国师为敌?
可以说赵桓此举,威力不大但恶心人,尤其是让李察哥陷入两难之地,逼迫他选择投靠自己。
李察哥自然是上书请辞。
可赵桓哪里肯?
他就阴阳怪气的训斥李察哥,当年他们西夏皇帝费劲力气求取辽国公主,怎么今日他们大宋帝姬就配不上西夏王?
郭京一看局势不妙,就只能出手再次化解赵桓的手段。
本来郭京都懒得搭理赵桓,不然郭京的人赵桓一个都别想调出去。
可此次,李察哥和柔福帝姬都求到郭京头上,赵桓又不顾二人意愿,为了自己的目的强行赐婚。
郭京觉得他过分了。
针对自己,也没必要非要去牺牲自己亲妹妹的幸福。
郭京不想看到赵桓六亲不认的样子。
毕竟当时,郭京对赵桓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仍旧留有期待。
再说了,赵桓不了解李察哥,郭京可是很清楚。
赵桓逼婚,不仅无法分化他和李察哥,反而会激起李察哥对朝廷的逆反心理,此举于稳固朝纲不利。
毕竟当时西夏才攻打下来不久,民间还未彻底安定下来。
一动不如一静。
反正郭京敢发誓,当时他出手绝对是为了大局着想。
他和柔福帝姬之间,无关风月,绝无私情。
但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赵桓,他就很生气。
他生气的点,倒也不是因为郭京对他反击。
而是因为之前他出手,郭京都认了,但偏偏涉及到柔福帝姬的时候,郭京出手了。
赵桓心里就扭曲的觉得,柔福帝姬在郭京心里的位置是不是格外不同?
要知道,以前自己做什么,他的亚父可都是随着他的,而且以往明明是他在郭京心里最重要。
就算之前他削弱郭京的势力,郭京也一直隐忍,但偏偏就柔福帝姬的事情上,郭京不忍了。
再加上赵桓本来就因为柔福帝姬之前帮过赵佶的事情,对柔福帝姬不满,所以矛盾一下子就激化了。
赵桓的心态就是,郭京对他来说可以不是最重要,但对于郭京来说自己必须是最重要。
这个认知突然被打破,赵桓就爆炸了。
此后,他为了报复柔福帝姬,就一直不给指婚了。
有适当的官宦之子求娶柔福帝姬,赵桓也是置之不理,甚至还会阴阳怪气一番然后拒绝。
要知道,这可是皇朝礼法制度下的大宋。
让一个女子,久困深宫孤独终老是一件非常歹毒的事。
后来传言多了,赵桓甚至直接指定柔福帝姬去远离京城的峨眉山道观修行,名曰为国祈福。
当然了,若非因为郭京的存在,让道士成为护国正教,赵桓甚至想要让柔福帝姬去庵堂当尼姑。
一直到赵桓退位,柔福帝姬都在峨眉山上修行,无人问津。
她本人性格也是倔强又低调,几乎不跟朝廷联络。
再加上赵眘继位之初,郭京诸多事物缠身,也没想起来她。
本来俩人之间关系就清清白白,绯闻都是闲人乱传。
郭京自然没有多牵挂她。
直到三年前,郭京到四川路巡察,这才突然想起来柔福帝姬,于是亲自走了一趟把她给迎回京城。
毕竟柔福帝姬此时年岁渐长,尽管在郭京看来正是大好年华只能算成熟而不能算年龄大,可时局就是如此。
郭京若不给足她尊重,只怕她就更不好觅得良婿了。
当时郭京也是真的出于善心,无关风月,利用自己的身份给柔福帝姬造势,让她光荣回京。
可谁承想,他这一举动更让人误会了。
似乎就连柔福帝姬自己也误会了。
郭京有心解释,但没人听啊!
嗯……朱小悠倒是愿意听,但她不信啊!
而且还总是阴阳郭京几句。
就这朦朦胧胧,清清白白但又不清不楚的一直到现在。
前日赵眘大婚之时,柔福帝姬说想跟着郭京出去巡察见识见识,顺便跟郭京研讨一下大道。
郭京当时面对朱小悠要吃人的目光,只想着随便敷衍一下就随口答应了。
不成想,她竟然追上来了。
郭京讪笑道:“如今陛下刚刚大婚,贫道想着帝姬诸事缠身不好打扰……”
柔福帝姬嗤笑一声:“陛下成婚,要说忙碌理当国师更忙,如今国师都能抽空离京,我又有什么好操劳的?”
这话说的郭京是真不好意思。
算起来,柔福帝姬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姑和自己这个干爹,好像还真是他郭京跟赵眘更亲近哈!
“帝姬,怎么追到这里了?”
郭京问着看向高柄。
今日出京,除了他和朱小悠之外,就只有高柄知道了。
看朱小悠这个神色,也不可能是她告知的柔福帝姬。
自己显然也没说,那么……
郭京眼神不善的看向高柄,真没看出来啊!
你个浓眉大眼,老实巴交的高柄,竟然学会背刺了?
“嘿嘿,祖翁~”
高柄看到郭京看自己,不明所以,傻呵呵的一笑。
眼看这口黑锅,高柄就要背上,柔福帝姬开口道:“大王不必看向补慧侯,并非他告知于我,而是那日在天师府看大王所看书籍推断而出。”
高柄因为跟着郭京,混了不少的功绩。
赵桓就算后来想要打压郭京,也不得不论功给高柄封侯。
但他欺负高柄憨厚,就特意赐了个“ 补慧”的封号,来阴阳高柄。
意思是说高柄傻。
郭京自然不肯,但高柄表示无所谓,反而还很喜欢这个封号,也算间接避免了一场郭京和赵桓的冲突。
也是由此,郭京看出来赵桓此人心胸实在狭隘,连傻子都欺负。
郭京听到柔福帝姬这么说,突然来了兴趣:“哦?不知帝姬如何推断出来,贫道会走的路线?”
柔福帝姬解释道:“那日我看大王手中所持书籍,乃是朱彧所著的《萍州可谈》,你在看书之时,眉头紧皱,时而思索时而恍惚,后来又见你书案上放着《山海经》其中《海外经》与《大荒经》你画了诸多之处,这两本更是被你翻看的破旧不堪。”
“经此种种,要看出国师有意出海并不难。”
“再者,我听闻如今海事司的主官刘二狗乃是当初大王亲手从民间破格提拔,如今海事司刚刚成立不久,诸事刚开定然麻烦不断,大王虽说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但实际上你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大宋百姓。”
“如此关注海事,那么不难猜测你必然是想要去沿海之地暗访一番。”
萍州可谈著书之地在广东,而海事司在浙江,不论去哪里,方向总归一致。
听到柔福帝姬的话,郭京叹为观止。
郭京不自觉赞叹道:“没想到帝姬如此聪慧,竟然仅凭贫道所看书籍,就能推断出贫道的目标。”
以前他都没发现,柔福帝姬这么洞悉人心。
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不然如此了解自己,还真是麻烦呢!
没错,郭京的确是想要去八闽。
海事开放,新成立的海事司就在八闽路与两浙路交界地带。
而朱彧所写的《萍州可谈》则是在广东一带,郭京从中看出不少感悟。
海事司有关于大宋的经济与科技水平的发展,郭京的确不想操心,但他顺路去看一看也不费事。
“那帝姬又是如何推断出,贫道今日出城呢?”
郭京再次询问。
知道他要巡海的目标,那么推断他的路线并不难。
但这时间点也太精准了吧!
看起来,还是提前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柔福帝姬无语的看着郭京:“昨日,你灌醉陛下,又提议今夜大宴与陛下再饮,我便知你今日之内必定会离京,所以昨夜就提前再次等候了,没想到国师果真言罢便忘。”
最后这句话说的有些幽怨。
似是在替赵眘鸣不平,又好像是在指责郭京对她言而无信。
没办法,柔福帝姬做足了准备,而且还都追上来了。
朱小悠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好拒绝柔福帝姬跟随了。
况且人家也没说赖着郭京怎么样,只是说跟着去见识一番风土民情,替赵眘才巡察一下百姓生活。
郭京若是执意拒绝,倒显得他心虚似的。
于是,快乐的一家三口,变成了喧闹的一家四口上路了。
开放海市让大宋的贸易兴盛起来,物种变得多样化。
这一点,在进入到两浙路后,就能明显感觉到。
很多海外动植物,以及海外红头发人种,在两浙路都格外的常见。
给柔福帝姬和朱小悠看的惊呼不断。
不过,不巧的是刘二狗作为海事司的主官以及枢密院的外交使,已经在郭京他们赶到浙江之前出使海外了。
海事司刚刚成立不久,刘二狗作为第一代海事司的主官,很少留在大宋境内,而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出使海外,去打通航线,建立海外关系。
海事司的内务,基本上都由海事六部处理。
刘二狗确实很争气,不论是学习语种还是建立外交,扬大宋威名都干的有模有样。
郭京在浙江巡察一番后,便前往八闽路,之后打算去广东。
既然要开放海事,自然不能只有一个港口。
浙江路只是尝试运行,之后朝廷计划会在其他和沿海地带增加海外贸易港口。
郭京虽说是出来游山玩水,但他也是在考察情况。
总不能真的完全不管自己的好大儿吧?
刚到八闽路,就遇上了暴风雨天气。
“这风雨太大了,前面又是山路,恐怕会遇到山洪危险。”
郭京探出头冲高柄吩咐让他往平缓地带走。
这天气说变就变,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倾盆大雨顷刻而至。
“祖翁,前面有座庙。”
高柄兴奋的喊了一声,接着跳下马车,拉着马匹朝着那座山庙走去。
幸好拉车的马匹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马,不然如此天气下,高柄都未必能控制住马匹不惊。
很快,到了山庙。
郭京等人进去后,才发现竟然是个荒废的破庙。
两边的侧殿早已经坍塌,郭京他们只能进入正殿内。
一进去就看到,大殿中间供奉了一个似人非人,似鱼非鱼的石像。
石像手中,拿着一把一头月牙铲一头是三叉戟的武器。
这神像不论是造型还是武器,郭京都没任何印象。
作为大宋最大最顶尖的神棍,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神像?
业绩生疏了啊!真是堕落了。
石像前面有个巨大的香炉,里面香灰出乎意料的很满。
这就说明,这破庙之前的香火应该是很旺盛。
可既然很旺盛,又如何如此落败?
郭京对于一切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都难免会上心琢磨。
柔福帝姬看到郭京一直盯着神像看,开口道:“这神像倒是怪异新奇,应当是沿海地带特有的神吧!”
郭京随口说道:“似是鲛人,但又有些区别,可能并非是神,而是海妖。”
说罢!郭京走到高柄身边,帮着点燃火堆。
大殿一侧房顶破了个大洞,因此掉下了不少的木条。
再加上大殿后面木质的烛台架子,以及破桌子破椅子什么的,倒是能点燃个不小的火堆。
他们身上都淋湿了不少,这大殿面积不大,外面又是狂风暴雨,想要换衣服是不太方便了,只能用火炙烤一下将就将就。
“妖?百姓为什么会供奉海妖?”
柔福帝姬不懂,走到郭京身边坐下询问。
朱小悠见状眼睛都快斜上天了,不等郭京开口,她便说道:“帝姬你别急嗷,等回头让师兄派人查一下是谁建的这座庙,把他抓来给你问清楚。”
郭京摸了摸鼻子,师妹阴阳人是有一套的。
“啊,高柄把地图拿出来,贫道看看到哪里了。”
郭京强行打断二人“斗法”,跟高柄凑到了一起,躲开了她们那没硝烟的战场。
“十余里外有渔村,如今是未时末,这场雨若是能在申时正之前停下来,咱们还能赶到渔村去,不然就得在这破庙过夜了。”
话音未落,就见四个人冒雨跑了进来。
这些人皮肤黝黑,统一身上都背着篓子,看起来似乎是本地的采药人。
他们进来后看到郭京等人,也是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破庙会有陌生人在。
“郎君,若是方便的话借个火用用?”
他们扫视了一下,目光对准郭京开口。
“行啊!这有何不方便的,几位身上都淋湿了,快过来烤一下吧!”
说着,郭京拉了下高柄,二人分坐在柔福帝姬和朱小悠身边,将她们护在中间。
虽说如今大宋清平盛世,但出门在外,又是这般恶劣天气,防人之心不可无。
柔福帝姬看了一眼跟自己隔着朱小悠的郭京,捡起烧火棍轻轻敲打火星起来。
朱小悠见状却很得意,脑袋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师兄。
“多谢郎君了。”
几个采药人紧挨着坐下,倒也很有分寸的隔开了安全距离。
“听郎君的口音,似乎是从京城而来?”
方脸的采药男子,看向郭京开口询问。
周朝之时,官话以河南洛阳口音为准,被称为“雅言”。
秦汉亦是如此。
后来唐朝之时,虽定都长安,但经济中心还是陪都洛阳,因此官话也是洛阳口音。
如今大宋亦然,延续了洛阳口音为官话。
也就是等同于普通话。
郭京点头应下说道:“兄台好耳力,我们的确从京城而来,之前在汴梁卖艺谋生,如今年岁渐长,不愿久困一地,便到处走一走,看看我大宋壮阔山河。”
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谁说当国师不算卖艺?
再说,茶艺不是艺吗?
没毛病,大宋国师郭京就是一卖艺的。
“哦?果真从京城而来?”
采药众人一听这话说,顿时瞪大眼睛来了兴趣。
“郎君既然从京城来,不知可曾目睹过我大宋国师的风采?”
“听说国师可是当世真仙,吞云吐雾,呼风唤雨这等神通随手便可施展。”
“不知道我此生,可有福分能亲眼见国师一次,若是能亲见国师风采,便是立即就死,也此生无憾。”
说着,那人黝黑的脸庞上,生出向往期待之色。
柔福帝姬忍不住轻笑一声。
若他们知晓,国师就在他们眼前,不知道作何感想。
郭京笑道:“倒是有幸见过。”
“果真?国师风采如何?”
方脸男子瞪大了眼睛追问。
郭京沉吟了下,给出“中肯”的形容:“俊朗无双,风姿过人……”
朱小悠就默默的盯着郭京看。
本来郭京很有底气,在感受到朱小悠的目光后,却不知怎地就红了脸。
“兄台的官话说的也不错,莫非也不是本地人?”
郭京好奇的询问对方。
八闽地区的方言,有很浓郁的本地特点,外地来人几乎听不懂。
即便是本地人说官话,也会带着一些特殊的口音,让人一听就能听出他们是八闽人。
比如这四个人中,其中有两个说话都是“呲过唤后”巴拉巴拉。
可以看出来他们很努力的想要讲清楚了,但郭京就是很难听懂。
还是在方脸男人的翻译下,才听明白他们的意思是吃过饭过后上山采药,没想到突然暴雨了。
这两个显而易见就是本地人,这个方脸男人和另外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就完全听不出八闽地区的口音。
方脸男人回道:“在下方耀,乃是齐鲁人士,靖康年间为了躲避战乱,携家带口来到了八闽地区,现在做点药材生意糊口。”
方耀介绍完,郭京才知道他可是个药材大户,拥有三座药材山。
他们四个,那两个本地人都是渔村的原住民,如今跟随他谋生。
另外这个十六七的少年,就是说能见国师一面,立马死都愿意的这位,则是方耀的侄子。
郭京为何对他们这些初次相逢的陌路人如此印象深刻呢?
实则是他们躲雨之时闲谈的话,让郭京颇为惊愕。
“荆兄,若是别无他事,待雨停后你们就赶紧走吧!如今本地并不太平。”
郭京自称叫荆过,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嘛!
方耀与郭京聊的颇为投缘,故此犹豫再三,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不太平?怎么?莫非此地有匪徒作乱?”
郭京一听这话,这还了得,在大宋境内竟还有不太平的地方,这不是打他这个大宋国师的脸吗?
以前不太平就算了,毕竟大宋的苛捐杂税确实让人几乎活不下去,因此农民起义频频发生。
但如今他和赵眘多次减免改善赋税,不敢说能让所有人大富大贵,但起码不会逼的他们活不下去,吃不饱饭。
方耀叹息一声,他侄子方文则是心直口快的说道:“若真是匪徒就好了,起码看得见摸得着,大不了我们跟他们拼命。”
朱小悠皱眉问道:“此言何解?作乱的难道是贼盗?”
方耀摇头道:“非也,作乱者非人。”
“乃是海妖……”
这一句话,可着实让郭京三人震惊。
高柄在忙着啃大饼,耳朵根本就没听他们闲谈什么。
“海妖?”
柔福帝姬惊呼出声。
朱小悠也是满脸惊愕,难以置信。
郭京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连忙追问详情。
方耀迟疑,似乎在忌惮什么不敢明讲,但架不住郭京再三追问,这才开口。
此地名叫三江镇,因水系发达,内河直通大海,故此大多数百姓都是以出海捕鱼为生。
另外一部分百姓,则是因此处山脉众多,种植草药为生。
如今朝廷减免赋税,鼓励农耕经商,所以日子倒也过得富足。
可谁知道就在半年前,三江镇突然就不太平了。
那日原本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渔民按照习惯出海捕鱼。
可谁知道他们刚到海上,便遭遇狂风骤雨。
海上的确会突然出现恶劣天气,这些原本渔民们都习惯了。
他们应对这种天气,也有自己的办法。
本以为如同往常一样,等到这恶劣天气过去就行了。
海上的天气变化非常快,渔民估算至多半个时辰这股骤雨便会过去。
可谁知道昏天黑地之间,滔天巨浪之中,突然出现一头庞然大物。
那东西隐匿在黑暗之中,裹挟着巨浪快速朝着渔船逼近。
那东西的体型,远远看着要比他们的渔船大上数十倍。
甚至渔船跟它的体积相比,就如同鸡蛋和脸盆一般。
光是看一眼,就让人难以呼吸,心中生出绝望之色。
这些渔民世代以捕鱼为生,他们都是自小就泡在海水中长大的,可却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东西?那海妖长什么样子?”
柔福帝姬忍不住开口询问。
方耀摇头说道:“此物虽巨大骇人,但却并非海妖……或者说并非为祸的海妖。”
那巨物出现后,险些掀翻渔船,但却并无主动攻击渔民,只是那繁多的触手,在海中翻滚便是滔天巨浪。
但幸运的是那东西出现的诡异,但消失的也迅速,跟后面有什么东西追它似的。
前后不过一刻钟,便远遁苍茫大海。
随着那东西离去,风雨也逐渐减小。
渔民们自觉躲过危险,一个个瘫软在地,这才有心开口询问同伴可知那巨物为何。
“我打了一辈子的鱼,也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巨物,那怕是成妖了吧!”
别说渔民,任何人在突然看到违背自然常识的现象或者生物,第一反应都难免会觉得对方成妖成怪。
“我也没见过,但看起来那东西似乎是望潮。”
所谓望潮,既为章鱼,又叫石拒。
“看着样子是有点像,但哪有那么大的望潮,那都快比咱们村子大了。”
“八成是望潮妖。”
“大哥,今日也太危险了,我看我们不如先回去吧!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有人生出惧意,唯恐那巨大的望潮回返,便提议先离开。
虽然有生计重担压在肩头,但这么多人的性命也不得不考虑。
因此大家商议后决定,先行离开,换一片海域去捕鱼。
谁料就在他们渔船刚动之时,就见不远处海面上一个似人非人,似鱼非鱼的东西从漆黑的海水之中钻了出来,就挡在了渔船的前面。
这个东西,体型看着虽然比人略大一些,但比起刚才那巨大的望潮却是小了许多。
它体型似人,但却生四臂,浑身蔚蓝色,几乎与海水无异。
若非视力极好,它藏匿在海水之中,差点让人无法辨认体型。
它双耳巨大,斜长过头顶。
嘴巴如同鲶鱼,两侧脸颊如同鱼鳃,不断的开合。
此物虽然模样怪异,但那脸庞看起来却极为像人。
尤其是鼻子与双眼,格外类人。
渔民从未见过此物,但因看着体型并不大,所以众人倒也没有过多畏惧。
毕竟比起刚才庞然大物的冲击,这个“小东西”看着就没有杀伤力。
渔民们甚至觉得,他们一网下去,能把此物给网上来。
毕竟如此稀奇怪异,属实罕见。
如今海市开放,听说浙江那边有什么红毛蛮夷什么都收。
若是能把这东西给抓上来,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这辈子都不愁吃喝,再也不用冒险出海捕鱼了。
就算不卖给红毛蛮夷,贡献给朝廷,也能获封个一官半职,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啊!
财帛动人心,再加上这东西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所以这些渔民竟就真的动起了手。
他们打旗帜,让同行的渔船配合绕后,把那东西包围起来。
甚至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上下一起下网。
但那东西在水中格外灵动,几乎在渔民下网的一瞬间,便身形一扭在水中飞速滑动,让渔网扑了个空。
渔民们不死心,活的抓不住,抓死的也行啊!
当即便一个个牟足了劲,想用鱼叉叉住那东西。
但那东西哪里是那么好抓的,它潜入海水之中,便极难让人发现。
渔民们的速度,自然是比不上它。
就当渔民们懊恼它消失后,它竟再次在远处海面出现。
只是这次有细心的渔民很快就发现了,那东西的情绪不对劲,似乎是被他们激怒了,眼神格外凶狠。
有人心生畏惧,出言劝阻同伴放过这东西。
毕竟这东西速度太快了,他们很难抓住,又何必费事去激怒这东西。
万一它记仇的话,他们这些海上谋生的人,以后若是在遇到恐怕会遭受报复。
“如此罕见的东西,错过这次,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到第二次了。”
“听我的,大家绕后,再次包围它,只要能抓住咱们就发财了,就不用苦哈哈海上谋生了。”
财帛动人心,而且这东西只是速度快,在他们看来并没有多大的攻击力。
于是,再次出动,将这东西包围起来,准备动手。
但这个怪物似乎格外聪敏,它在渔船刚开始动的时候,突然张嘴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
这声音直穿耳膜,让人头疼不已,连忙去捂耳朵。
怪物怒视渔船上的众人一眼,随后一个水花泛起,它一头扎进漆黑的海水之中,消失不见。
等到众人抬眼在看的时候,已经没有这怪物的任何踪迹了。
众人叹息不已,觉得没能抓住这怪物颇为遗憾。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若是就怎么轻易结束,也就不会有方耀刚才劝郭京早些离开的话了。
“可是那怪物又回来了?”
柔福帝姬开口询问。
郭京皱眉沉思,若是怪物回来报复渔船,那顶多是海上不太平,也不可能会是本地不太平。
突然想到什么,郭京问道:“莫非,是哪些渔民回到家后,又出现了什么状况?”
方耀正在沉吟,在听到郭京的话后,豁然抬头看向郭京,深深的点了点头。
“没错,荆兄猜的对极了。”
方耀说道:“当日那些渔民回来后,只把海上发生的事情当做谈资,与众人说了出来,大家想着以后若是再出海,就留心找一下那怪物。”
“可谁曾想,当日出海的那些人,没过几天便接连出事。”
“当时出海的小洪村四十多村民,陆续都生了怪病,后来更是连他们家人,甚至整个小洪村都没能幸免。”
方耀作为药商药农,他也算是精通医理。
小洪村距离他所在的大洪村非常近,因此他也被请去查看过小洪村的那些人。
那些村民,白日里好好的,但一到夜里便会犯病。
轻则头痛呕吐,浑身长满红疹,瘙痒难耐,重则发狂伤人,难以控制。
“他们发狂的时候,力大无穷,不仅是伤别人,有时候对自己也是下狠手。”
方耀的侄子方文,补充说道:“都说他们遇到的那个怪物是海里修炼成精的海妖,他们得罪了海妖遭受报复了。”
“我跟随叔叔过去的时候,亲眼所见那些人身上的红疹被挠烂结痂,看着就跟鱼鳞似的一块摞着一块……”
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画面,方文脸上露出恶心又恐惧的神色。
柔福帝姬和朱小悠,听到方文的话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郭京。
这种事情,没人比郭京更有发言权了吧?
郭京眉头紧皱,难道世上真有妖魔作祟?
对于命理玄学,郭京作为一个魂穿大宋的亲身经历者,他是愿意相信灵魂存在。
可鬼神、妖魔,他的确从未亲眼所见,他不敢绝对的说有或者没有。
但身为大宋国师,他如今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又知晓此地百姓深陷困厄之中,那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后来呢?”
郭京追问道:“如今小洪村的村民如何了?”
那两个本地人开口说了起来,在方耀的补充翻译下,郭京才听明白。
后来有个游行的和尚路过此地,看出小洪村妖气弥漫,直言有海妖作祟。
村民们一听这话,便觉得这和尚是高僧,有真本事,当即便乞求和尚救人除妖。
和尚一番手段,还真把村民身上的怪病给除了。
村民们感激不尽,凑出了一大笔钱要给和尚当香火钱。
和尚却拒绝了,并且直言他只是暂时压制了村民身上的妖气。
但等到那海妖发现,村民身上妖气被压制后,定然会再次作乱为祸百姓。
村民们吓得不轻,当即就请求和尚出手,除掉海妖。
可和尚却表示没办法,他说自己法术低微,若那东西肯上岸自己还能与之斗上一斗。
可若是在海里,就谁也奈何不得那海妖。
柔福帝姬皱眉问道:“既然发生海妖作祟,为何你们不上报官府请国师出手呢?”
就算请不动国师,也有司天监啊!
这种事情,朝廷竟然丝毫不知情。
方耀苦笑摇头:“国师那是何等人物?莫说我们,便是我们县的县令都未曾有机会见到国师,我们如何能请动国师出手?”
他们村闹妖怪,请国师出手,这不就跟选村长,让赵眘过来主持一样吗?
这大姐儿,说的好像国师是她二舅似的,说喊就能喊过来?
朱小悠好奇心难以按捺,追问道:“那和尚可曾说过海妖的来历?”
方耀点头道:“高僧讲过,言说那海妖乃是东海鲛人族,渔民们遇到的那个是东海鲛人族的族长,更是东海龙王的手下,负责守护东海龙宫。”
“那日渔民们遇到的巨大望潮,实则是龙王的坐骑,因为犯了错担心被龙王惩罚,所以从东海龙宫逃了出来,那鲛人海妖就是追捕那望潮才从龙宫出来的。”
朱小悠和柔福帝姬听得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好家伙,这龙王都出来了……
郭京此时则是眉头紧皱,眼神凝滞。
不是……这么扯的吗?
本来他还真的有点信了,现在却觉得难以置信。
“后来呢?后来又如何了?”
柔福帝姬追问道:“既然那和尚知道海妖的来历,那他有没有办法帮一帮村民?”
方耀解下腰间水袋,喝了口水,才说道:“高僧言说,是村民冒犯鲛人将军在先,此为天谴,便是他请佛祖过来亦无济于事,鲛人将军报仇乃是理所应当。”
“后来在村民苦苦哀求之下,高僧终是于心不忍,为了搭救村民免受苦果,高僧决定舍身成道。”
听到这里,郭京越听越觉得像是话本了。
柔福帝姬倒是听得出神,甚至听到和尚舍身成道后,还紧张起来,唏嘘不已,似是为那和尚的行为所感动。
朱小悠却是不置可否,行走江湖多年,她见过的东西可多了。
本质上来讲,她和郭京也的确是同一类人,二人都是更相信自己。
没见过的事情,他们都不会轻易相信。
“再然后呢?高僧与那海妖死战了吗?”
柔福帝姬迫切追问。
方耀的侄子,方文开口接着说道:“那到没有,高僧的舍身成道,并非是要和鲛人将军死战,而是在三江镇成立了镇海教,修建了镇海庙,高僧立下宏愿,此生不度化鲛人将军,不解开三江镇渔民的孽缘,便终身不离开三江镇。”
听到这里,郭京神色深沉起来。
方耀接过话,说道:“有高僧的镇守,那鲛人将军的确再没出现过,而那些渔民身上的怪病也没在复发过。”
这座破庙供奉的就是鲛人神,之前香火鼎盛,后来渔民出了事后。
那和尚又点出来是鲛人将军的报复,于是群情激奋的村民,就砸了鲛人庙。
如今再加上那和尚的镇海庙建成,这些鲛人庙就更加荒废了。
郭京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方才方兄又提醒我们早些离开,言说此地不太平呢?”
“此事不是已经被和尚解决了吗?”
方耀叹息一声解释道:“荆兄有所不知,镇海庙虽然建成了,但佛像尚未开光,高僧说过只有佛像开光以后,才能永镇海妖不敢来犯。”
“而后日就是佛像开光的良辰吉日,但那海妖神通广大,必然不会允许高僧成功开光佛像。”
“高僧早就推算出来,后日开光之日,那鲛人将军必定会带领手下过来阻拦,届时将会有场大战,若是高僧落败,那鲛人将军必定不会放过三江镇的百姓。”
说着,方耀还摇头叹息,担忧不已。
郭京总觉得方耀的话,有些不对劲。
但一时间又说不准具体哪里不对。
方耀再次开口:“故此,若是荆兄无事,还是早些离开吧!”
郭京说道:“既然如此凶险,那方兄为何不离开?”
就算他在这三江镇有产业,那也比不上命重要吧?
说的这么严重,他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这人这么勇吗?
方文摇头道:“不是我们不走,是我们走不了。”
“高僧说过,我们三江镇的人都被鲛人将军给下了诅咒。”
“在这三江镇待着,有高僧佛法压制,还能保我们安全无虞。”
“倘若我们离开三江镇,离开高僧佛法普照范围,鲛人将军的诅咒便会立即发作。”
方耀补充道:“没错,也有其他人想要离开,但无一例外,他们刚刚走出三江镇,便突然猝死,死状极其凄惨可怖。”
听到这话,郭京心中便有了打算。
不论是人还是妖,胆敢在大宋境内为祸,他这个大宋国师必让其付出代价。
“方兄,那镇海庙所在何处?我也想去见识一下高僧风范。”
郭京说道:“我们师兄妹,虽是江湖耍把戏的人,但也算有点看家本事,兴许能帮上高僧一把。”
方耀愣住了,都这样了,还要留下来?
这么不怕死吗?
“荆兄,你真想好了?那可是海妖啊!高僧都未必能拿住他。”
方耀费解的说道:“我们想跑都没机会跑,你为何要留下涉险?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搞不好命都要没了。”
郭京笑道:“实不相瞒,靖康元年国师请天帝显圣的时候,我正好在汴京城,有幸被天帝神光普照过。”
“后来我去天师府上香请愿之时,又巧遇国师,求得国师亲自为我占卜一卦,国师言我有百岁之寿,乃是福寿绵长,寿终正寝之相。”
“海妖虽凶,亦不能更改天数吧?”
郭京这话一出,让方耀四个人震惊的合不上嘴。
好家伙,还能让国师看过相?
还被天帝神光普照?
不是,这汴京城的百姓待遇这么好吗?
方耀听到这话,也不再劝说。
当即便给郭京说了镇海庙所在。
正好雨停,众人便起身离开。
郭京等人刚上马车,方耀却又追来说道:“那镇海庙在大洪村的山上,路不好走,让我侄子带荆兄你们过去吧!”
高柄愣了下,扭头看向郭京。
郭京诧异道:“怎好如此麻烦方兄?”
方耀摆手道:“不碍事的,我们也要给镇海庙送祭品,正好让我侄子和庙中商议一下细节。”
郭京听到这话,也不好再推诿便答应下来。
郭京请方文上马车,方文却看了眼柔福帝姬和朱小悠,红着脸拒绝了,只是跟高柄一起坐在车轼上。
郭京也不勉强,让高柄把车帘子掀上去,一边观察地形一边方便和方文交谈。
“方文小兄弟,那高僧是从哪里来的?”
郭京补充道:“如此大德高僧,肯为百姓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有机会定要向朝廷为高僧请封。”
方文回头说道:“您喊我阿文就行,那高僧来历我也不知,他只说自己是云游僧人,他的口音确实很杂,让人听不出是哪里的。”
出家之人无家,和尚道士一般都不愿提及自己的故乡,所以聪明人也不会非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
柔福帝姬开口道:“我听你叔叔谈吐不凡,又熟悉医理,如今朝廷年年开科恩仕,为何你叔叔不去国医所谋个一官半职呢?”
不论柔福帝姬和赵桓之间有什么恩怨,她始终还是赵宋皇家的人。
看到人才,肯定还是想着朝廷。
国医所是郭京所设的大宋公立医院,遍布各路各府,为的就是给贫苦百姓一条生路。
待遇非常不错,而且最低都是从九品官职。
虽说大宋不苛待商人,但当官肯定要好过经商。
方文解释道:“我叔叔也是近几年自己学习的医理,国医所怕不是那么好考。”
“靖康年间的时候,我叔叔倒是去京城参加过户部的算考,虽然中了,可惜却是靖康六年。”
方文叹息一声,不免为他叔叔感到惋惜。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
靖康六年,是赵桓和郭京争斗激烈化的一年。
当年户部尚书是郭京的人,赵桓设计算考舞弊,对户部出手清算,因此那年算考的考生全部遭受无妄之灾。
没录取的倒是没事,录取的却全部按照舞弊清算,终身不得录取。
对了,所谓“算考”也是郭京提议为百姓谋取的一条出路。
算是国营会计,专门为商户百姓准备的。
郭京都忘记了靖康六年算考舞弊案了。
朱小悠突然问道:“你说你叔叔近几年才自学医理,那之前是做什么的?”
提及这个,方文又是惨然一笑。
“我叔叔这一生过得太苦了,似乎老天总是要针对他。”
方文徐徐讲述,方耀在算考失败之后,在汴梁城也无容身之处,便回了家乡。
可方文当年还在世的父亲,和方耀这个弟弟相处的并不和睦。
于是方耀负气出走,来到了这八闽路谋生。
正好赶上朝廷改革盐政,方耀多番奔走终于拿到了当时第一批的朝廷盐证。
被允许可以建立海盐场,虽说仍旧受到朝廷管辖,但盐的利润巨大,哪怕只是一成利润,都是非常可观。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年第一批拿到盐证的人,如今各个都已经富甲一方。
当时他叔叔也是如此,短短两年便获利颇丰。
海盐法是郭京贡献出来的,盐政改革也是郭京和赵桓博弈后成功的。
所以郭京很清楚第一批拿到盐政的人,吃了多大的红利。
所以,郭京在听说方耀拿到盐证后,再想如今他的遭遇,确实有点意外。
按理来说,一个盐证足以让方耀三代富足。
怎么他却如今改成药商了?
朱小悠问道:“那你叔叔出了什么事?可是盐田出现问题,被朝廷查封了?”
如果不是盐的质量有问题,只要脑子正常都不会放弃“盐”这个大金山,转头去做什么药商吧?
方文摇头道:“并非如此……”
海盐提纯需要大量的树木烧火,但这三江镇附近山多林密,所以树木根本不缺。
方耀也给足了银钱收购,不仅给了官府,还给了当地百姓不少福利。
可人心总是贪不够。
就因为方耀体恤村民生活不易,给出了更高的待遇,反倒是让村民眼红,惦记上了方耀的家产。
方耀一个外地人,来到他们村子里,却赚的如此盆满锅满,让一些人嫉妒的发狂。
于是三江镇的一个宗族,以方耀砍伐树木破坏风水为由闹事,要毁了方耀的盐田。
方耀当然不肯,双方一番扯皮纠缠后。
为了安抚村民,也是为了避免和村民关系闹僵,方耀就做出退让给了大笔的赔偿,这才把这件事情给了了。
但三江镇另外一个宗族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给他们不给我们?
这不是欺负人吗?
于是这另外一个宗族,趁着夜深,把盐田刚到的一批树木点燃。
当时为了方便盐田工作,在盐田附近搭建了房子供工人休息。
而那树木就堆放在工人房子附近。
大火点燃后,烧死了二十多个盐田工人。
方耀气炸了,想要钱他可以给,但是为何要害命?
而且一次又一次,为了这个盐田闹了多少次事了?
一波接着一波,脾气再好也受不了。
向来心善的方耀,这次却没忍他们,直接上报官府追究到底。
但外来的方耀,就算有钱,又如何能和本地的一个宗族对抗?
就算那些受了方耀好处的人,也没人愿意出来指证。
当然,也有良心未泯的人,悄悄匿名给方耀透漏一点消息。
可这都没用,没有人证,就算真相赤裸也不会有人愿意看。
那些葬身火海的工人家属,也在不断闹事索要赔偿。
方耀心力交瘁,后来干脆把盐证回给朝廷,他决心死磕到底,务必要讨回一个公道。
一直到现在,方耀都没有放弃过追查出此事的真相。
“简直岂有此理!!!”
朱小悠气愤的说道:“本地官府呢?他们难道就如此放任恶人逍遥法外?”
郭京沉吟不语。
他们所处的世界是如此相同,但每个人的世界又是如此不同。
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只是一种视角。
所听到的也未必是事实,只是一种意见。
郭京也很气愤,但气愤之前他也不能偏听偏信。
每个人所处的立场不同,所以讲述出来的“真相”也未必全面。
没有清醒冷静理智的头脑,他这个大宋国师如今就不是在这里了,可能早就被赵桓不知道弄哪里去了。
方文无奈的说道:“官府查了但是查不到任何人证物证,最后他们也烦了,就划分了三座山头当做给我叔叔的补偿,让我叔叔不要在闹事。”
那三座山头就是如今的药田。
方耀至今不肯离开,除了打理药田之外,就是在坚持的追一个公道。
郭京叹息一声,安慰了方文几句。
事情未免有些巧合啊!
“对了……”
郭京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说你叔叔和你父亲关系不和睦,怎么你却投靠你叔叔来了?”
方文说道:“不睦也是当年的事情了,前年我叔叔回家省亲恰逢我父亲病重,又正好家里遭了灾,我父亲便将我托付给了叔叔。”
说话间,便来到了镇海庙。
镇海庙修建在望海的山头,站在山上抬眼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庙门正对山下小路,正殿却向后面对大海,似乎这镇海庙还真有些镇海的意思。
这座建立在山头的镇海庙,难以想象在大宋仅仅用了四个月就修建完成。
看来这三江镇的渔民,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
到了后,方文就和郭京等人告别,他前往后院去找庙祝了。
走之前,给郭京指了一下进入大殿的路,到那边可以找到人。
方文离开后,柔福帝姬在到处查看,高柄则是去找人了。
朱小悠趁机拉着郭京到一边,低声问道:“咱们真不走了?万一真是海妖怎么办?”
柔福帝姬和高柄的底气来自郭京。
只有朱小悠知道郭京几尺几寸……不对,是几斤几两。
跟人斗,就算对面一万个都不是郭京的对手,但是真跟妖怪碰上……
朱小悠担心郭京都不够海妖塞牙缝。
郭京负手而立,沉声说道:“是妖斩妖,是鬼捉鬼!!贫道可是大宋国师,岂能容许妖魔作祟?”
朱小悠听到这话,惊愕的瞪大眼睛。
这还是她认识的师兄吗?
就在朱小悠震惊怀疑郭京是不是被附身的时候,就见郭京突然破功扭头冲她谄媚笑道:“再说了,这不还有师妹在吗?”
朱小悠撇了撇嘴,无语道:“我在有什么用?我可不会捉妖。”
郭京深沉一笑:“没关系,有师妹在贫道便是当世真仙,就算真是妖怪,贫道也能给他超度了。”
说话间,高柄已经吨吨吨的走了回来。
“祖翁,禅房有好多人,那个和尚也在。”
后日就是所谓开光大典,对于此地村民来说,后日就是决定生死的时候,因此庙中有不少人都在祈福祈祷。
郭京跟着高柄过去后,就见禅房内站着几十号人。
听着似乎是本地的宗族族长,再和那和尚交谈需要做些什么。
郭京他们挤不进去,也听不真切,只能作罢!
不过,来都来了,不查清楚真相,郭京是不会轻易离开。
他找了一圈,找到了寺庙的一个管事的,商议留宿之事。
那管事竟然没说什么,直接就给他们带到了客房。
就连郭京主动提出给香油钱,都被拒绝了。
郭京颇为诧异,难道不图钱?
这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间客房,郭京和高柄一间,柔福帝姬和朱小悠一间。
夜色朦胧,山风呼啸。
郭京停笔,将手中纸条塞入小竹筒内,绑在了鸽子腿上,推开窗户将鸽子放飞出去。
“祖翁,真的有妖怪吗?”
高柄憨憨的问道。
“你怕吗?”
郭京反问一句。
“嘿嘿,有祖翁在,不怕。”
高柄不仅不怕,甚至还有些兴奋:“捉了海妖,吃烤肉。”
好家伙,原来是兴奋这个。
“啊?谁……”
正在说话间,突然就听到朱小悠惊恐的叫声。
郭京连忙和高柄冲了出去。
柔福帝姬和朱小悠住的房间,和郭京他们隔了两间房。
等到他们冲过去的时候,朱小悠和柔福帝姬已经提着刀剑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
朱小悠怒道:“有人偷看我们!!!”
刚才朱小悠正在和柔福帝姬斗嘴,两个人在争床位。
当然,明面上争的是床位,实际上各个话里有话。
正在激烈关头,朱小悠突然就瞥见窗户上露出一只眼睛在瞪着她们,给她吓了一跳。
尽管大家第一时间冲出来,但院中寂静无声,看不到半点人影。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柔福帝姬提着她的长枪,眉头紧皱。
朱小悠怒道:“你以为我眼神跟你一样?那么大眼珠子能看错?”
郭京左右看了看,突然一拍手,强行打断柔福帝姬蓄怒开口。
“不对劲!”
果然,众人看向郭京。
“哪里不对劲?”
郭京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前面大殿中传出凄厉的叫声。
“救命,救命啊!海妖杀人了,海妖杀人了……”
那喊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郭京连忙循着声音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众人刚冲出院子,就看到一个人影仓惶狼狈连滚带爬的从大殿中出来。
“海妖来了,海妖又来了……杀人了,救命啊!!!”
那人一边贴地奔爬,一边扭头回望,好似身后有可怕的东西在追逐他。
郭京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
“别杀我,饶命,鲛人将军饶命……”
他被郭京抓住,不断的挣扎,惊恐之状不似作伪。
“别吵,我们是人,到底怎么回事?”
郭京呵斥一声。
这人已经小便失禁,身上骚臭难闻。
他抬头看来,郭京才认出这正是白天的那个管事。
“海妖杀人了,快跑,快跑……”
他颤抖的看向身后的大殿。
“高柄看住他。”
把他丢给高柄,郭京疾步走向大殿。
白日里他来过,这个大殿中间是一个被红布盖着的佛像。
佛像正对大海方向。
佛像两边是护法金刚,也是对着大海方向。
可此时,这里面的佛像金刚全部都被调转了方位,由面对大海,成了背对大海。
郭京绕过佛像,才看到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在护法金刚的手指上插着。
鲜血喷洒,周围的金刚和佛像身上全部都有。
此时血迹已经不在流动,鲜红的血液颜色变深。
看起来,起码有半个左右了。
郭京正要上前观察,此时外面人声响动,火光通明。
扭头就看见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和尚,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这和尚就是那所谓可以除妖的高僧。
他年约四十岁上下,圆头圆脑,挺着个大大的将军肚,肥头大耳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弥勒佛的样子。
“阿弥陀佛,孽障啊孽障啊!!!”
和尚进来后看到那尸体后,摇头晃脑一副不忍心去看,但又气愤无奈的样子。
“大师,怎么又死人了?我们寺庙都修好了,怎么海妖还敢过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满脸恐惧的走了出来,急切询问。
郭京认出来,这就是白日里在禅房和这个和尚交谈的那个郑氏宗族的族长。
本地两家宗族,一个是李氏一个就是郑氏。
郭京开口道:“谁说杀人的就是海妖了?”
尸体还没查看,怎么就敢断定是海妖所为?
和尚抬眼瞥了一眼郭京,沉声说道:“施主,你不知道情况,莫要妄言。”
“这尸体上妖气弥漫,必定是海妖所为。”
他说完,又扭头冲郑氏族长说道:“贫僧白日里就跟你们说过,开光在即,海妖必定会出手阻挠,只有用那个办法才能暂时防御海妖,可你们不听贫僧的……”
朱小悠质问道:“你这和尚,既然你能看出妖气,为何那妖物过来行凶之时,你没有察觉出来阻止?”
和尚冷哼一声,对朱小悠的质问很少不满。
“女施主,你怎知贫僧没有阻止?若非贫僧出手,今日死在这里的就不会只有一个了。”
和尚轻蔑的瞥了朱小悠一眼,冷声说道:“那海妖如何是好相与的?贫僧倾尽法力抵抗,才击退它,以保诸位施主无虞。”
随着和尚开口,其他人也纷纷指责朱小悠起来。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大师?”
“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佛门重地也敢撒野?”
“高僧救了你,你反倒质疑高僧,真是狼心狗肺。”
众人七嘴八舌,骂得越来越难听。
郭京呵斥一声:“都闭嘴!”
众人齐刷刷看向郭京。
郭京凌厉的气势顿时消散,指着上面的尸体说道:“大师,是不是要先把这个尸体弄下来再说?如此挂着,岂非是对神佛不敬?”
和尚冲着郑氏族长开口,让他喊人先把尸体弄下来。
奈何,根本没人敢上。
本来尸体就够让人恐惧了,尤其这还是被海妖弄死的尸体,更让人觉得恐怖了。
一个个别说上去把尸体弄下来了,他们甚至都恨不得躲到山下去。
生怕靠近后,会沾染上妖气影响到自己。
看他们这样,给和尚气的不轻。
“有贫僧在此,你们怕什么?”
和尚挥手道:“快去把那个尸体弄下来,贫僧保你们无虞。”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推搡其他人。
见状,郭京说道:“你们不愿意上去,在下面搭把手总行吧?”
郭京说着冲着高柄挥了挥手,让他上去把尸体弄下来。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们直接和尸体接触就行。
大家抬着桌子和梯子组合在一起,高柄则是带着绳子爬了上去。
和尚却带着警惕的眼神打量郭京。
“文文,是文文……”
高柄突然喊了一声。
郭京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是方文?”
“嗯!”
高柄应下。
很快,尸体被顺了下来。
果然就是方文。
方文的眼睛瞪大,甚至凸出眼眶,脸色惨白泛着乌青。
胸口上一个贯穿伤,鲜血就是从这里喷洒出来。
郭京蹲下掀开方文的衣服查看他胸口的创伤反应。
谁料,他刚低头还没看清创口,就被人推开。
“走开走开,这尸体也是你能乱动的?你就不怕沾染了妖气,被海妖给惦记上?”
推开郭京的正是这和尚的镇海教教徒。
和尚也不满的瞪了郭京一眼,随即自己上前伸手在方文脑袋上方悬空按压,他紧闭双目,似是在感应什么。
须臾,他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睁开眼睛摇头叹息:“孽障啊孽障!”
“那海妖借着这位施主的尸体,给贫僧留下口信,若不献出十八位未婚少女,开光大典他会带领手下妖兵屠尽三江镇。”
众人一听这话,露出骇然之色。
“高僧,怎会如此?昨日不是还只要九个少女吗?怎么突然就翻倍了?”
郑氏族长急切的说道:“高僧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和尚摇头苦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若是贫僧有办法,便是自己死也不会同意献祭少女。可贫僧只怕未必能敌。”
“以贫僧看不如做两手准备,一来贫僧先行安排开光大典,做好与那妖孽死战的准备。二来你们准备好少女,倘若贫僧确实不敌,也只好用那十八位少女来换取全镇百姓的性命了。”
郭京冷笑一声,他若是还看不透,就白做国师这么多年了。
只是……背后的主谋是谁呢?
和尚又说道:“三江镇有郑氏和李氏两大宗族,郑族长不妨和李氏商议一下,两族各自献出九名少女,毕竟那妖孽诅咒的是整个三江镇。”
郑族长叹息一声,满脸愁容:“此事由我郑氏而起,那李氏一族向来强势,只怕未必肯啊!”
招惹到那海妖的小洪村村民,就是郑氏一族的人。
李氏现在天天骂他们,逼迫他们解决,甚至还跟他们要赔偿。
就连修庙出力,他们都不情不愿,还跟郑氏要了补偿。
如今要他们拿出九条人命来,他们又怎么会肯?
和尚表示,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他为了帮三江镇解决海妖,把自己的性命和毕生修为都压上了。
若是三江镇的人一点力都不肯出,那他干脆抽身离开算了。
郑氏族长只能连连哀求,又许诺和尚化解此劫,他便召集村民为镇海庙的佛像塑造金身,这才平息和尚的怒火。
和尚又冲郑氏吩咐道:“喊几个人,把这句尸体烧了吧!”
郭京本来在看着方文的尸体沉思,听到这话瞬间回过神。
“且慢!”
郭京沉声道:“三江镇不是法外之地,如今出现命案,理当报官处理,经由官府调查后方可定案。”
“如今一没有报官,二没有通知死者家人,岂能随意烧了尸体?”
和尚沉声道:“此人乃是被海妖所害,他的尸体已经被妖气侵染,若是不火速处理,他必定会成为海妖傀儡。”
“等你报官回来,一切都晚了。况且他是为海妖所害,报官又有何用?”
和尚振振有词,冷哼一声,旋即挥手就让人动手。
“住手!海妖行凶,有谁目睹?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焉能证明行凶者非人?”
郭京呵斥道:“即便不报官,也当先通知死者家属,由其亲属来决定如何处理他的身后事。”
和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怒斥道:“放肆,你这话是在质疑贫僧,质疑这三江镇的所有百姓了?”
“三江镇渔民触怒鲛人将军,遭受报复,此事众人皆知,难道还能有假?”
“此人出事之前,海妖就已经先行留下口信,三江镇百姓皆知,不是海妖又能是什么?”
“再说了,这佛像巨大重达数千斤,若非海妖出手,谁有搬山之力将他们尽数扭动半圈?”
众人纷纷附和和尚,为了讨好和尚,对郭京质疑责骂起来。
“你看看这高度,周围又没个攀附点,若非海妖出手,怎么能给他弄上去?只有妖邪才有这般神力。”
“你个外地人不懂不要乱说,不要害我们性命。”
朱小悠忍不住了,她伸手在口袋中摸索着什么,正要给这些愚民一个教训。
突然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冲了进来。
“阿文!!!”
看到方文的尸体,来人踉跄上前崩溃嚎啕。
“我的亲侄儿,你怎么……怎么会这样……”
方耀双手颤抖,跪在方文尸体面前。
郭京眉头一皱,又是这么巧?
“怪我,都怪我,不该让你提前过来……”
郭京给朱小悠递了个眼神,朝着外面的夜空瞥了一眼。
朱小悠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郭京密切看着方耀的神色,但他悲戚之色情真意切,看不出半分作伪。
可他来的也太巧了。
正在为尸体如何处置争执的时候,他就来了。
再加上方耀和郑李两家都有些恩怨,所以郭京再次看到方耀巧合的出现后,不得不多审视他几眼。
等到方耀哭声减弱,情绪平缓一些,郭京才上前劝慰道:“方兄节哀啊!”
“傍晚一别,没想到会在如此情况下相见。”
“阿文死的蹊跷,理应上报官府,由朝廷调查。”
“你……”
和尚指着郭京正要开口。
方耀却先摇头道:“没用的,海妖作祟,官府根本管不了。”
和尚这才冷哼一声,得意的看向郭京。
“方施主,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看到。”
和尚说道:“不过事情已经如此,还是要早做决断。令侄乃是海妖所害,魂魄已经被海妖吞服,若不尽早火化尸体,只怕会成为海妖傀儡,横生变故。”
方耀哽咽道:“大师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只是这孩子衣衫褴褛走的不体面,可否容我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不是贫僧不讲情面,只是迟则生变啊!”
“大师求你了,我兄长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他临终的时候把这孩子托付给我让我好生照顾,如今这孩子遭受无妄之灾,我这个做叔叔的若是连一身体面衣服都不能给他换上,只怕我兄长在九泉之下会怪我……”
“罢了!那就请方施主动作快一点吧!”
“贫僧这就去佛前为令侄诵经超度。”
和尚说完就离开了。
郭京看着和尚离开,旋即又看向方耀。
不对劲。
即便他们和方文接触不多,感情不深,在知道死的是方文后,朱小悠都忍不住质问和尚。
可这作为方文亲叔叔的方耀,却对这和尚如此敬重,甚至连一句问询的话都没有,仿佛他侄子就该死在这里,这态度也太反常了。
毕竟他侄子可是死在这个和尚的庙里啊!
这和尚又这么着急让烧尸体,方耀但凡有脑子,他都应该觉察出他侄子的死有问题啊!
郭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方耀却根本无暇顾及,吩咐自己身边两个人看好方文尸体,他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说是回家给方文取衣服去了。
郑氏的族长吩咐一声后,也离开了,说是去找李氏族长商议十八位少女献祭的事。
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镇海教的教徒。
另外一些则是工人,搭建开光大典法台的工人。
等到人都走光了,柔福帝姬上前和方耀留下的两个人搭话。
“你们方老板如此悲恸,看来他对这个侄子真是视如己出。”
柔福帝姬智慧又细心,郭京能看出来的东西,她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直接就开始上去套话了。
本身长得美,又很气质脱俗,讲话又温柔。
她去套话,简直是降维打击。
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几乎是柔福帝姬抛出什么话题,他们就主动给讲了个透彻。
朱小悠回来后,郭京再次给她使了个眼神,瞥了一眼方文尸体一眼。
朱小悠会意,走到了尸体旁边,趁着那俩人看向柔福帝姬的时候,丢了个球状东西在方文脚下。
见状,郭京立即带着柔福帝姬几个人告辞离开。
大殿之中,只剩下这两个活人看守一具尸体。
起初二人还有些恐惧,但很快他们就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不受控制的耷拉下来。
哪怕他们掐自己大腿,想要强行打起精神,也是无济于事。
很快,他们连呼噜声都传了出来。
郭京一个闪身,再次进来。
他快速的扒开方文的衣服,检查起方文身上的伤口。
尸山血海的战场,郭京都来去了不知道多少次,更别提这一具尸体了。
验尸他没有专业水准,但看的尸体多了,多少也能分辨出一些死因。
“师兄,你快点,有人过来了。”
在外面放哨的朱小悠开口提醒。
郭京立即将衣服复原,闪身走了出去。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朱小悠开口询问。
郭京点头道:“绝非妖怪所为。”
旋即郭京拉着朱小悠走到庙门外。
郭京找了个僻静地方,吹响特制口哨。
刷刷刷……
林子中几道黑影飞速而来。
不会真以为堂堂大宋国师出行,只有高柄一个人跟着保护吧?
若真是如此,赵眘说什么也不会放心让郭京离开京城。
郭京冲着暗卫吩咐几声,旋即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向朱小悠。
“说吧!又想做什么?”
朱小悠都无语了,在京城就不让她闲着,如今出来玩她还是一堆业务。
“师妹,这秃驴装神弄鬼的这不是抢咱们饭碗吗?这你能忍?咱高低得让他开开眼,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明天就是开光大典了,这么短的时间,我怎么来得及?”
“那要不,我去找柔福帝姬帮帮忙?她毕竟是公主,手里应该也有些人手。”
郭京说着作势要离开。
朱小悠顿时就急了:“你给我站住,就没有我朱小悠办不了的事,我用得着找别人帮忙?”
说着,朱小悠也吹了个特制哨子,喊了她的人出来干活。
如今已经丑时了,还有十几个时辰就是开光大典。
台子已经搭建一半了。
朱小悠要做的就是在台子上动手脚,还不能让工人待会继续干活的时候发现异常。
但这点事情,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当年他们那么难,只有她和郭京以及高柄这两个半人,都能搞出来天帝显圣。
如今她还有心腹有徒子徒孙,有大宋权势滔天的国师撑腰,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安排好一切,郭京便回去睡觉养神。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高柄趴在桌子上逗弄鸽子。
郭京听着外面叫嚷的声音,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外面吵什么呢?”
“祖翁,他们说文文丢了,来找咱们要,我怕他们打扰你睡觉,给他们都打跑了……”
高柄解释道:“他们吵可能是在骂我。”
啊?
郭京扭头就看着高柄瞪着眼睛,满脸无辜。
脸都顾不上擦,郭京立马冲了出去。
外面的确因为方文的尸体丢了吵闹。
但却不是觉得郭京等人偷了尸体。
因为方耀主动说明情况,据他所说,尸体是在他眨眼间凭空消失。
他当时带着衣服过来,正要给方文换上,就突然浑身僵硬不能动了,然后尸体在他眼前凭空消失。
郭京眉头紧皱,他昨天是这么吩咐的吗?
不是,他手下能做到这一步吗?
当然,也确实有人在骂高柄。
和尚知道尸体丢了后,第一时间就怀疑郭京,过来质问。
高柄把他们打跑了。
和尚气不过,喊人准备再次过来的时候,方耀才出现解释情况。
此时炸锅,是因为恐慌,都觉得海妖要过来了。
一堆人都围着和尚,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和尚也无暇顾及郭京了。
众人不是忙着准备大殿,就是缠着和尚追寻安全感。
尤其是郑氏的族长,他都快急哭了,李氏根本不同意献祭自己族中少女。
郑氏怎么说,给出什么条件都不行。
最后郑氏表示只要他们出三个就行,李氏还是不愿意。
郑氏自己凑都凑不上来。
主要是谁家女儿谁不心疼?
如今大宋风气开放,甚至女子也能为吏为官,朝堂梁红玉将军更是女子楷模。
因此女儿的命也并不轻贱。
大家一听要把孩子献祭给海妖,成年的直接就许配人家了。
连流程都不走,只要两个孩子看对眼,恨不得就地成婚。
反正只要未婚少女,只要成婚就死不了。
至于海妖的威胁,全镇这么多人,让其他人家献祭吧!
尤其是有些人觉得不是他们招惹的海妖,让他们出女儿那是万般不情愿。
大不了全镇一起死,反正让他们女儿死不可能。
当然,最后还是凑了十三个可怜孩子出来。
毕竟也有财迷心窍,寡义无情的人。
郭京在房间看着各种消息飞来,汇总分析后,总算是看出了背后隐藏的真相。
皇城司已经被郭京的各地日报记者所取代,而记者中又隐藏了不少皇城司特训的暗探。
以郭京在大宋的权势,想要调查清楚一件事,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师妹准备的如何了?”
郭京看着外面忙乱来往的工人沉声说道:“还有几个时辰就是他们的开光大典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什么时候,你交代的事情我出过差错?”
朱小悠反问道:“放心,寅时之前必然搞定。对了,方耀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吗?”
“已了然于胸,一切静待明日,自会真相大白。”
其实以郭京的身份现在他就可以揭露真相。
但他这么做,那就只是揭露出一件恶事的真相。
对于朝廷,对于百姓都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对于这件事情的受害者还了个真相罢了。
但天下间,受冤屈的人不只是这里有。
郭京既然要动手,那就搞一波大动作,威慑一下大宋全部的宵小之辈。
就算不能杜绝坏人的出现,起码也要让他们有所顾忌,做坏事的事情不敢肆无忌惮。
说白了,郭京就是要立个典型出来,杀一儆百。
除了忙碌的工人和朱小悠之外,一夜无话。
次日辰时刚过,钟鼓齐鸣。
庙中从一个和尚,变成了几十个和尚。
这些和尚分站成两队,为首的就是那肥头大耳的所谓高僧和尚,自称法号源通。
源通身穿法衣,手拿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院子中有个约莫两层楼高的东西,被红布盖着,让人看不出是什么。
源通和尚站在法台上朗声喊道:“今日贫僧镇海教教主,为佛祖开光,秉承佛祖法旨驻守镇海庙,抵挡海妖为祸人间。”
“请佛祖法身……”
源通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红布骤然滑落。
露出盖在红布下的巨大金身佛像。
郭京仔细一看,看出来这正是大殿中的那个。
众人惊愕的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尤其是一些工人。
他们昨夜干到半夜终于把法台搭建好,他们去休息的时候,院子中可没有这座金身啊!
而且这金身的体积大的不行,大殿的门根本就进出不了。
是怎么把金身佛像弄到院子外面的?
源通把下面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十分得意:“贫僧断定今日大典,海妖必定来犯,故而以罗汉搬山术将佛祖金身搬了出来,为的就是震慑海妖。”
“现在,贫僧就为佛祖开光,请佛祖分神降临镇海除妖……”
源通说着,举起手中金笔,正要动手。
突然就听到一声怪异的声调尖锐的响了起来。
“谁想对本将军动手?秃和尚,本将军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替这些渔民出头与本将军为敌?”
说话间,就见一个浑身深蓝色,长得似鱼非鱼的人身怪物,在大殿的房顶上出现。
这怪物手持一边月牙铲一边三叉戟的兵器,指着源通怪笑连连。
郭京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有些类似破庙的水神。
“海妖来了,海妖来了……高僧救救我们……”
“是海妖,这就是海妖……”
百姓顿时慌乱一团,惊恐的大喊大叫。
郭京眯着眼睛瞥了撇那所谓海妖,扭头冲着朱小悠点了点头。
好戏开幕,还是让贫道来唱吧!
源通和尚眼中精光一闪,指着那海妖开口:“鲛……”
“放肆!孽障,安敢在大宋为祸?”
源通刚喊出一个字,突然听到一道闷雷一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看到郭京平地冲天而起。
待飞到半空,他忽然周身金光璀璨,照的人不敢直视,待金光闪过,只见他身上的原本普通的圆领襕衫,突然就换成了玄黄相间的交领道袍。
头上的幞头也突然换成了赤金莲花冠。
郭京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则是出现了一杆碧玉八宝拂尘。
这般模样,端的是一个飘逸神圣,仿佛他就是九天而来的仙人,一身气质出尘绝俗,让人不敢直视。
源通都懵逼了,他几乎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郭京凌空而立,他的高度甚至还要高于三层楼高的大殿房顶。
房顶上所谓的海妖仰着头看着郭京,那不似人的脸上,露出明显惊愕之色。
“你……你是何人?”
海妖声音颤抖,但强装镇定的开口询问。
郭京冷哼一声:“贫道大宋国师,郭京是也!”
“国师?是国师,是我们大宋国师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是国师,国师来救我们了,国师来救我们了。”
“请国师除掉海妖保佑我们。”
“求国师保佑啊!”
百姓瞬间虔诚跪地,激动的涕泪横流。
方才他们心跳激烈是恐惧,此时则是激动。
大宋国师,是整个大宋时代百姓所有人的安全感。
“国……国国国师?郭京?”
源通和尚愕然,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怎么就把国师给招过来了?
“你……你真是国师?”
海妖的腿在不停的颤抖,身子也不自觉矮了下来。
“孽障,为一己私利,杀我大宋子民,贫道岂能容你?”
郭京大喝一声,声音如同钧天广音,回声激荡:“看贫道三味真火!敕!”
随着郭京呵声,他拂尘朝着对面的海妖甩去。
就见海妖身上白光一闪,突然他的胸膛白色烟雾缭绕,紧接着就看到白烟之中燃烧出黄色火焰。
“啊!火,着火了……”
海妖惊恐大叫,伸手拍打身上火焰,但他手掌刚触及火焰,就把手掌也给点燃了。
他惊惧不已,从未见过这种火焰,如同跗骨之蛆,连可燃物都不需要,直接就能在肉体上燃烧。
“饶命,国师饶命啊!”
海妖一边惊恐求饶,一边来回乱跑,似乎想要跪下,但他一个脚滑,直接从房顶滚落。
离奇的是,他并未直接掉下来,而是悬在半空,不断的来回晃悠。
下面的百姓看不见,只觉得神仙斗法,诡异莫测。
但郭京确实看的清楚,那海妖腰上吊着一根细小的绳子。
“孽障,滚下来!”
郭京一甩拂尘,手指在八宝上面点了下白色宝珠,一个细小柳叶刀飞出,将海妖身上绳子割断。
嘭……噗……
海妖直接坠地,口中鲜血喷出,胸口火焰燃烧,他不断的挣扎扭动,但却无济于事。
“尔等恶行,罄竹难书,罪该万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郭京脸色冷峻:“贫道岂能饶你?”
百姓们不明所以,还以为郭京是说妖怪害人的事,激动的拍手称快。
还得是国师啊!
那源通跟国师一比,连提鞋都不配。
国师出手,海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那源通出手,他们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又是献祭少女的,结果还只是打个有来有回甚至还打不过。
结果国师随便一挥手,这海妖就灭了。
源通等人心虚不已,国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是他们没想到的。
他们甚至连赌一把的勇气都没有,对视一眼,就要趁乱逃跑。
毕竟面对神仙,谎话说的再圆满,只怕也骗不过国师。
“那秃头,尔等往哪里跑?”
郭京看到源通要跑,呵斥一声。
源通听到这话,腿脚直接僵硬了,他内心想要跑,但不论怎么努力腿脚就是不动。
他觉得是国师给他施展了定身法,当即就断定国师是真的神仙。
实则是他对郭京的恐惧,让他出现肌僵状态。
“国师饶命,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官府自首,我不骗人了,我再也不敢骗人了……”
都不用郭京开口,源通自己就坦白了。
郭京呵斥道:“尔等假借神明之由,行奸淫掳掠,诈骗钱财之事,为祸数十载,今日便将你们的恶行,自行讲述出来,胆敢隐瞒一件,贫道三味真火便让尔等神形俱灭。”
此时那海妖已经被活活烧干净了身上的血肉,此时连骨头都在燃烧,更是震慑的源通这些人惊惧不已。
百姓们更加惊愕,他们听到源通供述才知道。
原来这源通根本就不是和尚,而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拍花子团伙头目。
郭京一挥手,早就已经守株待兔的朝廷人马立即动手,逮捕了源通在内的团伙成员。
什么献祭少女,根本就是拐卖人口。
郭京刚落地,方耀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跪在郭京面前。
“国师,请国师为草民伸冤!!!”
方耀悲戚的喊道:“这和尚仍有同谋……”
郭京压了压手,环顾四周,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和郭京目光对上后,心虚的低头,旋即就不断后退想要逃跑。
“你说的是他吧?”
郭京沉声道:“还不将这贼人拿下!”
高柄立刻上前,一脚踹去,直接把人给踹飞,又跟提着死狗一样提了回来,丢在郭京面前。
“就是他,李兆明!!!他与那秃驴是一伙的……”
看到此人,方耀眼睛通红。
“你胡说,方耀你因为私仇污蔑我,请国师明鉴!我冤枉,我是冤枉的……”
李兆明立即大声喊冤。
百姓则是露出茫然之色,这李兆明可是李氏宗族的族长。
郭京冷哼一声:“在贫道面前,说谎有意义吗?你觉得贫道能被你所骗?当年比你聪明不知多少倍的金庭大将,尚且不能骗过贫道,你能吗?”
“李兆明,那源通就是你找来的,你以为贫道不知?还有当年纵火烧了方家盐田,烧死二十三条人命,桩桩件件,你骗得了人,但骗不了举头三尺的神明!!”
李兆明听到这话,张口无言,想狡辩都无从下口。
“本地县令何在?”
郭京呵斥一声。
“下官何峰拜见国师!”
何峰浑身颤抖,他麾下发生如此恶性案件,他竟然毫不知情。
还是等着国师给处理的,他觉得他的仕途怕是要完了。
“你可知罪?”
“下官知罪,甘愿领国师责罚!”
何峰以头磕地,只求一个认罪态度良好,让国师从轻处罚。
源通的事情,的确是何峰疏忽。
但方耀的冤还真怪不到何峰头上,毕竟方耀的案子好多年了,何峰才来调来不过两年。
“治下发生此等命案,你却浑然不知,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你可认?”
“认,下官认,下官知错!”
只要认罪够快,国师都不好意思揪着不放。
郭京只能命他,戴罪立功,迅速审理源通等人,以及方耀的盐田失火案,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方耀听到郭京的话,已是泣不成声,多年的冤屈终于等来昭雪的一天。
有一点郭京差点看错,他之前还怀疑是不是方耀为了报仇自导自演了所谓海妖案。
毕竟他精通药理,而渔民的怪病实则是中毒所致。
而方耀性情偏执,与方文并不是多亲近,况且他还和方文的父亲不和睦。
他回去省亲,方文的父亲就死了。
这任谁看,都不免怀疑他方耀吧?
况且方文死了,他虽然悲切,但却态度怪异,就嫌疑更大。
此时,方耀才坦白。
他早就察觉源通等人的阴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加之之前自己的遭遇所以对官府不信任,也没办法去告知官府只能自己想办法调查。
他侄子方文就是调查的时候,被源通的手下发现给害死了。
所以方耀根本就知道源通就是凶手,但他只能隐忍,装作糊涂蛋去换取源通信任,以图来日为侄子报仇。
只是他本以为事情还要谋划许久,却没想到国师一出手直接解决了。
至于他侄子的尸体,当然不可能凭空消失。
实则是发现侄子尸体被偷走后,就怀疑是郭京等人。
毕竟郭京极力主张上报官府,加上郭京等人气质不俗,他猜测郭京等人可能是巡察御史之类的朝廷官员。
于是方耀就给郭京打了个掩护,瞎胡说一通,说什么尸体凭空消失。
毕竟源通等人根本不需要偷尸体,他们会明着逼着他动手烧尸。
所以偷尸体的人,绝对不是和源通一伙。
敌人的对手,自然就是自己的队友。
只是方耀没想到,郭京不是巡察御史,而是大宋国师。
郭京就地解散镇海教。
但他一路走来,深知沿海渔民信仰繁杂,笃信神灵。
他可以解散镇海教,但无法解散百姓心中的信仰。
思索一番,郭京直接封神。
与其让百姓胡乱信仰,被歹人利用,还不如给他们一个官方信仰。
没错,郭京直接上表朝廷,请封湄洲岛林氏默娘为海神妈祖。
事实上,那个满腹才华,不干人事的书画皇帝,已经封过林默娘一次了。
此后历代皇帝加封,四十余次,封号长的三行字都打不下来。
郭京借此机会,一步到位,直接请封海神妈祖,总管四海海事。
有朝廷正是册封海神后,杂乱的信仰得到了统一,也甚少再有混乱发生。
当然,此地百姓除了信仰妈祖之外。
另外还将镇海庙改为道王庙,供奉郭京,国师是他们永远的神明。
道王庙,刻有石碑,记录了郭京镇海除妖之事。
只是传到后世,却如同神话传说,让人难辨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