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里关的都是钦犯,几乎都是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
可是这一点不妨碍民间百姓的想象力,诏狱被形容成了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的地方。
唐耀一听到要被抓进那个有去无回的鬼门关,直接昏死了过去。
还不到一会儿功夫,就被人一巴掌拍醒了。
“到地方了下车,别给我在那儿装死。”
唐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慌不择路跪倒在地上抱着钟勇的大腿痛哭。
“草民上有八十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一岁小儿嗷嗷待哺。”
“求锦衣卫官爷放过草民一命,草民一定将家中银两双手奉上。”
钟勇将他像小鸡一样拎在手里说道:“只要乖乖听话,就能保住你的小命懂吗?”
唐耀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然后就被抓着脖领拖拽行走。
朱樉见到唐耀,三十来岁,圆脸,留着一缕胡须,矮小臃肿的身材。
芝麻绿豆的小眼里面泛着精明的目光,站在原地不动。
身后的钟勇直接踢了一脚,说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拜见王爷。”
唐耀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草民见过王爷千岁。”
他低着头好奇地望向一旁的老熟人刘伯温。
朱樉咳嗽一声说道:“唐老板你知罪吗?”
唐耀一头雾水,声音颤抖着回答:“回禀王爷,小人一向规矩本分,从来不敢做半点违法之事。”
朱樉招招手,两名锦衣卫小旗抬进来一个大箱子。
打开之后,朱樉指着里面塞的满满一堆书籍,大义凛然说道:“你私自刊印这些艳俗跟春宫图,犯了伤风败俗之罪。”
唐耀大叫冤枉,死到临头顾不得那么多。
作为一个书坊老板,唐耀自然是熟读了《大明律》的。
“王爷,草民斗胆请问王爷《大明律》中可曾有一条伤风败俗之罪?”
朱樉望向旁边的《大明律》制定者之一的刘伯温。
刘伯温领会了他的意思,开口说道:“凡造妖书、妖言及传用惑众者,皆斩。”
唐耀听到这句话,脸色苍白如纸,牙关不停打颤。
官字两张口,他都百口莫辩。
只能后悔当初没有听家中妻子的话,在家乡老实本分经营祖上传下来的小书坊。
非要脑子一热,来这达官贵人遍地的京城闯一闯。
唐老板正在痛苦万分的时候,老熟人刘伯温给他递了个眼色。
脑子灵光的唐耀,立刻反应了过来。
要是锦衣卫存心治自己的罪,何必大费周章让一位身份尊贵的王爷来审问自己呢?
“草民愿意认罪伏法。”
朱樉满意的点了点头,“鉴于你的认罪态度良好,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
“本王决定大发慈悲,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唐耀闻言大喜,赶忙磕头谢恩。
“草民谢过王爷的大恩大德。以后一定老实本分经营集贤堂。”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书籍是教化的工具。”
“本王看你也算是一个儒商。要考虑长远,不要只顾着一心赚快钱。”
唐耀很想说,教化不应该是官府的责任吗?
“草民今日受教了,不知王爷有何要事吩咐小人?”
唐耀不信一个王爷会百忙之中,找他来说一些老生常谈的废话。
“唐东家是个爽快人,本王准备向你的书坊投资一万两。”
唐耀问道:“王爷需要什么条件吗?”
“本王要占书坊的七成股,并且不干涉你在书坊的话语权。”
唐耀的书坊一年的毛利都有五千两上下。
身份一下子从书坊的大东家跌到了掌柜。
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形势比人强,锦衣卫一天不解开封条。
书坊一天就开不了工,早晚都得破产收场。
唐耀心里很快做出了决定,“有王爷入股,是草民求之不得的好事。”
“小人这就回去,写好契书送到东家府上。”
朱樉点了点头,对钟勇吩咐道:“经过本王的亲自查验,这箱书籍没有任何问题。”
“误会解除,将唐掌柜送回集贤堂。”
唐耀跟着钟勇离开之后,
刘伯温觉得有必要告诫一下朱樉。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强取豪夺之事毕竟不太光彩。”
“你又何必亲自下场,玷污自己的大好名声呢?”
朱樉扑哧一笑,反问道:“我还有好名声吗?”
“况且印刷这一行很容易犯禁。如果不亲自敲打敲打他,我以后怎么能放心用他呢?”
刘伯温搞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你秦王府家大业大,以你的财力不如自己出钱成立一家书坊。”
朱樉清了清嗓,慢条斯理说道:“书坊最重要的是印刷技术和影响力,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
“况且唐老板是个人才,短短四年时间就能在南直隶站稳脚跟。”
“这样的经商人才,可不好找啊。”
刘伯温问出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老夫每年的那笔润笔费还作数吗?”
朱樉笑容满面说道:“不仅是你老刘头,以后天下的文人都得把本王当成衣食父母。”
刘伯温被他的奇思妙想震惊到了,想了想以后朝堂上的清流和市井文人都拿着朱樉的润笔费过日子。
还有人敢骂他吗?不得当成亲爹一样供着啊。
刘伯温仔细琢磨出了两三分味儿来,问道:“你小子不会想以润笔费的名义,给官员发俸禄吧?”
“秦王府那点家底要不了两三年,就能败个精光。”
朱樉被刘伯温的想法逗得哈哈大笑。
“朝廷官员的俸禄当然是由朝廷出。
我只是一个想让罗贯中这样的落魄文人,多一些养家糊口的微薄收入的好心人。”
刘伯温再次提醒道:“招揽这些曾经与陛下作对的文士,是个十分危险的想法。”
“我劝你小子最好收手。不然到时候被人参上一本,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朱樉认真说道:“贤能之人流落市井,因为曾经的出身不能入仕。”
“我要做的是拨乱反正,兴利除弊。”
刘伯温劝解道:“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
搞不好就会丧失现在的大好局面,还会引来太子一党的推波助澜。”
朱樉淡淡说了一句:“此心光明,亦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