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晚自习是十点二十下课。
看起来很久，可其实只要投入进去，很快就过去了。
放学铃响起。
我抬手伸了个懒腰，关节处传来咔咔咔的响声。
仅仅片刻，就轻松了不少。
此时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背着书包出去了。
我也不再停留，从课桌旁取下小布袋，拍了拍胖虎的肩膀：“我走了。”
“嗯。”胖虎点头。
他在写数学试卷，要写完再走，很难想象，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却对数学格外痴迷。
我来到教室外。
宋雨君已经等在这里了，她背着粉红色的小书包，看我出来，喜气洋洋：
“走吧！”
“嗯。”我点头，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容，莫名也有些被感染。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每天都能过得那么开心。
不过，这样挺好。
起码每天看见她的笑脸……我也能开心一点。
朋友能够天天开心，这是我一个简单的愿望。
……
回到家。
爷爷就坐在沙发上抽烟，一个人默默地发着呆。
家里没有电视，每天都是安安静静的。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看向我，露出笑容：“回来啦？”
我点点头，将小布袋扔在沙发上，听见爷爷说：
“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这话让我一愣：“什么好东西？”
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狡黠：
“你喊我一声爷爷，我就告诉你。”
我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起了玩心。
可是也莫名感到有些悲凉。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个老人想从我的口中听到一声爷爷，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
其实我真的很想像那些阳光开朗的小孩子一样，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卖萌，不停地喊着“爷爷”。
这样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爷爷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看着他，喉结滚动，很僵硬地从嘴里说出了两个字：
“爷爷。”
我感到很羞于启齿，耳根发烫。
“哈哈！”
他很畅快地笑了，把烟夹在嘴里，从背后掏出一个小红塑料袋，里面是满满的红薯片，递给我：
“给你。”
我感觉呼吸在这一刹那仿佛凝滞了。
“为什么给我买这个？”我咬着唇，看着爷爷问。
“你读书累，给你准备点零食。”
爷爷从嘴里吐出一口烟雾，“你的那个我没在市场上找到，只找到这个，味道应该都差不多……”
我的心里涌现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点头：
“……嗯。”
……
第二天。
我一如既往提着小布袋，可是刚进班里，就感觉到了不寻常。
所有人都在议论。
“顾裴真的牛逼啊，道貌岸然这么久。”
“那个女生我还认识，就是一楼班里的。”
“妈的下头男。”
“……”
我朝班里看去。
胖虎低着头，大概率是在看手机。
顾裴还没来。
宋雨君则在听其他同学说着什么，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很明显，胖虎昨天晚上就采取了行动，并且成果斐然。
朝座位走去，胖虎刚好抬头，看见我，他笑了一下，伸出拳头：“怎么样？”
我跟他碰拳，笑着回答：“完美。”
这一瞬间，我俩就像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过了没多久，教室里忽然安静。
我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去，果然是顾裴来了。
他一个人，阴沉着脸，从教室外走进来，所有人都看着他，可是他一言不发。
没来由的，我有了一种发泄般的快感。
……
时间悄然流逝，一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中午放学铃准时响起。
老师没有拖堂。
我默默地收拾东西。
顾裴却是片刻不停，头也不回地就朝教室外走去。
班上所有同学都瞠目结舌。
“他怎么了？”
“别管他，大概是事情败露了，受不了了吧。”
“……”
那段录音公之于众之后，顾裴就彻底成了过街老鼠。
毕竟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那种表里不一的同学。
我拿着小布袋来到教室外，宋雨君早就在这里等我了。
她坐的位置比较靠门，出来会快一些。
她一看见我，就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亦如，我早就想说了，你穿着这件外套不热吗？”
我低头看去，的确，大热天穿着一件校服外套别扭得很，可是没办法，我必须穿着它。
因为这件别扭的外套所掩盖着的，是我那伤痕累累的皮肤。
于是我摇摇头，说：“不热。”
宋雨君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笑了：
“亦如我跟你说，今天好好笑，杨敏说我被顾裴喜欢是被苍蝇给盯上了！”
我跟她并肩走着，听见这话也笑了，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混账啊。”
宋雨君撇撇嘴：“想到那种人之前还向我表白，我就感到恶心。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她的小女孩姿态让我感到好笑：“嗯，不喜欢他就不要搭理他了。”
“哎对了亦如！”
宋雨君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怎么又扯到这种问题了？
我扭头看向她，她却并没有看我，而是乖乖地走着路。
于是松了口气，我摇摇头说：“没有。”
“那有女生喜欢你吗？”宋雨君又问。
这话让我心头一跳，可还是摇头：“没有。”
其实唯一的变数其实就是她自己。
如果她喜欢我，那就有。
如果她不喜欢我，那就没有。
虽然她那天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了，她只是把我当成普通朋友。
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又隐隐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说是这么说，我自己也不确定。
毕竟从小到大，我都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在感情这一方面，我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白纸。
我并不清楚友情和爱情的分界线在哪里。
我只是知道，我不该谈恋爱。
就这么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女生寝室门口。
宋雨君主动笑着挥手：“拜拜！”
我也挥手：“拜拜！”
她背着粉红色的书包，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她真的喜欢我吗？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片浓雾给包裹着，怎么样都看不清方向，只能不断地往前走，无论遇到什么，都无法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