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黑虎荡事件后,赵杰再也不敢将儿子阿文送到私塾去读书,而是请了个老先生到宅中教他,那位老先生是个落魄的老秀才,考了一辈子也没中举,肚中虽有货,但是“茶壶里下饺子—有货倒不出”,再加上又酸又涩又古板,对此阿文有抵触情绪,不想听他的课。
老先生见阿文不听话,心里非常不高兴,三天两天之乎哉也地向赵杰告状,赵杰也感到有点厌烦。
儿子阿文传父亲的代,高高的个头,国字型的脸,浓浓的眉毛。只有两只眼睛最像他的家母,大眼睛,双眼睛皮,让人看了就非常喜爱他。
赵夫人当初怀上阿文的时候,有一次一帮湖匪到镇上四处抢劫行凶,为了防止湖匪袭击,她在家人的保护下钻进了地下室,由于地下室只能容纳一个人,而且还得躬着身子进去,动了胎气,后来好不容易请了名中医,吃了多剂药方才保胎成功。
阿文生下来先天不足,身体瘦弱,粗使婆子许妈背底下曾对别人说过,这小子只是生在赵老爷家的,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又有人精心服侍,要是生在穷人家,早就骨头打鼓了。
想不到赵文后天调理得不错,长到八岁时,身子一天天向上蹿高,现在像个毛头小伙子了。
说到学习,赵文还算勤奋,每天早起诵读《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他善于动脑筋思考,且待人接物有礼有貌,唯一的缺点是要人督促,贪玩,做事拖拉,缺少果断。
赵杰经常给他讲《三国志》和《水浒》,启发他效仿古人有胆有识,该出手时就出手。毕竟赵家这一摊子大家业须有人接班,父亲赵杰把传承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这天中膳过后,赵杰和夫人商谈儿子的学习事情,赵夫人说她也在为这事发愁,还没有想出好办法哩。
赵杰转了个话题,问夫人,“这些天郑夫人何秀莉的情绪怎样?”
夫人阿芬说,“回老爷,这些天经常陪她聊天拉家常,昨天又带她去了莲花庵,天慧师太用佛家禅语开导她,秀莉的心情现在好多了,在彩虹桥上,我有意讲了石桥的来历和传说,还逗得她笑了!”
“哦,那很好,感谢夫人,你辛苦了!”赵杰抱拳且平和地说。
“咦,你这是什么话?只有人家何秀莉谢我才是道理,要你谢的什么?”阿芬话里有点微微的醋意。
赵杰笑起来,“夫人,原谅我说错话了,你们既然姐妹相称,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更何况郑大人生前对我们有恩在先,他生前当着你我的面拜托照顾郑夫人,我当场已应允,眼下我当兑现对郑大人的许诺!”
“这倒也是。”夫人秀芬想想,老爷是个商人,虽说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居末,稍有地位的人都看不起商人,但赵杰这个商人却是个慈善之人,守信之人,凡是他说过的话,他必须要做到。
“老爷,我和秀莉的丫环春兰私下闲聊时得知,人家秀莉当年在家就是个大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来葫芦镇住在巡检司内也经常陪郑老爷读书。”赵夫人一席话里充满了对何秀莉刮目相看的语气。她接着说:
“听春兰说她还会说洋人的话哩,有时嘴里叽里咕噜地说她们听不懂的话!惹得两个丫环在猜她倒底说的是什么呢。”赵夫人好奇地说。
赵杰听了哈哈大笑,对夫人说:“那洋话是英语,英国人说的话。”
“哦,这些你都知道了,其实我有一次和郑大人私下聊天时,他也告诉我一些有关情况,只是她家遭了殃,要不然人家一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怎会来到咱们这个穷角落。”赵杰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真是个可怜的妹妹,呆在葫芦镇埋没人才啦!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天命难抗哟!”赵夫人不禁为何秀莉惋惜。
“老爷,我倒有个想法,不知当说?”赵夫人秀芬突发奇想。
“你我夫妻,有话直说,不用这般斯文!”赵杰说话直来直去。
“咱家阿文现在的老师古板,阿文不喜欢他,不如将他辞了,让何秀莉做阿文的先生,如何?”赵夫人秀芬一边说,一边看着赵杰的脸,等待他的回话。
赵杰听后正中下怀,连忙说道:“夫人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不妨请何秀莉教阿文读书,一来阿文能得到中西文化教育,二来可以消除何秀莉心中的郁郁寡欢,开开心心起来,我们把给老先生的薪酬加一倍给她,让她更好地生活。”
“那以后我们的阿文也能说英语了。”赵夫人高兴地说。
“是啊,如今李鸿章李大人、张之洞张大人他们都积极搞洋务,等阿文大了,他也可以和外国人做生意,那时的赵家大房不但在葫芦镇有名气,说不定还名扬海外哩。”赵杰一席话把夫人逗得心花怒放。
“我想将院子的东厢房整理做书房,这样宽敞些,还可以找几个与阿文年龄相仿的孩子做陪读,比如孙小筛的两个双生子。”赵杰把想法和盘托出。
“老爷,这是个一石三鸟好主意,我这就去南院和秀莉商量,征求她的意见。”赵夫人秀芬招呼桃花到前院去备轿。
“好,我等你的消息。”赵杰笑着说。
赵夫人乘着一顶小轿带着两个丫环直奔南院。
何秀莉正在寝室内看书,忽见春兰来报:“夫人,赵夫人来了。”
何秀莉连忙在门前迎接,相互施礼。
“姐姐来得匆忙的样子,一定是有事与妹妹商量吧?”何秀莉笑着说。
“妹妹不愧是个大才女,神机妙算猜到了。”赵夫人秀芬夸奖道。
姐妹二人到厅堂分主宾坐下,春兰和秋芬分别上茶。
“妹妹,你到现在还瞒住我,你秀外慧中,锦心绣口,原来你就是个大才女!”赵夫人有点责怪的口气。
“姐姐过奖了,那是别人夸赞的话,过誉了!”郑夫人微笑地说道。
“真羡慕妹妹哦,我小时候家贫,书读得太少了。”赵夫人语气里有点自卑感。
接着,赵夫人便把和她和赵老爷的想法告诉了何秀莉。
何秀莉听后说道:“姐姐,自古以来,私塾的塾师不是学识渊博的秀才就是满腹经纶的贡生,我一介女流,一无功名,二没才学,我怕胜任不了,误人子弟会对不起老爷和姐姐的。”
“妹妹你能的,阿杰也说你能行。”赵夫人来了个激将法。
一听说赵老爷说自己行,何秀莉不禁沉默了一下,她想:赵老爷和夫人这段时间给了她多大的帮助,如果一口回绝,会伤了人家的心,多么不好!想到这里她对赵夫人说:
“好吧,姐姐,恭敬不如从命,我试试看吧!”
赵夫人听了何秀莉这句话开心极了,连忙告诉她,“阿杰说了,以老先生薪酬的双倍付给你。”
何秀莉表示老爷和夫人对自己已经照顾得十分周到了,自己十分过意不去,表示不能接受薪酬。
她诚恳地抓住赵夫人的双手说,“姐姐,我听说你们本地有句俗语‘牛扣在桩上也是老’,我教阿文是举手之劳,既然是自家人就不要客气了。”何秀莉诚心诚意地说。
“阿杰说了,就这样定下了!”
赵夫人秀芬目的达到了,说了声“妹妹告辞”,就起身朝外走去。
何秀莉送姐姐到门口,赵夫人匆匆上轿回宅去了,那边赵杰在等待她的好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