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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上梁之喜

    中秋节一过,转眼八月二十六日来临,赵家大房上梁的良辰吉日到了。

    你还别说,这葫芦镇的风俗还真的和其他地方不同,自古以来,娶新娘在子夜,上梁仪式都选择在凌晨进行。这两个时间段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刻人们都在睡觉,在现场的都是家人和帮助自家的人,因而没有闲言杂语,更没有禁忌语,这样,上梁的过程就显得非常吉祥。

    主厅的屋架已竖好,屋架中的排山、立柱和前后几架的几十根桁条也已排好,这些木料早已用上好的桐油抹了三道,风干后光亮照人。

    厅堂排山的东西中柱上分别贴着大红对联,东边是:“竖柱正逢黄道日”;西边是:“上梁巧遇紫薇星”。

    主梁搁在厅堂中央的两个高凳上,中间贴三个红底金色的福字,两端分别系上红绿绸布条,布条下边用针线系着一枚“顺治”铜钱。

    主梁两端各有两位年轻力壮的师傅站立护卫。

    木匠班头费万昌深知东家赵杰的忌讳心强,对主梁木料从选料到加工做到了当心加细心,因为主梁是几十间房屋中最最重要的一根梁,这根梁木的选择包括上这根梁是否顺利,不仅关系到房屋的结构是否牢固,还关系到房屋的居住者今后是否太平吉祥兴旺发达。

    主梁选用的是一根百里挑一的上好杉木段,产自江西深山老林,材质非常紧密,直径达到八寸,两头大小头相差不到一寸。

    自主梁选好材后,从粗刨到细刨,费万昌都是挑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操作,从那时起主梁就派专人严加守护,不允许有人从上面跨过。普通人家上梁均用斧子,这次上梁,他特制了两把木榔锤,为的是上梁敲打时不在大梁上留下深痕。

    清代大户人家的上梁仪式非常讲究,平时就非常忌讳的赵老爷就不用谈了,他把上梁的细节都考虑得非常仔细,告诫钱管家和孙管事大事要做得顺利完美,万无一失。在他看来,上梁过程的顺利,是关系到他赵家家业日后兴旺发达的一件头等大事。

    按传统习俗,上梁这一天的时辰不能和房主家人的八字相冲,包括参加上梁仪式的相关人员的生肖也不能与上梁的时辰相冲、相克,如果有相克相冲的人要回避,否则会产生不利影响。这些赵杰都请风水大师杨金鑫一一进行了测算验证。

    上梁包括两大程序。一是祭梁;二是上梁。

    祭梁的准备工作是钱管家和孙管事负责的,他俩事先和瓦木两匠的领班头做了细致的布署,包括人员的选配,程序的先后。甚至连谁放鞭炮,谁负责工场的秩序维持,都一一落实到人。

    厅堂屋架前的空地上竖着十九层的斗香,斗香上贴着“上梁大吉,万事如意”八个金字,供桌上摆上猪、鱼、鸡、鹅、蛋、豆腐、香烛等祭品。

    祭梁仪式开始,赵杰和儿子点香叩首。

    木匠领班费万昌手持一杯酒,围着主梁边走边唱,说了一大堆吉利好话:

    “一杯酒来敬梁头,文拜相来武封侯;二杯酒来敬梁腰,脱掉蓝衫换紫袍;

    三杯酒来敬梁尾,东家财源似流水……”。

    祭梁程序结束后,上梁仪式正式开始。

    按照传统规矩,上梁执锤由瓦匠领班和木匠领班同时进行。虽然木架是木匠做的,但是房屋毕竟是瓦匠和木匠共同合作完成的。

    费万昌和李大有手持系着红绸的木榔锤,精神抖擞地爬上了厅堂排山两端的脚手架上。

    大梁就位的位置下面早已搭好高高的临时木台,称为“凤凰台”。凤凰台的两侧各站着两个年富力强的师傅,他们手上拉着粗粗的麻绳,绳的另一头栓在主梁的两头。

    风水师杨金鑫宣布良辰吉日已到。

    李大有和费万昌同声高喊“上梁开始,大吉大利!”

    这时工地上鞭炮齐鸣,震耳欲聋。只见下方的师傅抬起大梁,凤凰台上两边的两个师傅拽着绳子,一把一把地向上拉去,下方的师傅又用力托上一把,主梁徐徐地上升,稳稳地搁在了凤凰台上。

    随后,凤凰台上两边的师傅抬起大梁,相互照应,小心地将大梁下方的槽孔对准中柱上木榫就位,李大有和费万昌手执木榔头将主梁一下子一下子打下去,主梁下的槽孔和中柱上的木榫平稳地接合。

    站在凤凰台上的师傅将几面大红绸缎披在主梁上,象征红红火火,吉庆祥瑞。

    从主梁徐徐上升时,赵杰就仰着头,瞪大双眼就紧盯着主梁,凝神注视着上梁的全过程,直到主梁顺顺当当地就位,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工地上的鞭炮声一直在”噼噼叭叭“地响,响声惊动了周边的百姓,他们知道赵家大房上梁了,纷纷奔过来抢糖果糕点。

    让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幼争抢糖果糕点,这是葫芦镇由来以久的习俗,此举称为“抛梁”。抢东西的人越多,主人家越高兴,意为“财源滚滚而来”。

    这时,钱管家和孙管事,分别将装有红枣、花生、馒头、桂圆、云片糕、铜钱的元宝篮子递给下方的师傅,凤凰台的师傅用绳子将篮子拉到台上,交给了李大有和费万昌。这个程序称为“接包”,寓意接住财宝。

    费万昌面朝东方,扯开响亮的嗓门唱道,“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下面的男女老少齐声高喊,“好!”

    费万昌一边说,一边抓起篮中的果物向东边抛去,抢果物的人们高高举起双手接物,抢得前俯后仰。

    李大有面朝西方,也大声地唱道:“抛梁抛到西,财源滚滚满门喜;

    西面的人群中高声喊道,“好”!

    随着李大有手中的果物在空中抛洒,抢果物的人们涌成一团,有的人跳高接物,有的人倒地双手护物。

    费万昌又面朝南方,唱道:“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

    东西两面的人们纷纷涌向正南面,大家高喊,“好!”“好!——好!——好!”

    费万昌连抛几把,抢果物的人群沸腾起来,现场的热闹气氛达到了高潮。

    李大有面朝北,大声说道,“抛梁抛到北,三星高照年年福。”

    北面的人群中又是一阵热闹,“好!好!”

    李大有是瓦匠出身,手大力气又大,抛出的果物又多又远,下面的人们又是一阵抢果物的欢呼声。

    由于钱管家准备得充分,两只大元宝篮子里的糖果几乎装得满满的,抢糖果的百姓几乎每人都有收获,有的人甚至抢到了一兜子,大家满载而归,纷纷离场与家人分享去了。

    按规矩,李大有和费万昌的竹篮里的糖果都要留点,上梁结束后,各位瓦木匠师傅都要分到一点,吃是另外一回事,主要的是图个吉兆。

    到此整个“上梁”的程序大功告成。

    钱管家和孙管事及瓦木匠领班大师傅们纷纷向赵老爷贺喜,赵杰连连拱手还礼,并招呼钱管家给工匠们发喜钱,由孙管事领着工匠和亲朋好友到同庆楼去吃早茶,晚上又设上梁酒宴款待众人。

    朱家大楼内,门房的小厮在院子内拾到赵家上梁抛过来的两个馒头和三枚铜钱,交给了侯管家,正好被散步的朱老爷看到,他板着脸令小厮立刻用力向赵家工地方向扔了过去,嘴里抛出一句:“哼,你上你家的梁,不要在我面前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