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用罢晚饭的强子浑身透着一股子懒散,心中憋闷,在自家院子里来回踱步。夕阳那最后的余晖如一层薄纱轻柔地投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微风轻柔地从他身旁拂过,略带几丝凉意,却让他通体舒畅了些许,仿佛将强子的疲惫都悄悄带走。
强子左手夹着香烟,那烟头在渐暗的天色中明灭闪烁,宛如一颗孤独的星星。右手则随意地翻弄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在他脸上映出变幻的光影。偶尔,他会停下脚步,凝望着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那缕缕炊烟缓缓升腾,在空中交织、飘散,仿佛是生活的轻歌曼舞。强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悠然与满足,这是乡村独有的宁静与温馨。
忽然,一阵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强子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曾经与他在铁矿一同上班的同事全子的号码。
强子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接通了电话。只听那头传来全子低沉的声音:“哎,强哥,跟你说件事儿,那个小辉的父亲过世了,我受托来告知你一声。”
强子满脸惊诧,小辉身为家中长子,小辉和强子年龄相仿,其父母的年龄想必不会太大。强子不自觉地抬高声音:“啊?什么情况去世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全子回答:“今天上午,好像是脑梗吧,很突然”
强子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一块巨石瞬间压在了心头。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好的,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强子匆匆走进屋内,拿上车钥匙,便开车朝着曾经在铁矿上班的那个村子疾驰而去。开春后天气逐渐回暖,这几日气温更是急速攀升,冰雪消融,道路上的雪水四处流淌。车子飞速驶过,溅起一片片水花,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短暂而耀眼的光芒。
铁矿小辉家所在是同一个村子,强子刚一进村,就听到了喇叭传出的哀婉悲切的乐曲。曾经的强子有段时间很惧怕听到这种哀乐,更不敢参加葬礼,他不惧生死,只是难以接受身边人的离去,而不自觉的就会沉浸在悲痛之中,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像是在诉说着生命的无常与无奈。
强子来到小辉家,只见门前人头攒动,前来参加悼念的人众多。他缓缓穿过人群,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沉重的思绪。走到灵棚前,强子的心情愈发沉重,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额头触地的瞬间,心中满是对逝者的敬意与哀思。家属回了礼,然后他起身站了起来。小辉走过来,和强子握了握手,又递上一支烟并点燃。强子说道:“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于是强子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听着哀乐,不知不觉地沉浸在悲痛之中。
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来,强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宁大叔。宁大叔是小辉的姑舅丈人,宁大叔曾经和强子在小辉的选场一起搭过伙干活,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宁大叔家和强子的父母家中间就隔着一个山脊,曾经横穿山脊有条小路,从宁大叔家越过山脊就到了强子父母家的这个果园,这条小路从强子父母家门前通过,宁大叔每次路过强子父母家门前,都要驻足,和父亲有事没事地聊上几句,而现在社会的发展,村村修公路,人人都用上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这条步行的山间小路荒芜了,再也没有人来往的痕迹,宁大叔对强子的关照也是是看在父亲的份上!
宁大叔看到强子,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和亲切。他缓缓地朝着强子走了过来,脚步有些蹒跚,但目光中却透着坚定。强子见状,赶忙迎上前几步,伸出右手与他紧紧地握了握,并礼貌地问了声:“大叔,最近可好?还在小辉的选厂干吗?”
宁大叔回应道:“身体还可以,一直在那干呢”!
“车间的老刘还干吗”?强子接着问道:
宁大叔气愤的说道:“他还能不干,全指着小辉这个摇钱树呢!小辉在厂子,那老刘忙里忙外的,一刻也不闲着,小辉一走,他就坐在车间里,车间的墙壁上有个洞,那两个小眼睛賊了呼吵的就在那盯着,纯纯一个狡诈小人!”
强子笑了笑,回想在离开小辉那以后,数次小辉打电话让强子回去,但都被强子拒绝了,强子知道自己的智商,更清楚老刘的为人和小辉对老刘的信任,强子不想与这样的人共事,怕回去因为小人的挑唆,挺好关系而闹僵!
两人像往昔一样,谈起了以前的工作和辉老板选厂的一些事情。那些曾经一起工作的日子,充满了汗水与欢笑,此刻在回忆中显得格外珍贵。他们聊起曾经遇到的困难,如何共同克服,给予强子的帮助,聊起那些成功的时刻,心中满是自豪。
聊了一会儿,宁大叔忽然压低声音,神情严肃地凑到强子耳朵前,神秘兮兮地问道:“强子,你听说点事儿没?”强子满脸疑惑,说:“什么事儿呢?没有啊。”宁大叔接着说:“我听附近村里人说,你姨家的孩子出事了。”强子说:“哪个?就是肖家村的那个吗?”“对”。
强子疑惑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没听说啊,跟他们来往也不是很密切,也不是很频繁,对他们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能发生什么事儿呢?”
宁大叔回答道:“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我这是看咱爷俩关系好才跟你说说。他家那小子因为行凶进去了。”
强子心中一惊,反问:“行凶”?
强子有些不敢相信,“致人死亡了吗?”
宁大叔说:“好像是死了。”
强子心里一沉,暗自叹息,这孩子才 20 多岁,不到 30 岁,怎么如此冲动呢?于是又问:“到底因为什么呢?”宁大叔回答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听说战场挺血腥的”,强子没有再问下去,伸手从兜里掏出了烟递给了宁大叔一支,两个人不做声的抽起烟来,这时全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强子摆摆手,全子来到了跟前说道:“你来的挺快啊?”
“啊!放下电话就来了”
强子看着眼前的灵棚转过头对着全子问道:“小辉的父亲多大年纪”?
“六十多岁不到七十”,全子回答道:
强子突然又想到了全子的老丈人,问道:“你老丈人去世多大年纪”?
“也六十多岁”全子回答道。
“你怎么想起我老丈人来了呢”?全子充满疑惑的问。
全子的突然反问,给强子问住了,强子心里在琢磨,我怎么想到他了呢?对自己也是疑惑不解,强子回过神来说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他了”!
他老丈人和强子都认识,也是这个村的,为人热情,爱说爱笑的,以前在矿山看尾矿的水泵了,那次尾矿塌方,他老丈人也在其中,后来可能是到了年龄,离职了,离职后在一个小选厂负责破碎工作,冬天太过寒冷,破碎的料仓冻了不下料,于是也没有做警戒标志,独自一人下到了料仓里去捅料,然而用铲车上料的司机也没有观察情况,一铲矿石倒进了料仓,等发现时,人已经僵硬了,惨状不忍直视。
强子在辉老板家一直待到晚间十点多,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活。现在的红白喜事,都是一条龙服务,职业的服务人员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晚上参加白事情的一般都是捧个人场,再就是直近的亲属。强子一看时间不早了,走到辉老板面前打个招呼就回家去了。
夜晚的道路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强子车子的引擎声在空气中回荡。月光如水,洒在道路两旁的田野上,泛起一层银白的光芒。强子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全子老丈人,小辉父亲的离世和五姨家孩子的事情上,心情沉重得如同这漆黑的夜。
回到家时,父母还没有睡。强子迈进屋子,看到父母坐在灯光下,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他对自己的母亲说:“妈,你听说我五姨家的事儿没?”母亲回道:“啊,我昨天听说了,你怎么知道的?”强子便把从宁大叔那里听来的事情跟母亲详细地说了一遍。
老妈叹口气说道:“你五姨家的孩子在汽车 4S 店上班。由于他的主管总是看不上他,总是各种找他的麻烦。你五姨家那孩子,平时看着挺开朗的,但是上来劲也是很倔的。于是这一次被主管戏耍了之后,拿着刀进了主管的办公室,连捅数刀,临走时扔下一句话,‘我今天饶了你一条狗命’。于是就离开了,自己去公安机关自首了。最近可能是要开庭,要宣判了。”
“嗯,受害者的家属强烈要求予以判死罪,不接受谅解和赔偿。我看也是凶多吉少。”母亲又接着说道:“这一半天的去家里看看。”
强子追问道:“你是听谁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母亲想了想,回答道:“我听你大舅家小军说的,事情应该发生很长时间了。”母亲兄妹七个,大舅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剩下六个都是妹妹,母亲在六个姐妹中排行老大。
强子皱了皱眉头,又说道:“那小军远在山东又是听谁说的呢”?
母亲回答道:“那就不知道了”
强子接着又问道:“那前段时间三姨家乔迁,你们姐妹不是都去了吗?五姨家孩子出事是在乔迁之前还是之后啊?”
母亲沉思了一下说道:“应该是乔迁之前的事儿”,
强子接着说道:“乔迁的时候他都没有跟你说,那你去问不好吧”?
母亲想了想,觉得强子说得不无道理。既然人家不想把事情让别人知道,那咱们还是就装作不知道吧。
夜,越来越深。强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今天发生的事情,小辉父亲突然的离世,那悲伤的场景和小辉悲痛的面容;全子老丈人意外的身亡,家人的痛不欲绝,五姨家孩子的行凶,那冲动的行为和可能面临的严重后果。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强子不禁感叹生命的脆弱和无常,谁也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
对于五姨家孩子的事情,强子更是感到惋惜和无奈。一个年轻的生命,因为一时的冲动,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他想到五姨一家此刻的痛苦和煎熬,心中充满了同情。同时,他也反思着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中,人们所面临的压力和挑战,以及如何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避免类似的悲剧发生,都说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想到自己多次与危险擦肩而过,面对着人的生死瞬间,一次次,一回回,突然又想到那次尾矿塌方,全子的老丈人也在其中,都说祸不单行,全子老丈人逃过那次,却没有逃过这次,强子想着当天塌方时的人和事,让人不寒而栗,嘴里嘟囔着,不会吧?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阴森森的,强子望着那月光,心中暗暗感叹: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在月光的衬托下应该是面如死灰,如果现在有面镜子能看到自己的面容,应该也是极为恐怖的,他知道,生活还在继续,无论遭遇多少风雨,勇不勇敢也要面对!
在这漫长的夜晚,强子的思绪如潮水般汹涌。他思考着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思考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思考着人的命运是否真的由自己掌握,思考着如何在这充满变数的世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和幸福。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强子才在疲惫中渐渐睡去。但他知道,醒来后,生活依然充满着未知和挑战,而他必须坚强地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