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贾餗换上了老百姓的服装,到处躲藏,逃到平民百姓家里,提心吊胆住宿一个晚上。
天亮了,他偷偷出去察看,各个路口都有禁卫军兵士把守,盘查过往行人。
贾餗想:完犊子了,我逃不出去了。
没办法了,干脆自投罗网吧。
贾餗改穿一身白色衣服,骑一头瘦弱老驴,直去兴安门。
路上遇到禁卫军兵士,贾餗骑驴上前,自我介绍说:
“我是宰相贾餗,也不幸被奸人诬陷成了谋反。
他们可以抓捕我,把我送进左右神策军中。”
禁卫军兵士把他关进右神策军营。
李孝本改穿绿色衣服,把帽子压低遮挡人脸,骑马逃往凤翔,到成阳西边,被禁卫骑兵追上,他也被押回京城。
李训从宫殿中逃出,直径长安城南终南山,投奔老熟识宗密的寺庙。
宗密一向和李训关系友好,打算把李训剃光头发,让他当和尚,这样便于从此隐姓埋名。
宗密的徒弟们不同意了,他们对宗密说:
“给他剃度为僧,这是故意窝藏罪犯,会给寺庙带来灭顶灾祸,万万行不通。”
众怒难犯,宗密无奈地对李训说:
“我没法留你了,你到别处去吧。”
李训没处去,骑马逃往凤翔,被周至镇遏使派兵逮住,兵士给他戴上刑枷,押送长安。
走到昆明池,李训想:
如今事败难逃一死,此去长安必受酷刑审问,挨拷打侮辱,还不如现在死个痛快呢。
想到这里,李训对押送他的兵士说:
“我是重要罪犯,用我可以换取富贵。
但是你们就这几个押送我的人,一进长安城,长安城禁卫军兵士肯定杀死你们抢功。
不如你们把我杀了,只提着我的头去领功。”
押解李训的兵士一商量,一刀杀了李训,提着李训的头颅进长安。
仇士良命左神策军三百人,提着李训首级在长安大街上游行。
又令左神策兵押着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四个人,用绳子把他们连成一串,押着他们游街。
鱼弘志令右神策军三百人,也绑住贾餗、舒元舆、李孝本他们,依次把他们押入历代皇帝庙祠,说是进献“反贼”给大唐列祖列宗看。
完成进献“反贼”仪式,又押着他们上街游行。
为震慑百官不敢再反对宦官专权,仇士良吩咐百官都来观看这些反对宦官的罪人可悲下场。
游行结束,仇士良令把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贾餗、舒元舆、李孝本等押到独柳树下行刑处,把他们——斩首,然后把他们首级悬挂在兴安门外。
各位罪犯的亲属,不论关系远近,全部处死。他们家的小孩儿也不放过。
个别人的妻子儿女免死,也全部充为官家奴婢。
这些本来盘算为国除尽宦官的人,并没有犯罪,被按上反叛罪名杀害,行刑的场面惨不忍睹。
只有宰相王涯因征收茶税苛刻,引发众怒。百姓见他被处以死刑,无不拍手称快。
他死了还有人朝他身上瓦片石块,一边扔一边痛骂,发泄心中愤恨。
在宦官控制下,文宗李昂没有了自己的主张。
朝廷秘密派人持密旨去凤翔,诏令监军张仲清,从速处斩郑注。
郑注本来已率领亲兵五百人,出发到达扶风,准备去长安,参与清除宦官。
半路上听说李训清除宦官行动已经失败,只好返回了凤翔。
张仲清采纳下属李叔的计策,邀请郑注到府上吃酒。
郑注自恃有卫兵保护,贸然前往。
张仲清见郑注到来,起身热情迎接他进入宴会厅。表现得格外热情殷勤。
李叔引导郑注的一群卫兵到相邻别的餐厅赴宴。
李叔身带锋利长刀进入招待郑注的宴会厅。
李叔见郑注和张仲清正一边品茶一边交谈,便急步向前接近郑注。
李叔抽出身上佩刀,朝郑注猛地一挥,先听到飕的一声,又见到郑注人头咯噔一下落在地上。
另一个餐厅预先埋伏的兵士,也挥着长刀,跑近郑注带来的一群卫兵身边,奋力砍杀他们。
门吏把餐厅门关住,郑注的卫兵逃不出去,很快被杀得一个不剩。
张仲清又派兵抓捕了:
凤翔兵马副使钱可复、
节度判官卢简能、
观察判官萧志、
郑注秘书卢弘藏,
把他们全部处斩。
钱可复有个女儿,只有十四岁,抱着父亲钱可复,对张仲清哭喊:
“求求你!别杀我爹!”
张仲清不允许,他只是对行刑兵士说:
“别杀钱可复的女儿了,她只是十四岁的孩子,怪可怜的。”
钱可复女儿凄然地说道:
“我爹被杀,我救不了我爹,我哪里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不用你们可怜!我只求去速死,我和我爹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于是她也被杀。
郑注、钱可复家属,被屠杀干净。
只有卢弘藏的妻子萧氏,临刑前一边哭一边说:
“我是萧太后的亲妹妹,你们这帮奴才敢来杀我,来杀就是!”
这话一说,兵士都收了手,萧氏得以存活。
朝廷这时还没收到郑注已被处死的消息,送来诏旨说:
撤去郑注官职,改任神策大将军陈君奕为凤翔节度使。
陈君奕还没离开京城,张仲清已派李叔领兵传送郑注首级来长安,悬挂兴安门城头示众。
还有一个韩约,逃藏了好几天,半夜里偷偷溜出崇义坊,被神策军戒严岗哨发现,兵士上前一把抓住他,当即扭送左军营,把他处死。
仇士良心目中的甘露事变人犯,几乎被一网打尽。
宦官仇士良、鱼弘志把持朝廷,他们以下的宦官同伙,各自升官受赏。
从甘露除宦官行动失败后,生杀大权、任用谁、撤免谁,全由仇士良、鱼弘志两个宦官说了算。
文宗李昂成了他俩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皇帝对他俩的命令,只能唯唯诺诺地执行。
文宗李昂心里明白,自己是清除宦官的第一主谋,没被两个宦官下令杀死,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他哪里还敢跟这帮阉党宦官们继续斗争?
仇士良、鱼弘志气焰越发狂盛,对上胁迫皇上,对下欺凌宰相。
群臣每到延英殿议事,仇士良、鱼弘志傲然自若站在朝堂。
宰相郑覃、李石有事情向皇帝李昂奏请,实际是向仇士良、鱼弘志奏请。
俩宰相往往被仇士良训斥得狗血喷头。
两位宰相稍有不从,仇士良就威助他俩说:
“你们不听话,不识抬举,难道想当第二个李训、郑注么?”
宦官们怨恨李训、郑注等人,牵藤扯秧,诛杀牵连无休无止,朝廷官吏人人自危。
一天,文宗李昂上朝,问宰相郑覃、李石:
“街面上已经安宁下来了么?”
李石说:
“街面上逐渐安定,但是这些天天气特别冷,几乎要冻掉耳朵,恐怕是因为行刑杀人太多,肃杀之气太重,造成的极端严寒。”
郑覃说:
“罪犯的亲属,已经被屠杀光了,其他的人,别再牵连不休地问罪了。”
文宗李昂点头退朝。
接连几天,并不见有文宗李昂颁布别再牵连问罪的诏令。
忽然长安城中谣言四起,都说:
“不好了!不好了!
大批强盗杀过来了!他们要屠杀全城。”
街上的兵士和平民,都吓得逃走。
大伙儿一起胡乱逃跑,闹得街上尘埃飞扬。
中书省、门下省各个官署衙门的官员和守兵,也都没命地逃跑。
有人听说强盗来了,来不及穿戴整齐,来不及束腰,骑上马就逃跑。
郑覃、李石正在中书省官署上班,回头一看,中书省官吏、卫兵们已经逃走了一大半。
郑覃也忍不住惊慌,对李石说:
“ 耳听眼见,气氛异常,不如离开官署,出去避避风头才是。”
李石神态安然地说:
“宰相官位高、名望重,是大家的主心骨,不宜自乱阵脚慌了神。
况且都喊强盗来了,也没查清真假。
满城官民,全靠我们镇定。如果宰相也逃跑,必然宫内宫外大乱。
如果真有强盗奔来,发生全城大乱,逃到哪里都不安全。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避难?”
郑覃听了他的话,心神不宁勉强地坐着。
李石案卷,心安神定和平时一样。
接下来,有传令兵跑来传递消息:
“令关闭皇城门,关闭各个国家机关部门的大门!”
左金吾大将军陈君赏,领兵站在望仙门下,对传令使者说:
“门外没有看见有贼寇。
就是看见贼寇往这边杀来,再关闭城门也不晚。
请稍安勿躁,待机而动。不应对贼寇示弱。”
传令使者听了就退走了。
这时候,市井邪恶无赖少年团伙,都穿上了黑色衣服,手执弓箭和长刀,眼巴巴地望着皇城门。
一旦皇城门关闭, 国家机关停止运行,他们就放手开始全城大抢劫。
幸亏中央官署有李石照常值班,城中守卫有陈君赏,他们从容坐镇,像抵抗风浪的两根定海神针,才保持大局安定,没有出大乱子。
到了天黑,毫无异常变动,人心方才安定。
官民百姓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人们吃了晚饭,头枕着枕头安心睡觉,发出了呼吸均匀的鼾声。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天下人一群羊,唉。
谣言不足为信,未必没有起因。
原来大太监王守澄还没死时,曾和太监田全操关系不和。
郑注趁机向田全操献计, 派他们分别到盐州、灵州等外他当监军。
郑注同时又秘密嘱咐外地节度使,捕杀这些外派的宦官监军。
外派六个太监出宫,分别奔赴六个地方。
后来大太监王守澄被皇帝赐毒酒毒死,郑注本人也被杀死,六处节度使,都不敢动手杀这些宦官了。
宦官仇士良得胜控制了朝廷,便把六个太监召回。
田全操对郑注等朝廷文官们余恨不平,在半途中扬言说:
“我们回到首都,凡是儒冠儒服的文人官员,不论贵贱,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杀光光!
只留下我们宦官控制朝廷!”
这些狠话传到京城长安,导致人人惊恐。
谣言越传越越玄乎,传成了有大批绿林大盗,来攻打长安城,要杀光长安市民。
田全操等骑马回城,究竟人少势孤,说了狠活没法实行,不敢杀人惹祸。
更加上仇士良已经杀人太多,也怕激成众怒,乐得息事宁人,没有再掀起大乱子。
宦官太监集团控制朝廷,都想着安享荣华富贵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