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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天有长日尽欢

    刚成亲的时候,秦绰想着从前谢星摇师父怕她被楚阳王府发现,许多年不让她下山,就想着让她再到外头玩两年。

    “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爱玩?”温凉秋挑眉。

    这倒的确也是事实。两个人这么无所顾忌地在一起,本就是难得的时光,他还没那么想结束这种日子。

    起初的三四年里,二人周游天下,说是游玩,也总是有江湖恩怨找上门来,任侠天下,也是逍遥自在。

    后来谢星摇的身子调养好了些,有了身孕,秦绰才把她带回掠影门安稳地休养。

    谢星摇怀孕的时候,总是很紧张,也很害怕。为着练功,她知道自己身子很难受孕,但凡肚子有个风吹草动,她都有些忧虑。只是她忧虑,也为难秦绰,半夜她做了什么噩梦,秦绰都得赶紧起身去叫大夫。

    秦绰的担心某种程度上是对的,只有两个人的日子的确是越过越短。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块儿出生了,生下来的时候都小小的,也都是足月,看起来却比平常的孩子小一些。

    “双生子小一些也是常事,别太担心,他们俩身子没什么事。”温凉秋是这样跟谢星摇说的,但还是拦不住她一天八个时辰蹙着眉趴在婴儿摇床边担心。

    不过一个多月后,孩子们倒都还长得很好,谢星摇总算放下心来,晚上照常抱着被子要去孩子的房间睡的时候,突然被揽着腰压在门上。

    看着秦绰略带怨气的眼神,她抿唇笑了笑,亲了他一口,正想溜走的时候,又被秦绰一把拉住:“有孩子不要相公,还想溜啊?”

    她的被子被抽走,推推搡搡着就到了床边,她还想再挣扎时,就被秦绰捏着犯痒的几个地方咯咯直笑,脸都红了,跟他在床上打闹起来。

    半夜的时候,孩子的哭声传来,谢星摇从秦绰怀里直接翻身赶了过去,看守的人这才退下去。

    秦绰正在给刚吃饱睡下的那个盖被子,转身就看到谢星摇和孩子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盯着他。

    孩子乌亮的眼睛里泪水都还没干,他嘴一瘪,又要哭。谢星摇也盯着他,低声说:“他没吃饱。”

    秦绰叹了声,投了降,起身说:“我去熬羹。”

    等到给孩子喂完羹汁,秦绰把孩子哄睡下,终于松口气,转头看到谢星摇静静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月光下的睡颜安宁、乖巧,他蹲坐下来,给她盖上薄被,看了看睡得姿势奇怪的孩子,伏在谢星摇手臂边,淡笑着闭上眼。

    唐放在他十八岁那年就离开掠影门了,回了循剑宗。

    “好歹我师父在循剑宗还有地呢,总不能没人管。”唐放想着功夫也学得差不多了,师门无人也不好,便回去了。

    “又要办千锋会了吧,比得不好,就别给你师父写信了,免得给她添堵。”秦绰望着天说。

    那么多年了,唐放还是会被秦绰气得跺脚。

    两个孩子倒是都平安长大着,只是都不是什么省心的料,没一个安分的,天天不砸些东西没个消停。

    谢星摇三十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件倒霉的事,百晓生终于在那一年把她放到了天下第一剑的位置上。倒霉就倒霉在,从此之后,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来挑战。

    那一年有个少年持剑而来,在掠影门门口看到了温和、文雅的男子在逗鸟,那男子见他这个打扮便问:“找谁?”

    “找循剑宗谢星摇,谢长老。”

    就见那男子朝着门里喊:“谢星摇,来人了。”

    少年就见一个素衫女子拿着小锹脚步欢快地跑了出来,只是一见到他,脸就耷拉了下去。

    “又要打啊?”谢星摇低声跟秦绰嘟囔。

    秦绰捋了捋她的头发:“乖。”

    而后秦绰又朝着少年问:“从哪儿来啊?”

    “大漠。”

    “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打吧。”秦绰叹气,捏了捏谢星摇的耳朵。

    直到谢星摇四十岁的时候,江湖剑客榜上突然就全然没了她的名字。

    传言中,掠影门给了百晓生一大笔钱,才把她的名字给撤了下来,算得了半分清闲。

    她三十二岁的时候,得了一份礼,秦绰把隔壁那座山买了下来,种了一片谷地的花,按春夏秋冬种的,四季皆不同色。

    她在那儿修了个房子,也常常在那儿住。

    唐放在三十岁的时候,闯了一次剑阵,学会了长河决。横云裂,谢星摇最后是学会了,想教两个孩子,男孩儿倒是爱铸器,让秦绰感动了很长时间,横云裂便只教给了女孩儿。

    江湖传言中,这曾经在剑客榜上登顶的女剑客,还有一个融长河决和横云裂之长而成的招数使出来过,见过的人皆称,满眼银河下落,天翻地覆,恍若天神之力。

    但这招数,谢星摇没教过别人。

    有人来求过剑招,谢星摇只是不答应,那人自恃资质奇佳,不明白为何谢星摇就是不肯教授。

    “等吧,等一个机缘,至少此刻我不会教你。”

    “为何?”

    挽银河已成杀招之力,谢星摇心里有数,便单手托着下巴歪头说:“至少他活着的时候,这招数不能被用来杀人,它只是我给他摘的星星。”

    “谢星摇!”不远处的小屋传来唤她的声音。

    看到炊烟渐散,谢星摇“欸”了一声,拿起剑,穿过这春日里盛开的丛丛花,朝着小屋跑去。

    谢星摇五十岁的时候,秦绰突然说要种棵树,就在那片花谷前,种了一棵树。

    “为什么要种树啊?”谢星摇问。

    秦绰扶着那棵还小的树,说:“那么多花都是你的,我要棵树怎么了?”

    那一年秦绰的身子就不好了。

    大多的事情,他们都交给了孩子们,窝在山谷里的小屋里安安静静的。

    两年之后,他去世了。

    后来谢星摇总是看着那棵树,它太好养活了,大旱的年份,它都硬挺着,她突然明白了秦绰的用意,她守着这棵树,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支撑。

    又过了十年,平白无故地,谢星摇出门看那棵树的时候,它突然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渐渐枯死。

    两个孩子清明的时候,来陪了她一回,去看了看秦绰。

    她坐在屋前怅惘地说:“那树好像不好了。”

    两个孩子才走两日,一日夜里都做了噩梦,便往花谷里赶,到的时候,看到谢星摇安安静静地靠在那棵树下,无病无灾,断了呼吸。

    那花谷后来留了下来,银河一谷,藏着夷山川和如犀剑。

    战过沙场,又在那江湖上漂泊了后半生,处处是侠名,都结束在了那山谷里。

    后有问道求剑者至,也没能寻到两把剑和其主人们墓冢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