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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再会

    酒馆仍旧人声鼎沸,看了看外头的日头,秦绰算着时辰,估摸着又被人放了鸽子,叹了口气,给护卫使了个眼色,说:“走吧。”

    秦绰正要起身的时候,一句“留步”突然响起,他回头就见从酒馆二楼走下来一个男子。

    原来他一直在酒馆里头等着呢。

    秦绰看着来人身姿,应当是常年在军营里头的人,料想着是青牙的手下,笑着坐下后说:“这连着三日了,你家主子是终于对我放心了,才敢让你现身吗?”

    “请多包涵,主子疑心多,是以花了几日确认您的身份才能让我来见。”那男子道。

    “当然能包涵,就是这出价我得再要高一些,否则我白在这儿坐几日。”秦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人回道:“那是自然,不管您出什么价,我们自然都能商量,就是不知门主还有无别的条件。”

    “用途。”秦绰接道,“我总要晓得你们是不是要暴殄天物。”

    那人看了看楼上,笑着回道:“这倒不为难,只要门主不向外透露,我们自然能说。”

    看到秦绰点头之后,那人说:“因为这把剑的主人曾与我家主人交情匪浅,是为了故人之谊。”

    秦绰蹙眉,他没觉得跟青牙的交情到这个地步啊,只记得当初三天两头青牙就要来找他比试,整天都是争锋相对的样子。

    大概是青牙有执念吧,秦绰比了手势,算是报了价。只见那男子淡淡一笑,回了个价,只有他报价的六成。

    他被逗笑了,说:“这还价也是够彻底啊。”

    “您误会了,我们还这个价,是打算再加另一个东西。”那人给秦绰斟了杯茶,说,“听说秦门主与循剑宗的小长老打算成亲了,又闻听,这小长老是当年逢霜之后。”

    秦绰的眼神冷下来,他盯着那人的目光就不善了。前一个消息传出来,他倒不奇怪,但谢星摇的身世并未大张旗鼓地对外说过。

    “门主不必多疑,我家主子知道她的身世恐怕还在您之前,得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只因白霜前辈跟我家主子也有些交情,知道她女儿的下落。”

    那男子见他神情缓和便接着说:“我想门主也想知道自己的丈母娘的死因,故而这砍下来的四成就当门主付的打探钱了,如何?”

    秦绰以为是青牙跟白霜有交情,皱眉道:“也成,夷山川在此,消息呢?”

    那人打开剑匣看了看,跟传言中的描述倒是一致,合上剑匣后才笑说:“七年前,楚阳王在南国前线病逝,门主可记得?”

    “记得。”

    跟临淄王一样,本是当年诛杀江湖人的罪魁祸首楚阳王在他们动手报仇之前就病逝了。

    “不是病逝,是那时楚阳王和临淄王在边境私下会面,那时候临淄王已是南国官员,两人想商讨借南国之力对付你们朝中权臣时,白霜女侠行刺二人,未能完全成事,便被诛杀。不过,她刺伤了楚阳王,而后楚阳王伤重而死,对外称病逝。”

    听完这话,秦绰未置一言,愣了片刻后,让人收下了这人手里的钱财,笑着行了个礼,说:“多谢这消息了,这交易便算成了。”

    而后他一副轻松的样子走出了酒馆,却在一个拐角立刻带着护卫躲了起来,见外头没什么动静了才往预备的住所走去。

    “门主,可有什么异样?”

    秦绰看着那箱钱财,想着方才那人的神情,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如果方才那人所说为真,那青牙怎么会知道这消息?这会面如此隐蔽,他若是在场,为何不帮白霜?若是不在场,能告诉他这消息的人也只剩下临淄王和楚阳王及其亲信,难不成他们有勾结?

    看来这剑还是给错了人,现下也不知道他们设了什么伏,往后还得找机会拿回来。

    此刻的酒馆里,方才跟秦绰做生意的人给青牙行了礼,说:“他躲得快,身边护卫若与我们交起手来动静太大。”

    “不急,慢慢找,这城里我们的眼线也不少,我还有份大礼没送给他呢,怎么会让他就这么走了?”青牙淡笑着。

    断疤看他这样子便道:“那此处就交给你了,要收拾季如犀,我还得等主子的命令,我便先去办合欢宗的事了。”

    青牙点头,看他走了,又想起当年白霜行刺一事。

    那时的他流落在南国,才刚刚参军,莫名地跟着队伍,暂时领了命令要护卫归降的临淄王。

    他是在那时候遇上白霜的,从前行走江湖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是跟踪楚阳王来此,想要刺杀,以将这二人一网打尽。而后他才从白霜嘴里知道了当年天游山的真相,便答应了白霜,助她一臂之力。

    只是他没想到,当年白霜就瞒了他,没告诉他季如犀还活着。

    商议完计划后,两人在郊外破庙里被风雪困住,躲了一阵。白霜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阵,念叨了一个名字“星摇”,她惊醒的时候,看到青牙正盯着她。

    “前辈刚才做噩梦了?似乎叫了个名字。”他问。

    大概是这段时间神经绷得太紧,白霜烤着火,难得松懈了几分,浅笑着说:“是我的女儿,方才梦到她练剑伤了手,有些害怕了。”

    “倒是听说前辈有个女儿,可安顿好了?”

    毕竟她要做的是拼命的事。

    白霜点点头:“交给好友了。哦,对了,若是我此行不归,还请你托人把逢霜剑送到掠影门去,想来他们是懂剑之人,应当知道如何处置。”

    “为何不交给您的女儿?”

    “我……不想让人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青牙答应下来,又叹道:“也不知中原武林这些日子都变化了多少。”

    说起这个,白霜倒是来了兴致,给他讲了不少这一年来武林的大事。

    她没有注意到,在说起合欢宗改换门庭的事时青牙的脸色变了很多。

    那一次的刺杀,青牙没有跟她一起动手,她独木难支,彻底败下阵来,她不解地看着青牙,而后被临淄王的手下刺穿了心口。

    青牙记得那时她的血流了一地,他想着这辈子大概是回不去中原武林了,何必再作践自己去为不相干的人报仇。他要留在南国,要保全自己。

    他最后帮白霜的一件事就是把逢霜托人送到了掠影门。

    也就是前段日子,他听到了临淄王说循剑宗的小长老叫谢星摇,想着当年白霜与循剑宗掌门的确有些交情,这便想起了此事。

    是造物弄人,是他的因缘际会,也是这二人倒霉,碰上了他。

    秦绰回了住处就赶紧让人收拾行囊要离开,在街上找马车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缓缓地回头,看到来者熟悉的脸和断臂后才松了口气。

    “严缭大哥,你回来了?”他惊讶地问。

    严缭点了点头,拉着他到了僻静处,压低了斗笠,说:“我在边境看着青牙的动向,这几日看他来了中原,跟着他来的,被他发现,便迟了两日。我还说他来做什么,今日看到你才清楚。”

    “那他可有什么动向?”

    严缭黑了脸,说:“他恐怕和临淄王见过了,你在此地不安全,赶紧离开。”

    此时秦绰看了眼外头,耳边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只说了句“恐怕来不及了”,而后一把推开严缭说“快走”,自己才走出巷道两步,就见到了一群官兵,官兵将他手下的人团团围住。

    他准备上前应对,就见到一个捕头打扮的人跟一旁戴着幕篱的人说:“是他吗?”

    那戴幕篱的人点了点头。

    捕头便转过头来对秦绰说:“这位公子说他有笔钱财被盗走了,请您跟我们去趟衙门吧。”

    京城。

    这日还在客店,谢星摇突然眼皮跳了两下,心里莫名发慌。

    这回那家主人要她们直接上门,她们到了城中一个院子,看着倒是十分气派,只是让她们走了侧门。

    上回的那个老妇人前来相迎,引着她们到了内庭。能发觉这里头一草一木都是精心雕琢过的,但匠气过甚。

    谢星摇这样想着,就看到湖心小岛上有个女子正在练舞,鹅黄色的轻纱在空中轻舞,一步一动轻曼柔丽,才看了两眼,就见那个女子在小岛边一个趔趄,身形一晃就往水里栽去。

    扑通一声后,谢星摇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踩着湖边的石栏就往水里跳去。

    她把人救上来的时候,府中护卫终于赶来,那个被救起来的女子咳了一会儿,将水都吐了出来,好在没在水里待太久,也没什么大事。

    那女子柔柔地说了一声“多谢姑娘”,这时又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谢星摇被温凉秋扶起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男子面露焦急地握住那跌进水中的女子的手,问:“如何了?”

    那女子摇摇头,这才把眼神投向谢星摇。

    没猜错的话,那男子就是这府中主人,倒是生了一副正派模样,他连忙向她们道谢,叫人领她们下去换衣裳。

    这时候谢星摇摸了摸头,略微松散的头发让她心中一颤,她说:“我簪子好像掉进水里了。”

    那男子赶忙让侍卫下水帮忙寻找,谢星摇也想留下再找找,被人劝着先换件衣裳,才依依不舍地下去了。

    “你也是,何必到这种危险地方来?”男子皱眉对那落水的女子说。

    女子名唤流云,低眸说:“是妾身不小心,妾身先下去了。”

    男子摆了摆手,叫她下去了。

    “王爷,簪子找到了。”这时侍卫上前说道,好在簪子落的地方不远,这湖又是静水,找起来不难。

    那男子见到侍卫捧上来的簪子时,盯着上头的蔓草花纹出了神。他确信了。

    谢星摇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到那男子坐在庭院里发呆,看着那些侍女奉茶都规矩有礼,自己倒是学不会,只能尴尬着上前。

    “姑娘来了。”那男子回神笑道,将那支刀形簪奉上,看谢星摇松了口气,“这簪子样式倒别致,不知姑娘是从何处购置的?我也好替爱妾置办一些。”

    “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别的我也不知情。”她眨眼回道,见温凉秋也坐过来了便问,“不知古瑟前辈的事——”

    温凉秋先打断,笑道:“不如先说说公子是何方神圣吧。这府宅模样不是寻常人家啊。”

    年轻男子见状也知隐瞒不得,便起身行礼:“在下楚阳王,谢穹。”

    当年和临淄王合谋同害江湖侠士的老楚阳王早已过世,当年老楚阳王收养的一个同袍之子袭了爵,这位小楚阳王便是眼前之人。

    温凉秋和谢星摇眉目皆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