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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千寻出现在一座城池外,城门的上方刻写着‘月城’二字。
此刻他清秀的脸上,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仿佛身体中的鲜血已经流尽。
他强忍着伤口上传来的痛楚,颤颤巍巍的迈出一步。
仅仅这一步,几乎使尽了他所有力气。
“终于到了。”
千寻呼吸急促,抬头望向前方的城池,那原本低迷的眼神,当看到眼前的城池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清秀的脸上牵起了一抹笑意。
四周零零散散,也有不少人朝着月城行进。
当这些路人看到浑身是伤的千寻时,却并没有要帮扶他的意思。
反而全都躲得远远的,不时还对着千寻指指点点,摇头低语
经过长途跋涉的千寻,几近油尽灯枯,力不从心,身体更是飘忽不定。
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失血过多的他,已经提不起半点力气。
恍惚间,他的身体脱离了重心,嘭的一声!迎面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轰隆!”
天空中,忽然轰隆一声炸响,声音贯彻了整个月城。
须臾之间,天色迅速黯淡下来,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滂沱大雨,顷刻间浇灌了此地,泯灭月城的高温,冲刷着月城的喧嚣!
大雨让这座城,都陷入了静默的雨声中
“这鬼天气,怎么说下就下。”
一些行人,抬头看了一眼阴晴不定的天空,迅速地朝着城里跑去,嘴里一阵嘟囔,隐约间还伴随着骂娘之声。
“咦?那里有人摔倒了,走!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在城门口处守城的一个护卫首领,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千寻,他对着身边其中一个护卫,招呼了一声。
两人顶着大雨疾步上前查看倒地之人
当他们把人翻转过来时,顿时瞳孔一缩,半晌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那满身泥泞,已然不省人事的千寻。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那位护卫首领,他望着此时奄奄一息的千寻,神情无比的焦灼,急忙道:“少主怎会伤得如此之重!快,去把担架取来,再招呼几个兄弟过来,咱们送少主回府。”
“是!”
护卫首领话音刚落,其身旁的护卫,也是回过神来,心中忐忑,应声后,急忙跌跌撞撞地去准备东西。
而此时的护卫首领,不敢乱动千寻的身体,生怕在胡乱触动之下,让千寻的伤势愈发沉重。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与行凶者,但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松懈,依旧守护在千寻的身边。
不久,护卫带着几名弟兄以及担架返回。
“轰隆”
苍穹之上,电闪雷鸣,暴雨不止。
转眼间,一行人以担架抬着千寻,在月城的街道上快速穿行。
他们顾不上倾盆的大雨,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情,向着月城一座气势恢宏的院落飞奔而去
不久,他们踏入了一座庞大的府苑。
宏伟的大门,彰显着庄重与威严,朱红色的立柱挺拔而立,支撑起精美的雕花门楼。
在门楼的上面写着“城主府”三个大字。
此时,在这城主府的会客厅中,如今正有两道身影。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材伟岸,宝相庄严,近四十岁的年纪,手里端着茶杯,不时送到嘴里,他眉头紧蹙,仿佛饮之无味。
其左手下方,坐着的是一个年纪与主位之人相仿,面容也有六七分相似,但身材却魁梧许多的人。
两人嘴角蠕动,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
“报”
人未到,声音却已先至
紧接着,一伙浑身被雨水渗透的护卫抬着担架,风风火火地闯进会客厅。
“轰隆!”
雷鸣阵阵,豆大的雨滴,击打在屋舍顶棚之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当会客厅的两人,望着冲进来的一伙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正坐主位上的中年人,望着这冲进来的为首之人,道:“嗯?陈雄,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毛毛躁躁。”
陈雄双手抱拳,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沉痛的说道:“禀报城主,属下在城外发现少主身受重伤,恐有性命之忧,已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还请恕罪。”
“轰隆”
天穹上的雷鸣,宛若直击两人的脑海,轰然炸响!
他们倏地从凳子上站起,目光呆滞,俱是不敢相信地望着陈雄。
而主位上的人,手中茶杯更是咔嚓一声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陈雄带来的消息,让两人如坠深渊,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崩裂,无边海啸,山体沉没,所有的一切都在损毁!
与此同时,数名护卫已经将担架放下,他们同样带着沉重的心情,在陈雄身后一同跪下。
这位少主,在他们心目中,可以称得上是位好主子,平日间待他们都是极好,也没有什么架子,当他们得知千寻遭此厄难时,内心尽是悲痛。
那主位上的人,正是千寻的父亲千暮云。
当他看到担架上的人儿时,其心情更是沉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望着那伤口遍布全身,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的千寻,容不得他多想,爱子心切的他,疾步上前将千寻扶起盘坐着。
紧接着,他自己也盘坐下来,伸出双手,在身前快速结出一个奇特的印记。
忽然间,从他的手印处,冒出如瀑布般流动的青绿色光华,充斥着他的双手,这才缓缓地对着千寻的后背按去。
青绿色光华从千暮云的双掌处缓缓流出,逐渐将千寻笼罩其中。
一旁与千暮云有六七分相似之人,则是千寻的大伯,名叫千沐风。
他看着那满身伤痕的千寻,双手紧握成拳,眼中尽是不忍,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得捏了一把。
他努力克制着自身的威压,不让其冲出体外,以免影响千暮云为其疗伤。
一生未娶的他,早已将千寻视作己出,当成自己孩子一般对待,当看到其身受如此沉重的伤势,内心说不出的悲愤。
他望向一旁跪着的陈雄,以及他身后的一众护卫,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在发现少主时,少主已经昏迷不醒,四周也无异常。”
陈雄跪着的身姿,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扣在大腿两侧,心情悲痛万分。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千沐风思虑良久,他觉得这件事情多半与神诰宗有关,便没有多问,将众人遣散了出去。
“是!”
陈雄怀着沉重的心情,应了一声,默默地带着一众护卫离开了会客厅。
此刻,千暮云额头处已见细汗,可见强大如通脉境巅峰的他,在治疗这样的伤势时,也显得有些吃力。
良久之后,才见他缓缓的收回双手。
瞧见千暮云收回的双手,千沐风立马问道:“怎么样?”
千暮云并未说话,而是从手上戴着的纳戒中,取出一株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淡蓝色花朵,表面晶莹剔透,还有丝丝雾气环绕其中。
“七窍琉璃花?”
千沐风神色复杂,这得是多严重重的伤,才需要用到这种天地灵物?这也再度让他的悲愤攀升至顶点。
七窍琉璃花,能够让失去神性的脏腑,以及血肉,骨骼,得到治愈。
可以说不是致命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治愈过来。
这七窍琉璃花,不说生死人,肉白骨,那也相差不大了,可想而知,千寻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千暮云将七窍琉璃花置于千寻的身前,旋即双手冒出青绿色光华之火,炙烤着那七窍琉璃花。
转眼间,七窍琉璃花化成了一瓢精华液,千暮云将之送至千寻的口中。
而千寻的嘴巴,在他的引动下,也不由自主地微张着,将七窍琉璃花凝练过后的精华,吸收进了体内。
千暮云这才缓缓将千寻放下,旋即又从纳戒中取出一瓶金疮药给千寻敷上,做完这些,他才缓缓起身。
他眉头紧蹙,略微有些虚弱的,道:“外伤还好,只是引道骨被毁,若是不能修复的话,此后将无法凝聚灵胎,一生最高武道成就,只能止步通灵境了。”
一听此话,千沐风的心中,宛若一颗大石砸落,掀起滔天巨浪。
引道骨,是凝聚灵胎的唯一渠道,若是没有引道骨,那将无法凝聚灵胎,跻身造胎境。
随之,他浑身颤抖起来,面目因为愤怒,变得狰狞而扭曲,眼中更是火光直冒,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什么?居然连引道骨都被毁了?这还有天理吗?”
在其心中,无比痛惜千寻的遭遇,如此天纵之才竟然被废去了天道门槛。
千寻从五岁开始锻炼体魄,直至十四岁的年纪,身体骨骼、筋骨、血肉等迤逦成型稳固后,才接引天地灵气来淬炼身体。
接引天地灵气淬炼身体的这一境界,也称之为通灵境,共分为九重。
千寻从十四岁开始接引天地灵气淬炼肉身,仅半年时间便达到通灵境六重。
可谓是,一月破一重境,其天纵之资,世所罕见。
然而,如今却被毁去引道骨,天道之路受阻,少年十年的努力,如今竟付之一炬。
望着已经脱离性命危险的少年,千暮云也将悲愤之情压制了下来,说道:“这里面的因果,等千寻醒来再作询问吧!”
“唉现在怎么办?,修复引道骨,放眼整个东玄域,乃至奉天大陆,有谁能够做到?”
千沐风叹了口气,将久久不能平静的心绪抛开,转而望向他千暮云,希冀他有什么办法。
“只有一个办法。”
思虑良久后,千暮云微微一叹,给出这么一句话。
闻听此言,千沐风猛然抬头,双目中散发出凌厉的光芒,瞪着着千暮云,呵斥道:“千暮云,你这不是让孩子去送死吗?那地方能去吗?”
“千百年来,送进去一批又一批族中天赋极佳之人,全都一去不回,为保血脉延续,如今只剩下我们这一脉了,那地方不说十死无生,也是九死一生。千寻去了还能回来吗?”
千暮云同样厉声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他是我儿子,要是有办法,你以为我愿意让他去?若是我还有机会进去,我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一时间,千沐风哑口无言,半天嘣不出一个字来。
他当然知道,他这个弟弟,若是还能够进入那个地方,即便是明知凶险万分,那也会义无反顾前往。
“你不要忘了,千寻还有他的使命,他母亲还等着他去救赎,他不去接受淬炼,他凭什么去救他母亲,凭他这一身的通灵境修为吗?”
千暮云扶着胸口,平复下那跌宕起伏的心情,娓娓道来。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之际,绝不能让千寻去祖坟。”
望着千暮云手捂胸口的姿势,千沐风没敢再刺激他,拂袖而去。
“寻儿,希望你不要怪爹,你刚刚才走了一趟鬼门关,我这个做老爹的,又要将你送到另一个鬼门关,不过,老爹决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千暮云注视着担架上的千寻,说完便翻开衣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处,一个弥漫着黑色雾气的掌印,隐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