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死里逃生后,惊魂未定,刚刚走了一趟鬼门关,差点回不来。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怒气,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底下垂首而立的文武百官,目光像一匹吃人的饿狼。
回过神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夏无且爱我,若没有他的帮助,寡人一定命丧黄泉。”言外之意是说,在场的文武百官,这么多人,竟在一旁看热闹,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没一个人上前拼死护驾,这使他感到又一阵心寒。
论功行赏,有罪处罚之后,嬴政颁布了两条急行令:一是命王翦立刻发兵攻打燕国,将这次行刺的主谋太子丹就地正法;二是与刺客荆轲关系交好的人一律逮捕入狱,然后秘密处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经历了这次刻骨铭心的打击后,嬴政害怕荆轲的好友会替他报仇,所以四处抓捕相关人员。鲁敖和阿驰被牵连杀害。
这一年是公元前226年,随后,王翦率大军进攻燕国,燕王喜联和赵国的残余势力赵王嘉抵抗秦军,终因实力悬殊太大,燕赵联军大败,燕国的都城蓟被秦军攻破,燕王逃往辽东避难。四年后,燕王被王贲杀害,燕国灭亡。
秦国在灭燕的过程中,仍不忘抓捕荆轲的好友,高渐离便在这种高压态势下,乔装打扮,离开了燕国,来到秦国控制的赵国境内,在一家客栈做起了伙计,从此隐姓埋名,以新的生活开始。
是金子总会发光,无论你如何伪装自己,也掩饰不了那种超凡脱俗的闪光点。
这天客栈里来了一位音乐家,在酒足饭饱之后,他为食客们弹奏演唱,众人听后拍手称快。
但食客们毕竟不是专业的,只能听一些表面的节奏好坏,听不出内在的神韵。
所谓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高渐离无疑是当时顶尖的音乐家,按现在的说法,他就是像贝多芬,肖邦这样的人物。
当高渐离为食客递上茶水时,听出那人旋律上的不足时,忍不住纠正了一下,经他点拨后,那人再演奏时,声音听起来就美妙多了,于是众人大声鼓掌,一片叫好声响彻云霄。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之后,有人向客栈的老板私下透露说,你家的伙计绝不是一般的人,他精通音律,只要经他指导,弹奏出的音乐,婉转动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客栈老板也觉得奇怪,自从来了这个伙计后,店里的生意也是格外的火爆,常常是座无虚席。
为此,老板去见了高渐离,非常客气的和他交谈道:“先生,自从您的到来,小店是蓬荜生辉,生意好的不得了,您在我这里干伙计,实在是屈才呀。”
高渐离闻言,面露不悦,还以为老板是要炒他鱿鱼,故意说些好听的话,便央求道:“掌柜的,在下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您尽管批评,我立刻改正,求您别赶我走。”说罢,向掌柜的行了一个长揖。
客栈掌柜的连忙还礼,并且摆手示意道:“不不不,先生,您误解了,老朽怎舍得您走!您为小店带来丰厚的利润,老朽是真心感激您!”
高渐离笑笑:“没有就好。掌柜的太抬举我了,在下只是做好伙计的份内事,谈不上为客店带来丰厚的利润。生意兴隆,那是掌柜的领导有方,菜做的好,服务质量优,因此吸引了诸多食客,慕名而来。”
“也不是。”掌柜的不假思索道,“像老朽这样的小店,城里不下几十家,但唯有我们的客店生意最好。原因就是先生是个音乐大师,指导出了动听的声音,才吸引各地食客慕名而来。”
“呵,谈不上什么大师,懂一点皮毛而已。”高渐离谦虚道。
“先生太低调了,老朽有个想法,想与先生合作,不知尊意如何?”
“合作什么?”
掌柜的捋捋胡须,笑着说:“先生不用干伙计了,亲自上阵为食客们弹琴,这样会吸引更多的客人,到时候,老朽将客店的利润中抽出两成分给先生,您看如何?”
一听这话,高渐离心头火热,他早就手痒痒了,只是身为伙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掌柜的主动提出来让他弹琴,那不真是如鱼得水的好事。他二话不说,立即答应了。
高渐离换上自己的行装,搬出自己的琴弦,一曲终了,全场喝彩,弹到伤心处,无人不伤心落泪。
至此,众人将高渐离奉为上宾,对他万分仰慕,而客店的生意是更加火爆,忙得伙计们连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掌柜的是一天到晚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里的奇闻异事,传到了嬴政的耳朵里,嬴政也是个音乐迷,听说此事后,当即派人去调查,结果有人认出了这个音乐大师原来是荆轲的好友高渐离。按惯例,荆轲的好友都被列入死亡的黑名单。嬴政听到荆轲的名字后心里有些发怵,但仰慕高渐离的才华,又舍不得杀害他,于是想了个办法,将高渐离的双眼用毒气熏瞎,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会伤害到自己,又能欣赏到美妙的音乐。
就这样,高渐离成了嬴政的御用琴师。嬴政听过他的琴声后,对他赞不绝口,从此以后,只听他的音乐,宫中的乐师便撇在一边了。
当初,高渐离入宫会见嬴政的时候,嬴政明确告诉他,他因为是荆轲的好友,将要被处死,但考虑到他的才华,对他格外开恩,饶他一命,但今后要一心一意为秦王演奏歌曲。
高渐离被秦军押解入宫时,后悔自己不该大张旗鼓的在众人面前露脸,结果招来了杀身之祸。当秦王对他网开一面时,他绝望的心里又滋生出希望的种子,心想,今后为秦王演奏也好,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躲藏了,也不失为一种重生的机会,算是因祸得福。
但事情远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接下来嬴政说的话让他再次陷入痛苦和绝望的境地。
“先生,需要委屈你一下,不过,你今后的生活不用担心,依然可以享受到大多数人都享受不到的生活!”嬴政淡淡的说道。
高渐离闻言,心头一沉,这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生活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可是,落入秦王的手里,自己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认栽。
高渐离被弄傻双眼后,从此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这种经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次毁灭性的冲击,意味着他的生命里没有色彩,只有恐惧的黑暗!休养了一段时间后,肉体的痛苦是减轻了,可精神的痛苦一直在折磨着他,又想到死去的好友荆轲,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复仇的念头。但双目失明的自己又如何能刺杀功夫了得的明眼人呢?
所幸的是高渐离自从失明后,对音乐又有了更深的领悟力,弹出的声音如天籁之音,连宫中的乐师听后都是自叹不如。
鉴于此,嬴政也是乐此不疲,每次退朝后,或者疲惫了,便会让高渐离为他弹琴解闷,深受他的赏识。
高渐离表面上云淡风轻,对嬴政的毒害并不放在心上,但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曾忘记复仇。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在琴弦内装入可以射击的利箭,在合适的时机刺杀嬴政。
可是,他双目失明,无法看见嬴政的人,所以,他又练习了一种听力的功夫,来计算声音离自己的位置,然后测出袭击的最佳范围。
刺杀计划准备半年之久。
终于决定实施复仇。
这天早朝结束后,嬴政回到后宫,让高渐离为他抚琴,高渐离还特地为嬴政新谱了一首曲子。嬴政站在窗前背着手欣赏窗外的美景,一面听优美的琴音,心情非常不错!
高渐离如痴如醉地弹着琴,耳中却不忘倾听嬴政的动静,一曲终了,脚步声在向他靠近,嬴政看着高渐离,笑着说:“先生为寡人带来音乐的盛宴,令寡人非常满意,有功必赏,来人,赐先生一百金。”
“喏。”内侍领命而去。
高渐离直起身拱拱手:“多谢王上赏赐。”
”先生坐,这里没外人,不必过于礼节。”嬴政非常器重高渐离。
高渐离复又坐下。
嬴政又朝高渐离挪了几步,好奇地问:“先生的才华天下闻名,不知师从何处?”
高渐离道:“家父在宫中做过乐师,渐离从小受到他的教诲,算是师从他老人家吧。”
“哦,原来如此,从小就深受音乐的熏陶,难怪才华出众。”嬴政点头道。
高渐离分辨出嬴政说话的位置,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射程范围,突然,一支利箭从琴弦内横空出世,嬴政丝毫没有防备,所幸箭镞击在了他的发冠上,将发冠击成两半掉落地上。嬴政披头散发,惊恐万状,旋即拔出宝剑,刺入高渐离的胸口,高渐离口吐鲜血而亡。
嬴政惊呆了!经过两次行刺后,他再也不敢用六国的人了,尤其是与荆轲有来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