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
当马车的颠簸逐渐开始平缓下来。
曹亮突然道：“程女侠，跟你讲个故事。”
“以前有个皇帝叫唐太宗，他看到海面上波涛汹涌，不敢乘船渡海。”
“可战事当前，其手下将士薛仁贵无可奈何，只得趁着乌漆嘛黑是半夜，将停靠在海边的大船，以茅草和油灯覆盖，改造成彩棚，邀请唐太宗来彩棚喝酒。”
“唐太宗不知道上的是大船，薛仁贵就以此混淆唐太宗的视听，欺瞒他上船渡海，后来果然成功渡海……”
“报！”
“曹御史，乔大人。”
“到了！”
曹亮话只说到一半，马车竟就这么停了下来。
去函谷关根本不会只有一夜的行程……程笙笙眼睛圆圆的瞪住，再听完了曹亮的话，好像想到了什么。
扒拉开他压住马车侧边帘子的肩膀。
往外看，入目所见，风景果然与她印象中的函谷关完全不同。
四周没有硝烟和城墙，街道两侧古色古香的各个府邸，偶尔有青烟升起，远方天际有些阴阴沉沉，似乎这几天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长街旁的石碑写有匾文，明晃晃是“庄泉县”三个字。
程笙笙才反应过来，曹亮压住了马车的帘子是何原因……就是在遮挡她的眼睛！
不让她知道，要去的目的地其实不是她想的函谷关！
“这一招，叫瞒天过海。”
曹亮丝毫不怕她闹脾气，十分有胆量的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蛋。
在她有所动作前，先一步径直下了马车。
庄泉县与定海关的九江县，有很大不同。
九江县临近扬子江，那里的百姓依水而居，邻里之间可能因为某些小事，想互起摩擦，但孙岩每年发兵侵扰九江县之际，不管家仇如何，都会一致对外。
而听闻这个地方豪强遍布，团结二字并不怎么存在。
曹亮事先了解过，此地民风相对彪悍，而且百姓大多贫瘠。
街道两侧有人白日烧着纸钱，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寻求上苍庇佑。
老远便能听到人声喧哗，县令甘将出了马车，也听到谩骂吵闹的声音。
应该是那两家的大少爷又打起来了。
甘将有些焦躁。
视线挪向曹亮，虽然没有机会去朝堂一览曹公子风采，但听说过这位公子破吴的典故，眼中多了些敬佩。
想到曹公子此行，是在为整个西北战局做努力。
自己却被这小小庄泉县中豪强公子强抢粮仓，搞得心力交瘁，食不下咽，实在不应该。
一时间也没那么糟心。
“曹公子，可否移步县衙，行路一夜也累了，我命人安排些膳食。”
“嗯，走吧。”
县衙内。
僻静的空房中。
“曹御史，此次行动，我和乔大人，以及军京卫，皆无条件听你指示……”
“但我们的目标，是攻下函谷关！”
“来庄泉县是乔大人启程前，突然告知。”
左相李司有些犹豫的说道：“军京卫中，有些将士对御史大人决策的行程不太赞同……”
“女帝身边的护卫，能不遵从皇名？”曹亮眉头一挑。
“曹公子这可是言重了。”
李司赶忙解释道：“军京卫是太遵皇命，将大夏捧在心上，所以更为在意此次的战事！”
“在京都时，军京卫中的将士，听说有机会与御史大人共同出征，虽面对的是数百支军京卫加起来，都不可能攻下来的函谷关，他们还是抢破了脑袋也要跟随！”
“每一个都颇为敬重公子功绩，是李太保那老不羞比不上的。”
李司有些感慨。
他又何尝不是？
不说函谷关，西北方向平原沃野，可是他的故乡。
他从少时就听说过曹太傅的事迹，现在高居相位，更是日日夜夜期盼着那个地方少些战乱。
当听闻女帝派遣他辅佐曹公子，李司早做好了身先士卒的准备！
早在朝堂上就能看出，他显然是站在曹亮这边的。
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曹公子对函谷关有想法，为何要来这庄泉县之中？
“曹御史，据我了解，此地唯一的特点，也就是临近函谷关而已。”
看曹亮点头。
李司又道：“公子带着程小姐，我等不清楚如此用意，私下也不曾说什么。”
“此行关键在函谷关！”
“时间实在紧迫！”
“不去函谷关，偏要先来这对战事而言，无关紧要的庄泉县，实在是超出了我们心中太多预期！”
李司想了想还是坦白，“军京卫中有几个将士，急的今夜没有吃饭……”
乔婉闻言，拿着一份函谷关的地图走过来，铺开在桌面上。
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装满好奇的美眸看着曹亮英气的侧脸。
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来庄泉县。
但被女帝几句话点醒，也想明白，曹亮的思路，从来都不是普通人能揣摩出来的。
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未曾怀疑。
只希望他的办法能有绝对的效果。
“来这个地方的原因很简单，不过在我跟你说清楚前，你先告诉我，函谷关为什么难打？”曹亮问道。
“函谷关被称为天下第一险关！”
在大夏偏北的方向，土生土长的李司，对这道关卡的险要可是太了解了。
“之所以难打，是函谷关相对其他关口，地势占优太多太多！”
“关口外，山峦叠嶂，战车难以驱使，战马难以肆意驰骋！”
“所以函谷关对兵车有着天然的克制效果！”
“没有兵车，难以攻入函谷关的城门，驱使兵车，则兵车会因为体型笨重，被城上弓手当作箭靶，靠近城墙都很艰难，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反击！”
李司也是有些想法的人。
来曹公府前整整思量一夜，以为女帝要曹亮带着军京卫，是要听曹亮指挥，以深入函谷关，再尝试用“反间”之类的计策，从内部瓦解敌人……
毕竟善用心计，是曹公子的优势。
分析了一遍地势，觉得这听起来虽很不靠谱，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哪怕失败，多少也能获取些城内的情报……
可曹亮的做法跟他假象的完全不一样。
实在不懂，先来庄泉县有何特殊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