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和压缩饼干下肚，很快，三人就恢复了些元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老包？”
柳晴摘下防毒面具，看着其中一人。
三人里那个胡子拉碴，脸上血迹斑斑的男人放下手里的压缩饼干，抬头看了一眼柳晴，也惊诧道：“小柳？你……你怎么会在这……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咳到连血沫都喷了出来。
“你吃的太急了，把嘴里的先吐出来。”
旁边的卫中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压缩饼干，沉声说道：“人在极度饥饿和干渴的时候，不能狼吞虎咽，拼命喝水，只能适量摄入，循序渐进。”
说完，他望向柳晴：“认识？”
“认识，老包包长明，抗联第1路军的老联络员。”
“第1路军？”
卫中华神情陡地一凛：“杨将军的第1路军？”
这话一出，坐在地上的三人齐刷刷望向他。
“你认识我们杨将军？”
卫中华怔怔看着眼前三人，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手中的压缩饼干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又是一位他无比崇敬的民族英雄，革命先烈……
从穿越以来，他已经无数次和许愿池进行过沟通了。
从最初他想要救下很多英雄先烈，避免他们壮烈牺牲的雄心壮志，到后来沮丧、愤怒、苦思冥想、据理力争，再到最后的彻底清醒……
他明白了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
无论是十恶不赦，罪孽深重，臭名昭著，遗臭万年，还是赫赫战功，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慷慨就义，壮烈牺牲。
只要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为世人所知的人物，他几乎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用许愿池的话来说，这些都是拥有“强命线”的人物，“强命线”是极难被改变的！
为世人所熟知程度越高，“强命线”属性就越强，命运就越难改变！
竹沟的周团长和林政委，涞源的肖队长和梁政委，加茂部队的石井死狼，还有现在抗联第1路军的杨将军……他们都属于这种“强命线”的人。
卫中华曾经想第一时间就来东北，死磕加茂部队，直到宰了石井死狼为止！
但许愿池是这么告诉他的——哪怕是石井死狼就站在他面前，他用机枪狂扫，用手雷狂炸，命运之手都会制造出各种匪夷所思，超出认知的“意外”，让石井死狼最终活下来。
总之，他有改变“弱命线”者的能力，但不具备改变“强命线”者的能力。
……
老包跟卫中华说了两句话，卫中华却像是魔怔了一样，就直勾勾瞪着他，一言不发。
老包一脸懵逼望向旁边的柳晴：“小柳，他这是……”
柳晴重重拍了他一下，卫中华这才回过神来：“咋了？”
“这三位都是抗联第1路军的同志，老包包长明，丁广文，徐瑾。”
“这位是——对我党极其重要，给各地兄弟部队大量物资支援的抗日同胞，友人，代号‘幽灵’。”
“你就是幽灵？”
那个叫徐瑾的年轻女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是报务员，我收到过关于你的电报，竹沟根据地发来的！”
老包和丁广文扭头看着她，一脸茫然。
“当时我刚收到这份电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屋子就被炸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哈市第一监狱了，后面又被鬼子押送到这里。”
“三位，恢复得怎么样，能正常走路了吗？”
一旁的卫中华突然沉声说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现在不是交流的时候。”
眼见三人尝试活动了一下都没问题，他直接拿出3只防毒面具：“都戴上，我们去4楼。”
“幽灵，那个小娃娃怎么办？”
“已经睡熟了，我们下来时候再带她走。”
……
四楼的情况，出乎意料。
同样的区域划分，但还活着的……寥寥无几！
卫中华让他们4人守在楼梯口，自己一个人缓缓走了进去。
也许有一定的风险性，但他必须把这里的所有，包括任何一个细节都拍摄进去，这就是证据！
“辐射试验处理区域”，七八个衣不蔽体的人躺着一动不动，男女都有，每个人身上都是大面积溃烂，还有不少令人骇然的瘤状物、褶皱、骨突、血洞之类的东西！
“烧伤试验处理区域”，满地焦尸，惨不忍睹！
“干尸试验处理区域”，十几具形态各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陈列在靠墙边。
这些尸体……全身上下的水分像是被彻底抽干了一样，干瘪扭曲，极为可怖，面容还保持着临死之前的狰狞痛苦！
“冷热冻害试验处理区域”，4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血肉模糊，骨肉分离！
卫中华极力压制着情绪，一步又一步，缓缓经过每一个区域，他自己都完全没有觉察——他已经把自己嘴唇都咬破了，嘴角一片鲜血淋漓。
……
直到走至最后一片“致命传染病处理区域”时，他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他一把扔掉头上戴着的防毒面具，仰天嘶吼：“我曹妮玛！畜生啊……一群畜生！老子要杀光你们！让你们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致命传染病处理区域”是四楼面积最大的一块区域，里面关押着二十多人，地上还有很多鸡鸭狗之类的动物尸体！
而这二十多人里，还活着的……只有5个了！
可就是这还活着的5个……也都已经没有救治的意义了！
炭疽、鼠疫、霍乱、亦或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细菌病毒，卫中华看不太出来，但他能看出来——这5个人状况已经极其糟糕了！
再加上这种充斥传染病菌，不断交叉感染的可怕环境，真的没救了！
事实上，这种致命传染病实验体，就算有救，卫中华也不可能把他们放出来……
这才是他绷不住的根本原因！
他甚至在上楼前企盼这四楼最好一个活人都没有！
因为他……真的不想杀自己的同胞！
“杀……杀了我——！”
一个虚弱却清亮的声音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