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数额会越来越大,少收的多了,恩赏出去的也多了,国库如何能支撑?
往后,课户会想方设法的成为“免课户”。
取功名,有个一官半职的,或者是直接出家,这两种,都能变成免课户。
土地虽然不能随意买卖,但是一旦底层的老百姓实在是混不下去了,迫于无奈,于是私自将田产让给免课户,朝廷也很难监管。
于是,历史性的难题就出现了,那便是土地兼并。
朝廷不断的做出调整,做出改革,这是必须要进行的,从上到下,但凡是变革,就会有牺牲。
今天是牺牲大唐的勋贵,明日是牺牲一些朝臣的利益,后天说不定就要对世家大族动手了。
朝廷之中,旧勋贵退场,随之而来的就是新贵。
新贵时间久了,也会成为旧勋贵,也会不断的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
如今的长孙无忌,是朝廷新贵,维护的是皇帝的利益,可是二三十年之后呢?
他也成了老臣,也会被权利和利益所腐蚀,成为今日裴寂之流。
所以朝廷要有调整,要有变化,这是大势所趋。
大唐立国之初分封出去的爵位太多了,一边打一边封,各种许诺。
武德年间,不断的封赏,再加上北边突厥人总是来打秋风。
国库里空的都能跑耗子,耗子来了都能饿三天。
税收年年有,年年留不下。
大唐人口再少,也比北方草原上的多,为什么不跟突厥人打?
不是找不到他们的主力,也不是打不过,是打仗太烧钱了。
比给突厥送礼物都烧钱,一旦战争的机器发动起来,怕不是连百姓家里的口粮都要征上来,一口饭都不留给百姓吃。
这才不想跟草原上发生大规模的战争的。
真要是缓两年,让朝廷喘过气来,就李世民那暴脾气,还能忍?
没瞅见去年给李复结账,要了他十三万贯,那咬牙切齿的,拿着这事儿埋汰了他好几次,一提就激恼,一提就激恼。
弄得李复都不敢在李世民跟前提钱的事儿了。
这不今年给内廷找点买卖,给他挣点钱。
总不能真让嫂子在宫里穿个衣裳都盖不住脚丫子。
“那对于朝廷现在的新政,你怎么看呢?”李渊好奇的问道。
其他老臣来找李渊聊这个事儿,给李渊烦的不要不要的。
但是李复在这儿,他们叔侄俩,往一块一坐,喝喝茶,聊聊天,就当是自己家里头闲聊了,也不会影响什么。
“但凡是要改正的,那说明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是有弊端的,发现了弊端,改正了弊端,对朝廷好,对百姓也好,只是,对朝中的旧臣有些不太友好,但是影响没有人们想的那么大,真要是有能耐了,现在被削去了,往后又不是挣不回来。
除非真的事心存了几代人都想躺在功劳簿上啃食,依附着国库和内廷的赏赐过日子,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以前隋朝的时候,朝廷要是想要削减给朝臣的赏赐,当初您是唐国公,朝廷不给您发钱,影响唐国公府的收入吗?”
“影响倒是不大,世家高门,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会完全指望着朝廷的赏赐过日子。”李渊笑着说道。
李复说的对,真正慌乱的,该是那些没有什么本事,只是靠着运气混了个从龙之功的人,因为他们的确是靠着赏赐过日子,没有那么深厚的底蕴。
“正经本事没有,还想要身居高位,上蹿下跳的对朝政指手画脚,大唐要是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将来百姓们不骂官员,而是骂咱们老李家啊。”李复说道:“咱们还得担着骂名,这何苦来着。”
“你看的倒挺明白啊。”
“能不明白吗?莫要说天下百姓了,边说长安周围,谁知道朝中什么尚书,什么大夫,谁是谁?但是都知道,皇帝叫李世民,父母官是谁,但是父母官是朝廷认命的,是皇帝挑选出来的,要是老百姓日子过的不好了,私底下指名道姓的议论,议论谁去?”
“小侄以前,也是平民百姓中的一员啊。”李复说道:“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事情,看的多了,也就明白的多了,总不能这些年,日子都白过了,现在日子过好了,就忘记以前是吃了多少苦了。”
“是啊,不能现在日子过好了,就忘记以前的艰难了。”李渊说道:“做勋贵,跟做皇室,真是大不一样啊,都这么些年了,有些人,心里还是不清楚,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还想守着过去,去过往后的日子,这一套,是行不通了。
以后啊,这大安宫,也别什么人都往这来了,这弄得朕这心里啊,总是七上八下的,真要是眼睁睁的看着以前的老熟人,落得不好的下场,心里也难过啊。”
“可是,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朕帮不了他们了。”
“小侄倒是觉得,错又不在您。”李复笑道:“您现在都看开了,都在这边颐养天年了,他们还看不开,还想扯着您一块去做点什么,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眼下养老的好日子,您享受着,他们不想享受,就非得犟着,梗着脖子跟二哥作对,还牵连着一大帮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大势不可违啊,反正啊,我现在是老了,不想折腾了,他们啊,找我没用。”李渊端起茶,再次细细的品味茶香:“眼下的日子,挺好的,听听曲,喝喝茶,什么样的岁数,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含饴弄孙,人这一辈子,活到最后,不就是图这个嘛。”
“叔,若是咱们李家的亲戚也不服二哥的话”
“长乐王不就是例子吗?”李渊说道:“怎么,又有宗室出来闹腾了?”
“也说不准啊。”李复感慨。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李渊说道:“咱们二人,你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