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唐豆豆,这儿,我找到好地儿了!”高尚挥着胳膊,摆着白皙的手掌,站在一块凸出的青石板上踮着脚喊。
“我来也!”黄刚像个窜天猴,从芦苇丛里跳出来,“嘭”地一声落在高尚身后,吓得高尚挥舞着双臂扑棱地往河里栽去。
“咚——”水花四溅,黄刚伸出去想抓住高尚的麻杆手,很尴尬地停在半空。
“我靠,死黄刚,你找死啊!”在水里扑棱的高尚挣扎地站稳脚,半截身子在水里头泡着还怪凉爽的,那就一起凉快吧。
“哗啦……哗啦……”一阵阵水花被高尚泼向黄刚,本来还自责的黄刚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一脚跨进水里,侧着身子双手对高尚捧起水花泼过去!
“你们是来钓鱼的,还是来玩打水仗的?”唐豆豆极速跑来,手里的水桶和鱼竿不停地晃动着声响。
“这孙子偷袭我!”
“你这龟儿子不也玩得爽!唐豆豆,下来游一圈再钓如何?”黄刚站直了身子,眼睛骨碌骨碌转。只要唐豆豆有一点意愿,相信黄刚的手就会泼出滔天大的浪花一击!
“不咯,感冒才刚刚好,再下水怕好不了。”说着,刚放下水桶的手就擤了擤鼻子,“你们玩吧,我还是钓钓鱼,希望晚上有口福,咱们晚上吃个美味的!”
唐豆豆眼睛里都是兴奋,他才学会钓鱼不久。上次从阳山中学回来,心里怏怏不乐,干啥都不得劲。黑子哥和清水哥察觉唐豆豆情绪低沉,便趁假期还有几天,就抓着唐豆豆天天早晚两趟钓鱼。如今清水哥已经回去上班,黑子也准备利用暑期最后一个月去勤工俭学,见见世面。好在,没两天,高尚和黄刚补了将近个把月的课后,学校一放假,他们就回来放飞自我。
当他俩得知唐豆豆竟然弯道超车,已经成功夺得金牌,成为全县中考第一名的时候,瞠目结舌,良久讲不出话来。可心里又觉得这才是值得自己的一直钦佩的好朋友!
“那行,你先钓着,我两游一圈再回来!”黄刚说着就活像一只鱼,从高尚身旁溜走。高尚摆了摆手:“马上回来!”便也快速地蹬腿追黄刚去了!
“注意安全,别往深水区去!”
“好嘞!”
很快芦苇丛这边,青石板上,唐豆豆给鱼钩串好小半截蚯蚓,并在空中给它荡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啪”的一下沉入水中,一圈圈水纹渐渐收敛,逐渐平静下来。
蝴蝶在芦苇丛里蹁跹,想是从里头找出一朵美丽的花,高低飞了一会,不甘心地快速扇动翅膀飞去远方。两只白鹭悠闲地窝在芦苇丛里窃窃私语,偶尔发出呢喃,或者你为我挠一挠脖子,我啄一啄你的胳肢窝。
风自在地踏来,芦苇丛齐齐歪向水面,白鹭的羽毛也微微颤抖,像是要跟着风远行,可是两只白鹭太惬意了,太甜腻了,窝在秘密基地里不愿挪动。
风觉得无趣,叫芦苇去远方,芦苇扎根脚下不肯寸步移动。风自讨没趣,叫白鹭飞行,它们充耳不闻,一心谈情说爱。风憋足了劲头,也只吹得湖面阵阵涟漪……后来,风就安静地睡着了,和唐豆豆一起安静下来,浅浅地呼吸着,几不可察。
蜜蜂腹部般的长浮标微微地钻进水里,又极为快速地顶上水面,如此快速地两三下,唐豆豆气定神闲地提竿,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如美人出浴,晶莹的水珠因为“鱼美人”的下腰姿态而强有力地飞溅向余辉中。
唐豆豆干净利索地卸下鱼,扔进身后的水桶,鱼如重获新生,嘴角挂着血迹地来回游动,禁锢得如笼中鸟。伸手把半挂着身子摇摇欲坠的蚯蚓往鱼钩大直腿上头捋了捋,唐豆豆再次挥动鱼竿,将钩子抛得更远,又在水面上浅浅地拉扯了一下鱼线,才让浮标稳稳当当缓慢缓慢地立起身子——打盹。
“哗啦”,一条又一条鱼上钩,有通体泛黄穿着盔甲的黄丫头;有滑溜的粘液满身的黄白色的鲶鱼;有瘦削修长的白条……桶里的鱼你挤我我挤你,毫不相让。
“这两人游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唐豆豆从沉迷中醒过来,四处张望,没看到高尚、黄刚二人,倒是看到戴陈晨的爷爷又养起了牛,只是身子愈发得佝偻、矮小、瘦弱。
“哟西——”戴陈晨的爷爷赶着牛正要走过,唐豆豆站起身来,扒开芦苇丛露出脸来。
“爷爷,您赶牛回去呀?”
“哟——是张海生的外孙?你是陈晨的同学吧,叫啥糖豆来着?”戴陈老师“哟——”地叫停了一头老牛、一条小牛犊,双眼混浊地问道,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是的呢,爷爷记性真好。我叫唐豆豆,是陈晨的好朋友。就想问问您,陈晨他有消息给传家里来吗?我有两年没有他的消息了。”唐豆豆一脸期待看着戴陈晨的爷爷。
可是那张如老树皮的刀划脸苦涩地皱巴着,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断联了四年啦,他堂姐说第一年还跟着住一块,后来戴陈晨自己找了工作,就住去宿舍,渐渐就没来往……唉!造孽啊,希望这个孩子好好的,好好的……”念叨着的老人家挥动手中的鞭子,吆喝“哟西”,老牛和牛犊子就迈开腿缓缓向前。老牛老态龙钟,牛犊子的腿颤颤巍巍,老人家弓着背如弓着驼峰摇摇晃晃地跟着牛身后走远。
“哈——唐豆豆!”黄刚从水里冒出头来,高尚随即也钻出来。二人本来想吓唬吓唬唐豆豆,没想到唐豆豆却扭着身子沉浸似的看芦苇外头的风景。
“干嘛呢,唐豆豆?”黄刚双手撑着石板,脚一蹬,一踩人就上来了,浑身湿漉漉,就像一只大泥鳅。
高尚推了推他的小腿,抬头不满地说:“是不是起开你的猪腿,让大爷好上来?”
“切——”
“我刚刚看到戴陈晨的爷爷,他又养起了牛。”唐豆豆转过身来叹息一声,“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戴陈晨的消息,也不知道这小子过得如何?但愿一切安好啊!”
黄刚垂下眼皮,情绪也低落下来,可不过一秒钟,他就像被注入了强心剂:“说不定戴陈晨遇到大老板,然后跟着一起发大财!”
“也说不定有人看到戴陈晨,以为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好大儿,于是认祖归宗,是个富二代身份!”爬上来的高尚也连忙展开自己的联想。
“说服得了你们自己不?唉,只希望他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唐豆豆看向浮标,它正剧烈地被拉扯,一条大鱼上钩了,可是他却失去了拉上来的兴致。
“有鱼,有鱼!”
“快啊,豆豆!提竿啊!”
高尚眼见鱼竿要被拖走,赶紧提醒。黄刚也催促着提竿,二人却见唐豆豆不急不缓地抓起鱼竿,往上猛提,竹竿弯曲成虾米状,几近折断。高尚他们见唐豆豆刚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涨红着脸,瞬间判断有超级大鱼,于是合力抓竿,往上提。
“哗啦……”一条四五斤的大鳜鱼扭摆着身子在即将完全跃出水面的那一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硬生生地将竹竿“啪嗒”折断——它带着鱼钩和鱼线,还有一截竹竿游出好远。
黄刚却如海里的巨鲨扑通入水,只取鱼竿,扯着鱼就往回带。鱼终究在三人合力直下,抓上了岸。
太阳落下了湖那头,三人躺在草地里看着天色慢慢褪去光泽,昏沉下来。
“看,只要努力,肥鱼该抓到手的终究是能抓到手的!”黄刚拍了高尚。高尚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戴陈晨最不怕吃苦,一定能闯出个人样来的!”
唐豆豆没有打击两个积极的好兄弟,因为他也希望戴陈晨有美好的生活,幸福的日子……
启明星已经明亮地闪烁着,要和月亮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