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王耀宗百花楼遇刺,已过去三天时间。
这些日子里,王耀宗格外老实,不是躲在屋子里绘图,便是在松鹤馆后院里用队列训练折磨麻家兄弟和高顺向彪小李子众人。
就这段时间的训练结果而言,众人的《队列条令》已经了解,队列动作要领也已经基本掌握,唯独停止间转法却是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通俗地说,连同高顺同志在内,基本都是不分左右。
每当王耀宗发出向左转或向右转的指令时,近距离面面相觑的尴尬场景总是层出不穷。
“嘿!我还就不信了。”
王耀宗骂骂咧咧地走到队列前。
“看着我,我现在举的手就是左手,你们……另一只!”
王耀宗举起左手,镜像而立的众人则是纷纷举起了右手。
王耀宗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问题,立刻转身。
“看着我,这回咱们是一顺了,左手,好,别动啊,我看看……说了咱们他妈是一顺的!”
王耀宗回头,结果看见所有人仍旧举的是右手。
王耀宗咬牙切齿,一一上前把所有人的手掰成左手上举。
“都给我记住了,这只手是左手!”
“现在左手放下,举右手,另一只手!”
队列瞬间乱作一团。
王耀宗再次上前将所有人的手调整成右手上举的模样。
“记住,这是右。你们吃饭捏筷子的手就是右手。”
众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好,手都放下。听我口令,准备,举右手!”
王耀宗发出口令,结果队伍中任有一半人举起了左手。
“操!都说你们拿筷子的手是右手,让你们举右啊。”
王耀宗大爆粗口。
向彪和麻雨水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
“报告,我们举的就是吃饭拿筷子的手啊。”
“好好好,真邪门,这么多左撇子,你们写字握笔的手就是右手。这总行了吧?”
王耀宗连忙调整话术。
“报告将军,我不会写字啊!”
向彪满脸委屈地说。
“报告!我们也没学过!”
麻家兄弟众人也面露难色。
“麻立春,你他妈不是会写吗!”
王耀宗有些生气。
“报告,会写一点,但是我分得清。我的左手是断的这只手!”
麻立春大声答道。
……
我他妈是真该死啊!
王耀宗心中懊恼地呐喊着。
除了画图和操练队列,偶尔有空时,王耀宗还会和颜寿一起钻研一下医术。
只是王耀宗终究还是低估了颜寿作为职业医师的领悟能力,随着时间推移,颜寿问的问题越来越深,而王耀宗能回答的却越来越少。
终于,这天颜寿再次找到王耀宗,询问关于细菌的问题,王耀宗是真的答不上来了。
“颜先生,你看是这样啊,我们说的细菌呢,我现在确实没法向你展示……”
“怎么会,世子你不是说做出那个什么尽就能看见吗?”
颜寿满脸期待。
“什么尽?我给你做个白日依山尽!显微镜!”
王耀宗狠狠瞅了颜寿一眼。
“对对对!显微镜。”
颜寿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那个显微镜啊……现在确实是做不了,好多材料我都没有……”
王耀宗耐心地说。
“缺什么,我现在去找!”
颜寿急切道。
“我需要……”
说话间,王耀宗忽然想起,显微镜最早发明时也并非是什么精密的仪器,只不过是一个眼镜商用两片凸透镜制造的简易高倍放大镜而已,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不断优化改良,才有了后世可以实现放大一千六百倍率的光学显微镜。
而在大燕,琉璃的烧制已经有近五十年的历史,虽然造价昂贵,但已经有了诸多应用,比如百花楼的琉璃顶……
王耀宗的脑海里,依稀浮现出月色透过琉璃顶,照耀在那一双百种风情的美眸上……
呸呸呸!搞学术呢,严肃点。
据说在江南,已经有了颜色接近透明的水晶琉璃……
“水晶!你能找到水晶吗?”
王耀宗问。
“水晶有啊,东市的玲珑坊就有!”
颜寿点头。
“世子你要水晶作甚,那不是用来打首饰磨花镜的吗?”
“花镜?”
这次轮到王耀宗不解。
“是啊,人老了,看东西不清,用水晶磨成花镜,就能视物。”
“你去找花镜,有多少找多少,我来给你画成像原理图”
说着,王耀宗摸出随身带着的炭笔和画本便画了起来。
可是刚画了一半,王耀宗却停住了笔,接着便在颜寿无比期待的目光中,将画稿涂成了一片乌黑。
颜寿看着王耀宗得动作,眼中的期待渐渐变成了绝望,绝望又变成了愤怒,他跺着双脚,嘴巴一张一阖,却没有半点声音,颜寿竟然急得失了声。
颜寿挥舞着双臂就要来抢王耀宗手里的画稿,却被王耀宗单手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哇的一声。
被按住的颜寿终于哭出了声。
王耀宗一看,连忙住了手,颜寿却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顺着墙根慢慢滑了下来,边哭边骂。
“造孽啊!快画完了你给毁了,给我看看能咋啦?要教是你,教一半不教了也是你,天杀的,挨刀的,五十里没人烟你个狼掏的……”
看着颜寿坐地痛哭的模样,王耀宗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颜寿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做成一把显微镜,为此颜寿虽然没有正式拜王耀宗为师,但也时常对王耀宗行弟子礼。
几十岁的人了,为了学艺,当真也是豁得出去,可自己不过随意几笔,便将他的梦想化为了灰烬。
王耀宗正想安慰颜寿,却又想起那些没死在鞑靼人刀下,却死于感染的武工队成员,顿时又狠下了心。
“闭嘴!”
王耀宗厉声说。
颜寿慢慢止住了哭声,却仍旧不停抽抽嗒嗒。
“没说不教你做,只是有个更紧要的东西需要你先做出来。”
王耀宗蹲下身,耐心开导着颜寿。
“有啥……能比……微镜……更紧要?”
颜寿边抽边问。
王耀宗提笔在纸上画了几笔,画出一个简易的刻度温度计的模型。
“你先帮我把这个做出来。”
“这是啥?”
颜寿也不抽了,拿过画稿仔细研究起来。
“温度计,测温度用的。”
“有啥用?”
王耀宗再次耐着性子,给颜寿讲解起了温度计的工作原理。
不料颜寿听罢,却是满脸嫌弃。
“世子你诓我,这哪里比微镜重要?”
“你懂个求!”
王耀宗也是恼了。
“细菌就在这儿,不管你能不能看见它都在这儿!明白吗?细菌会感染伤口,伤口感染了就要死人。但是如果有温度计,我就能做出高纯度酒精,有了酒精,就能消毒!消毒了细菌就会死翘翘,伤口就不会感染,伤口不感染,人就不用死翘翘。明白?”
颜寿被王耀宗吼了一顿,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将信将疑得低下头看着图纸上的温度计。
“这东西简单嘛,只要把水银灌进这支琉璃管里不就好了。”
颜寿指着图纸说。
“做出来是简单,难的是要准确标记出刻度,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不停实验观察核准。不过鉴于我开了挂,知道在标准气压下,水结冰是三十二华氏度,水沸腾是二百一十二华氏度,我们只要测出这个刻度,就能做出华氏温度计,有了华氏温度计,我们就能做出五分之一酒精溶液,制作里氏温度计,然后从新核准刻度,就能做出摄氏温度计,不过如果只是制作酒精,有华氏温度计应该也够用了。”
王耀宗越说越兴奋,但一想到刻度核准需要先教颜寿数学,不禁又有些犯难。
“世子,我帮你做出温度计后,你可一定教我做微……显微镜啊!”
颜寿却是语带乞求。
“你放心,我王耀宗江湖人称信义当先小郎君,说过的话一定兑现!”
王耀宗眨了眨眼,颜寿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王耀宗行了个弟子礼,王耀宗侧身未受。
“又是一个犟种,忙你的吧。”
看着颜寿走远,王耀宗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见小李子鬼鬼祟祟地从墙头翻进了后院。
“嘿!干嘛呢?”
王耀宗绕到小李子身后问。
小李子没看见王耀宗过来,被吓了一跳,待他定睛看清来人是王耀宗,这才咧嘴露出一口大牙。
“将军,有线索。”
“我问你干嘛有门不走非得翻墙进来?”
王耀宗问。
“这,不是从百花楼回来都得翻墙头嘛?”
小李子满脸疑惑。
“谁告诉你的?刚你说有线索,查到什么了?”
王耀宗也懒得和小李子掰扯。
小李子嘿嘿笑着,凑到王耀宗耳边。
“你就站这说,这儿没别人。”
王耀宗怕痒,最不喜欢别人凑着自己耳朵说话。
“我今天刚到东市,就遇到百花楼的几个茶壶儿出来吃扁食,我按高参谋教的,装作认错人,要请他们吃饭,然后就和他们搭上了话。后来我们就在彩衣巷前面的羊肉汤铺子一起喝了羊肉汤,那铺子羊肉汤不错,扁食也劲道,就是烧饼焦了些……”
“说事!”
“是是是,有个茶壶儿嘴碎些,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辛二娘,他说那辛二娘刚到百花楼时候,就带了一个丫头,后来没过几天,又来了一个丫头和一个老仆,那老仆是个厉害的,有天西川钱知府家的衙内在百花楼吃醉了酒,要强闯辛二娘的包房,被那老仆一人打翻了四五个知府的护院侍卫。钱知府可能也是怕丢人,这事也没声张,而且您知道最巧的是,辛娘子比您晚到西川府两天,而辛娘子到西川府前,人在随州清源府,我问了高参谋,从清源府骑马,赶到西川,正好两天。所以说,很有可能她和将军您是同一天动身前往西川府的。”
小李子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王耀宗。
王耀宗低头思考了一番。
“行啊,你小子有长进啊!”
王耀宗拍了拍小李子说。
“嘿嘿,是高参谋和小高将军教得好。”
小李子笑答。
“这些天你辛苦,赶紧去训练吧,你也是个左右不分的。”
说着,王耀宗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小李子。
“给将军办事,哪有拿银子的道理。”
小李子没接那银子,只是行了个礼,便欢快地跑进了院。
“江东花魁啊,倒真是个隐匿的好身份。”
王耀宗一边揣起银子,一边低声自语。
既然小李子查到了线索,那接下来王耀宗要做的自然便是顺藤摸瓜。
按现有的情况来看,辛采薇是自己被刺一事中非常关键的一环,只要能撬开她的嘴,许多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接着王耀宗便找来了高照,两人躲在屋里谋划了整整一夜。
好不容易到了次日清晨,穿戴整齐的王耀宗刚要出后院们,却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一声锣响,接着,只见颜寿领着一个内官进了后院。
那内官一进后院,便从怀里抽出一个封筒,接着又从封筒里抽出一份象牙白的绢布。
大燕制,旨传于庶人用青绢,传于有功名者红绢,传于官绅蓝绢,传于勋贵白绢,传于皇室宗亲黄绢。
王耀宗还在纳闷,这松鹤馆里啥时候出了个大燕勋贵,要说和勋贵最靠边的也就自己一个国公世子,可王光伯的国公爵位虽然可以世袭,但王光伯还在,王耀宗便只是个闲散勋贵子弟。
“哪位是定国公世子?请定国公世子王耀宗奉诏!”
王耀宗一听,不由一惊,想不到这诏书还真是给自己的,可是给自己的诏书怎么会是白绢?
还来不及细想,高照边从屋内跑了出来,将王耀宗拽到了传诏的内官面前。
“世子,奉诏吧!”
传诏内官笑眯眯地说。
王耀宗诶了一声,便伸出了手,伸到一半,想想觉得可能有些不敬,又将另一只手伸了出来。
传旨内官咂了咂嘴。
“世子,奉诏哪有站着的。”
不站着我趴着?
王耀宗暗暗腹诽。
高照倒是反应快,对着王耀宗膝盖窝上就是一脚。
王耀宗站立不稳,踉跄着跪倒在地,只能不情不愿地说:
“鄙,王耀宗,奉吾皇诏!”
传诏的内官看了看身前的王耀宗,心想这肤色黝黑的无礼少年便是这些日子在京城都传疯了的万人敌?除了看着比同龄人高些壮些,也没啥特别的啊。
想着,内官轻轻清了清嗓子。
“朕膺天之眷命,诏,大燕定国公二世公之子,王耀宗,戴祖德,年少勇武多智,于陇州破敌有功,赐御马,金二百,封云县男,食邑二百户,奉诏即日,入京面见。钦此!”
“吾皇万岁。”
诏书很短,可跪在地上的王耀宗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煎熬,浑身都不自在,好不容易等到内官宣毕,他连忙宣赞,站起身来,不适感这才终于缓解。
传诏内官将诏书翻转过来,同时又给王耀宗递上一支笔,示意王耀宗在一长串名字后的空白处落字确认。
王耀宗机械地接过笔正要签名,却忽然又将诏书翻起,看了看那白绢,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高照。
高照不动声色地默默摇头。
“天使,这绢封颜色怕是不对吧?”
王耀宗抬头问。
传诏内官抿着嘴,笑嘻嘻道:
“天家特许的,自我大燕开国,以白身得传白绢,有此殊荣,县男可是头一份。”
闻言,王耀宗点了点头,这才将落字签名。
待王耀宗签过了字,传诏内官收回诏书,将上面的墨迹吹干,又将诏书卷起,塞回封筒,递还给王耀宗。
“天使怎么称呼?”
王耀宗接封筒时,不露痕迹地将一锭大银塞到内官袖中。
那内官先是一惊,可感受到袖内的重量,不禁又喜笑颜开。
“鄙姓兰,贱小海,县男叫我小海就是。”
“有劳兰内官。”
王耀宗拱了拱手,兰小海却是侧身未受。
“县男折煞我也,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出发吧!”
“现在就走?”
“县男,给您的诏书里可是有写,‘奉诏即日入京面见’,天家可是等着您呢,咱可不敢耽搁。”
“那我这边安排。兰内官前院稍坐。”
王耀宗招呼了兰小海,又唤过高照。
“百花楼的事,怕是只能让大头去帮我们查了。”
“不用去了,刚有信送来,说是有暗探报,半个时辰前,辛二娘已经带着随从出了东城。”
高照说。
王耀宗皱着眉头,随即又很快恢复如初。
“那就不管她,让她跑,我倒是要看她能跑到哪里。你们收拾东西先。我去辞别馆主。”
高照点头,忽又开口。
“得封了男爵,你怎么一点不高兴啊?”
王耀宗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屑的声音。
“我家那老……老爷子可是世袭的国公,甩这县男几十条街,我连他那世袭国公都不稀罕,还能稀罕这终身的县男?没甚实惠。”
大燕的爵制沿袭了梁的公侯伯子爵“五等十三级”,分别为国公、州侯、府侯、县侯、州伯、府伯、县伯、州子、府子、县子、州男、府男、县男。
其中,若是世袭的爵位,则会在封诏中专门说明所封为世袭,反之则是终身爵。
王耀宗受封的,正是最低一级的终身县男爵,王耀宗本就是定国公世子,未来不出意外是必然会承袭定国公爵位的,有了世袭国公爵,其它的终身爵位自然便会取消。
由此看来,云县男一爵的象征意义的确远大于实际利益。
随着王耀宗得封县男,奉诏入京的消息传开,整个松鹤馆里顿时忙活起来。
王耀宗没啥行李要收拾,便去前院准备寻松鹤馆的主人,也就是颜寿的大舅哥辞别,毕竟在松鹤馆里住了那么长时间,给人家也添了不少的麻烦。
可馆主今日正好出诊去了,王耀宗没寻见人,却见颜寿父女三人正在院门口指挥家里的帮工装车。
见到王耀宗,颜寿立刻迎了上来,颜雯苡却转身气呼呼地拉着姐姐进了院子。
“颜小娘子又咋啦,谁又得罪她啦?”
王耀宗见颜雯苡气冲冲的样子,便问颜寿。
“她啊,气性大,别管她。世子你也是,要上京都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也没个准备。”
说着,颜寿拉着王耀宗走到马车前。
王耀宗心中却是直喊冤,他哪里知道皇帝会诏他入京。
“世子您看,这些都是我给您准备的日常应用之物,还有些上好的陇州特产补药冬虫夏草,等您到了京都,走亲访友的都用得上,还有这些……”
颜寿指着马车上已经装箱的各种东西对王耀宗说,说着说着,却悄悄抹起了眼泪。
“颜先生,这怎么还哭上了。”
王耀宗不解。
“我舍不得世子您啊。”
颜寿边哭边说。
“嗨……”
王耀宗非草木,岂能无情,看见颜寿的模样,还是被感动了些许。
他正想对颜寿说,舍不得便和我同去京都,便听颜寿又说:
“世子,您走之前,能不能把您说的那个什么成像原理教给我,您要是走了,我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出那显微镜……”
颜寿紧紧攥着王耀宗的手。
王耀宗的话都已到嘴边,结果却只能生生咽回了肚子里,感情刚才是自己感动自己呢?这颜寿哪里是舍不得自己,分明是舍不得那台显微镜呢。
王耀宗看了看颜寿,又听见大门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抬头,便看见颜雯苡正盯着他,眼中满是幽怨,瞬间明白了这父女几人的心思。
颜家父女是想跟着王耀宗去京都的,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当他面直说。
“哈哈,等我有空了,便把那成像原理画好派人给你捎回来。”
王耀宗笑着拍了拍颜寿的肩膀。
小样,还和我玩欲擒故纵。
“啊……好,甚好……”
颜寿声音里满是低落。
王耀宗倒是有心看看,这颜寿能憋到什么时候,于是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作势要回后院。
颜寿一咬牙。
“世子……您……”
可话刚出口,颜寿便后悔了。
从涵山到西川府,除了外伤的缝合之术,王耀宗还教了颜寿许多其它医术。
虽说在王耀宗看来,那些所谓的高明医术不过是些粗浅且不成体系的急救常识,但在颜寿看来,却不亚于神技。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更何况王耀宗也没有让颜寿拜自己为师,若是自己再纠缠着,倒是显得有些没脸没皮了。
退一万步,就算是为了艺,颜寿自己的声名可以不要,但他还带着两个女儿,若是让别人以为自己是想让自家女儿攀附高枝,这是颜寿无法接受的。
“嗯?”
王耀宗听到颜寿唤自己,顿步回首。
“您……多保重……”
颜寿终究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口。
看着颜寿扭捏的样子,王耀宗心里都替他着急,眼珠一阵转动,又笑着问颜寿。
“颜先生,你是想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敢问世子,何为一顿饱?何为顿顿饱?”
颜寿不解,拱手问道。
“你若只想一顿饱,我待会便将成像原理绘制于你,你只需再找些水晶花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只需研究些时日,便能做出显微镜的雏形,虽说观察细菌是难了些,但看见一个更微小的世界却是不难。”
“若是想顿顿饱,便是我教你数学……数术,等你学会了数术,我再教你些化学和物理……炼金和格物。等你学会了,别说显微镜,能吞煤喷火的自走马车怕是都能造。你觉得如何?”
王耀宗负手问。
“那自然是顿顿饱。”
颜寿思索片刻,立刻回应道。
“既然想顿顿饱,那便做定国公府的幕僚,跟我去京都,你可愿意?”
王耀宗虽然已经封了爵,但是还没及冠,就自然没有办法单独开府,因此理论上颜寿只能是国公府的幕僚。
颜寿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耀宗,此时在他的眼中,王耀宗周身如同有光。
“这……怕是不好吧?”
颜寿嘴上说着,人已经跑进门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两个提前准备好的包袱,顺手便被他扔上了马车。
“怕是不合适吧。”
颜寿嘴里依旧念叨着,跑到大门口处,朝着门里张望。
“妮子!拿东西出来装车啊,世子带我们去京都!”
王耀宗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颜家姐妹手里提着包袱,推着箱子,出现在门边。
颜雯苡像只快乐的麻雀,叽叽喳喳跑进跑出。
颜雯芯却是羞涩地笑着,悄悄拿眼看王耀宗,发现王耀宗也在看她,脸更是红了。
王耀宗一步上前,扛起颜雯芯脚边的箱子,有意无意的,王耀宗轻轻挠了挠颜雯芯的手背。
一片霞光泛起,颜雯芯的脸好似天边的火烧云。
“去京都咯!”
颜雯苡欢快地叫着,那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感染着每一个人,连同装车的帮工,都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