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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劫营

    涵山外三里,苦水原,鞑靼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人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地斜靠在躺椅上,手中却不断把玩着一块通体雪白的豹形玉把件,玉把件的材质一眼便能看出是极品的邗蓝玉,只在肃州邗蓝县有少量出产,每件成品都价格不菲。

    在男人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白得耀眼,象征金帐国皇室至高皇权的豹尾。

    若是高照在场,一定能认出,这男人正是“鞑靼之箭”,金帐国八汗王脱脱勒。

    谁都没有想到,脱脱勒作为此次鞑靼南下的主帅,既没有在江佑的萨希日军中主持对破虏军的阻击,也没有在西川府指挥攻城,却是带着亲兵悄然来到了涵山城下。

    脱脱勒的身后,无声地立着一个身形如熊一般的汉子,那汉子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皮甲里,只露出一双绿色的眸子,如恶鬼般散发出森森寒意。

    一个着黑衣的英俊燕人文士则站在大帐正中,一边用长杆推动着沙盘上的木块,一边推演着战情。

    “江佑的战事胶着,哈利太甩不开定国公,窝察的大军也在西川府陷住了,反倒是涵山这边比较乐观。我们在里面的人传出消息,涵山守军的粮食昨日彻底断了,晚间已经开始杀马充粮。从白天大军攻城时城头落下的箭矢来看,守军也应该已不足千人。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两日,涵山可下。”

    那文士说完,放下了手中的长杆,一边的鞑靼侍从立刻为他拿过一个软垫铺在地上,又递上一囊马奶酒。

    半晌,上首的脱脱勒睁开眼睛,又缓缓活动了一下脖子,咽喉处一个狰狞的伤疤顿时显现出来。

    “玉龙先生的话,本王从来都是信的。”

    若单论长相,脱脱勒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可嗓音却如同是小刀刮铁皮般刺耳。他早年帮助乌颜别努争夺汗位时,咽喉处曾中过箭,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声音却变成得半人半鬼。

    “玉某惭愧,就说如现在这局势,也是我战前没有想到的。”

    玉龙用嘴咬开囊塞,连灌了几大口马奶酒。

    脱脱勒突然停住手中的动作,将玉雕扔在面前的矮几上。

    “先生不必自责,粮道遇袭之初,你也是提醒过本王的,是本王大意了,谁能想到一个跳蚤似的小崽子,能从我们身上吸下这么多的血。”

    玉龙扭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喝了一口酒。

    “定国公这两父子,都是不好对付的。自开战以来,我观那小世子的种种表现,发现他在正面的排兵布阵很是稳重,与燕国朝中那些宿将相比,也不过是稍差些经验。背地里又擅用奇用险的,除了在之前攻城时,对燕人俘虏一事上有些妇人之仁,杀我金帐国俘虏时却是心狠手辣。之前他名声不显,倒是将他疏忽了。现在看来,若是不趁这小子羽翼未丰,尽快把他除掉,假以时日,这定国公世子必定会成为我等心头大患……”

    “能得先生这样的重视,那小崽子怕也是大燕除了定国公外的第二人吧。真不知道他是该笑还是该哭。”

    脱脱勒从躺椅上站起身,伸手拉了拉袍领遮住伤疤,又走到玉龙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酒囊。

    “所以今天先生才专门让本王撤掉了哨卫?”

    玉龙搓了搓手,轻笑一声。

    “没办法,三王子被俘的消息刚传回王庭,大汗议和的队伍就出发了,现在怕是已经过了青江,马上就会抵达燕都长乐。虽说所有责任都由三王子顶着,但我军这次无功而返,不赚他个国公世子,怕是会影响王爷在王庭的声望。”

    脱脱勒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

    “先生确定那小子一定会来吗?”

    “九成确定吧。”

    玉龙大概是喝了酒觉得有些热,扯开了自己黑衫的前襟,在他胸前裸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鞭痕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

    “晚间传来的消息,那小子点了五十兵马,咱们的探子混在燕人百姓里,没法凑到跟前,但想来应该是冲着大营来的。”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用你们燕人的话来说,守株待兔?”

    “是以逸待劳。”

    玉龙纠正脱脱勒。

    脱脱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燕人的官话我实在是说不好,先生不要笑我。”

    “王爷征战半生,和那些在金帐里有专门先生教授的王子们不同,官话能说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玉龙躺在软垫上,把酒囊里的剩酒一口气全灌进了喉咙里。

    “将来有天王爷的大业能成,也无需再说这燕人的官话,到时天下臣服,倒该叫所有人都改说鞑靼语。”

    听完玉龙的话,脱脱勒颇感有趣,开心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如同深夜里的怪枭,叫人汗毛倒竖。

    笑着,脱脱勒却突然长叹一声。

    “哎……实在是可惜了,本王原想这次能从燕国身下多撕下些肉来,为将来做些准备,但却被定国公这对父子给坏了事。”

    “王爷还是着急了些。我们现在的重点还得是在漠南,然后才是燕国。”

    玉龙坐起身。

    “就如同之前我们棋盘对弈,入关这事算是提前布下的闲子,并不一定要发挥什么真正的作用。”

    “燕国朝堂现在虽已是腌臜遍地,但咱们那几位盟友现在还无法完全掌握军中。且燕国朝中文有杨章平、韩修尚能知事,武有王光伯、保彦全护国,要想肢解这庞然大物,现在还不到时候,只能徐徐图之。”

    说着,玉龙停顿了一下,眼珠微动,悄悄观察脱脱勒的反应。

    玉龙虽对脱脱勒的态度一直不甚恭敬,但那其实只自己为塑造狂士形象的表面行为,他也害怕自己不小心触了脱脱勒的逆鳞,被这毒龙所噬。

    而脱脱勒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并没说什么。

    “不过那些当用的燕朝文武俱已老朽,而王爷却是正值鼎盛。只要今天能除掉那定国公世子,用不了多久,燕国怕是再无敢战能战之人,未来便再也没什么能挡得住王爷的健马雄兵,青江饮马不过是时间问题。”

    显然,脱脱勒的野心和抱负远不止一个金帐国的汗王,他想要世界臣服于他的脚下。

    而这也正是玉龙所需要的。

    在世人眼里,脱脱勒不过是个贪财好色的粗野武夫,但是玉龙知道,脱脱勒所表现出的种种,不过是为了演给乌颜别努看的一出戏。

    一旦有一天乌颜别努归天,脱脱勒将会彻底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

    那时,即便是乌颜别努所有的儿子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加在一起,也无法撼动脱脱勒的汗位。

    正在脱脱勒和玉龙小声交谈的时候,帐外远远响起一阵喊杀声,不多时,一个头戴亲卫毛冠的侍卫冲进大帐,半跪在帐中。

    “王爷,燕军劫营。”

    脱脱勒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对身后那熊一样的鞑靼人招了招手。

    “莫泰,把我的王麾打出来,你带亲卫守旗。若是丢了我的王麾,可就不是割条舌头这么简单了。”

    莫泰半跪抚胸行礼,随即便起身出了营帐。

    玉龙目送莫泰出了大帐,又将身边的酒囊递向侍从。

    “装清水,多涮涮,有点酒味就行。”

    玉龙交待了侍从一句。

    脱脱勒却是笑。

    “先生何必,本王帐里多的是酒。”

    “我的事王爷都知道,离开孟州时我是发了誓不喝酒的,奈何体内的寒毒只能用酒压着。”

    玉龙也是笑,眼神里却有些黯淡。

    “等到王爷君临天下,到时我再喝他个一醉方休就是。”

    脱脱勒见玉龙停住了话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招呼侍从上来为自己披甲。

    半晌,全身包裹在褐黄皮甲里的脱脱勒挥退了侍从,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护腕,转身看向玉龙。

    “你们燕人有句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管是漠南还是天下,一切就从今天这里开始吧。”

    说罢,脱脱勒持刀走出营帐。

    透过营帐门掀起时的一丝缝隙,玉龙看见大营远处已是一片火光,想来应该是燕人守军已经冲进了鞑靼军的营地,正在纵火烧营。

    他不禁想起自己多年前离开孟州时,曾回头望向玉家老宅,那火光是何其相似。

    “其实所有的一切,早就开始了。”

    玉龙喃喃自语。

    五十人的骑兵队伍,像是一柄切开牛油的利刃,在鞑靼人的军帐间肆意游走。他们一面把火把扔向鞑靼人的帐篷,一面截杀着惊慌失措四散开来的鞑靼人。

    王耀宗从一个鞑靼人身上抽回马槊,那鞑靼人立刻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太顺了……

    王耀宗皱着眉,心头没来由地生出一阵疑虑。

    他和这支鞑靼人的部队在涵山上下已经交手了无数回,深知鞑靼坦罗军的战力强悍。

    可如今在他们面前的鞑靼武士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斗志,似乎只是一味朝着大营深处逃跑。

    王耀宗想起临行前高照与自己所说的话。

    “你用兵用险,又擅夜袭,经过之前几次交手,鞑靼人应该是会有所防备。”

    可王耀宗一路从涵山到鞑靼大营的沿途,除了看见零星几个明哨卫,鞑靼人似乎并没有派遣更多的斥候,这与坦罗军平日里展现出的军事素养极度不符。

    如果摔了那么多次跟头,鞑靼人对自己还没有防范,要么是这支坦罗军的主帅是个极度狂妄自大的蠢货,要么就是,自己的行动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握。

    之前王耀宗嘱咐高顺仔细盘查燕人俘虏中潜伏着的鞑靼细作,可是当时正值鞑靼人全力攻城,再加上自己人员短缺,甄别的工作几次被打断,要做到万无一失几乎是不可能的。

    王耀宗觉得,发生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可明知道自己要劫营,鞑靼人为何还会放松警戒?

    似乎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解释,那就是鞑靼人的目标是自己,他们要用整座不设防的军营,引诱自己深入,然后留下自己。

    可即便这大营是个陷阱,王耀宗也是不可能再回头了。

    如果他此时撤回涵山,断粮再加上双方军力的巨大差异,整个涵山就会变成他王耀宗最后的埋骨地。

    唯一的办法只有虎口拔牙,硬着头皮杀穿这座军营,斩将、夺旗,为自己和身边,还有涵山里的那群人去争取一线生机。

    想通了这一关节,王耀宗也不再犹豫。

    “高顺,收拢人马,不要恋战,随我往大帐去!”

    可还不等王耀宗话音落下,忽然一阵号角声响起,四面八方顿时涌出无数披坚执锐的鞑靼武士。

    “将军,鞑靼人把咱们的后路截断了。”

    一个永胜军老卒指着身后大喊。

    王耀宗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夜色中无数鞑靼武士人影晃动。

    “将军,那边,是鞑靼人的帅旗!”

    高顺指向王耀宗身后。

    不知何时,中军大帐处无数火把被点亮起来,灯火中已经竖起了一杆近两丈高的大麾,那大麾上挂着的并不是平日里与他们对峙的坦罗军灰狼皮军旗,而是一面装饰着四条白色豹尾的豹头大纛。

    能用四束豹头大纛的,放眼整个金帐国,除了乌颜别努,便只有金帐国八汗王脱脱勒一人。

    操!

    王耀宗心中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脱脱勒居然在这里。

    可随即他心中的惊骇就变成了狂喜。

    苦水原鞑靼大营如今已成了王耀宗的死地,却也给了他一个杀掉脱脱勒的机会,只要脱脱勒一死,不单是涵山,整个大燕境内的鞑靼人都将不攻自破。

    “兄弟们!这泼天的富贵终于到咱们头上了,金帐国八汗王脱脱勒那贼酋就在那边的大麾下面。杀了他,咱们这辈子都不用再打仗了,但是这贼酋怕是不好杀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这胆子和本事了。都是带种的爷们,敢不敢和我去杀那狗贼酋?”

    王耀宗勒着马,朝着骑兵们大喊。

    这群骑兵们早已是杀红了眼,反正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要是能拉上脱脱勒这位金帐国的八汗王给他们垫背,那这条命就值得不能再值了。

    “万胜!”

    骑兵们纷纷用手中的兵器敲打着盾牌和刀鞘,战马也被这杀气感染,不断用蹄子刨着地面,鼻翼里不断喷出粗气。

    “万胜!”

    王耀宗高举马槊大喊一声,调转马头,朝着中军大帐直奔而去。

    他身后的骑兵们则像是一支支离弦的利箭,紧跟在他的身边。

    马蹄轰鸣,刀枪如雷,残肢纷飞,鲜血如雨。

    冷兵器时代,骑兵在战场上占据着无与伦比的统治地位。

    借助高机动性和强大的冲击力,王耀宗率领的骑兵队伍如同一台绞肉机,不断向着脱脱勒的中军大帐推进。

    而克制骑兵的方法,唯有一支更强大的骑兵。

    若单论骑兵,燕人与鞑靼人间的差距可以说是断崖式的,若不是为了吸引王耀宗深入,只需要一支同等人数的坦罗骑兵,脱脱勒就可以将这支如同飞蛾扑火般的燕人骑兵消灭,但这样也存在着一击不中之后,被王耀宗立刻撤离战场的风险。

    就如玉龙所说,只是消灭一支骑兵不足以掩盖这次南下的失败,唯有燕国定国公世子的人头,才能让脱脱勒挽回自己在王庭的颜面。

    于是脱脱勒选择以自己为诱饵,用步卒去消耗王耀宗一队人原本就已所剩不多的马力,待到王耀宗等人人困马乏时,再用自己手中的王牌予以致命一击。

    玉龙常说,狮子搏兔,尚用全力。

    脱脱勒自然不想给王耀宗留下半点机会。

    中军大麾下,脱脱勒看着来势汹汹的燕军骑兵,已突进到两百步外,微微露出一丝不屑,他遥指燕军骑兵最前端的王耀宗。

    “莫泰,我要他的脑袋!”

    马背上的莫泰朝着脱脱勒微微躬身,随即缓缓放下面甲,大力踢踹了一下马腹,那同样浑身包裹在皮甲的战马一声嘶鸣,朝着战场中的王耀宗方向缓缓移动起来。

    紧接着,十人一组,用铁链连接在马背上的五十重甲骑兵,也开始缓缓移动起来,骑士手中的骑枪微抬,如同一只只长满尖刺的怪兽,随着莫泰倾巢而出,几百支马蹄砸向地面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军营中回荡。

    燕军的骑兵队在王耀宗的带领下,终于摆脱了鞑靼步兵的纠缠,杀透了坦罗军的防线。

    可还没王耀宗喘口气,就见坦罗军中军大帐方向,一支连人带马全都裹着厚重铠甲的重骑兵正朝着自己倾泻而来。

    “甲骑具装!是铁……铁浮屠!”

    有老卒惊恐地喊道。

    如果说骑兵是冷兵器时代的王者,那重甲骑兵就是战场上的皇帝。

    而在重甲骑兵中,最为可怕的战争机器,一定是鞑靼人的铁浮屠。

    王耀宗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记忆,金帐国可烈汉在一百年前起兵统一漠南各部,最初的力量就是五十铁浮屠重骑兵。

    “若是你们有天野战遇见了鞑靼人的铁浮屠,立刻撤退,千万不要与之正面对冲!”

    王耀宗想起高远曾经在汶河旧战场边,对自己和高家二子说过的一句话。

    “可铁浮屠不是五十年前就覆灭了吗?”

    高照扬起稚嫩的小脸问高远。

    “是啊。”

    高远却只是望向远处。

    “老国公用三万多条人命覆灭了铁浮屠,现在想来何其幸运……”

    王耀宗已来不及细想,无论铁浮屠在五十年前被自己的祖父覆灭与否,如今这战争怪兽却又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种人马俱着重甲的铁浮屠骑兵与王耀宗所率领的轻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王耀宗的轻骑兵只着轻甲或是直接不着甲,利用高速的机动优势袭扰敌军,只有在面对兵卒时才会选择防守薄弱的侧翼作冲阵突袭。

    而重骑铁浮屠则完全是为正面冲击而存在的,他们厚重的铠甲可以保护住几乎所有的要害,而他们的骑枪只用平搭着,借助马力,就能对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杀伤。

    即使有人能侥幸躲过骑枪,也会被铁浮屠强大的冲击力掀翻,最终葬身在马蹄之下。

    铁浮屠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钢铁防线,会撕裂一切试图穿过它的血肉。

    “世子,你快带兄弟们撤吧,能走一个算一个,我掩护你们!”

    高顺贴近王耀宗,换了称呼,低声说。

    “不能撤,我们退路已断,只有冲过去,才有一线生机。”

    王耀宗无奈摇了摇头,眼神却是越过了涌来的重骑,坚定地看着大麾之下,那个手缠豹尾的人影。

    “那是铁浮屠啊!”

    高顺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焦急。

    “是啊,那是铁浮屠……可铁浮屠又如何?老国公五十年前不就团灭过他们吗?”

    王耀宗笑着安慰高顺,又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可是世子,老公爷用三万多条将士性命覆灭的,是人数不到一千五百人的铁浮屠啊!”

    高顺说。

    王耀宗按住高顺地肩膀,平静地笑着。

    “我不求你能理解,但我希望你能原谅,如果今天最坏的结果是死,那我也希望我能死在冲锋的路上。”

    说完,王耀宗一踢马腹,便朝着铁浮屠军阵直冲而去。

    高顺望着王耀宗渐渐远去的背影,再也来不及迟疑。

    “兄弟们,横竖都要死,多杀一个鞑子都是赚!跟着将军,杀鞑子呀!”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曦洒落大地,一场被史书定义为两大宿敌“首遇”的苦水原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