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公子,主上有请。”
卫青在雕塑群前站了很久,突然身后站了一个人,凭空出现的。
卫青才缓缓回过神来,扭头一看,便是混鲲祖庙的一位佝偻驼背老者,此人便是混鲲祖师的贴身之人,叫什么真名,没有人知道,大家都叫他鬼差。鬼差不但驼背,而且脸很黑,脸皮皱起来就如树皮一样显得狰狞无比,但卫青还是很客气的说道:“见过鬼差大人。”
据说这位鬼差,是混鲲祖师当年九大护法之一,也是如今混鲲祖师麾下唯一的亲传弟子。
不过鬼差从未离开过混鲲祖庙,也是目前唯一可以靠近混鲲祖师的人,因此鬼差虽然没有要职在身,但在整个混鲲祖庙有着极高的辈分,哪怕是黄天和玉帝见了,也以晚辈身份自居,至于他的实力如何,是个谜,但作为一个活了近万年的人,鬼差的修为,没有人会小看他。
卫青跟在鬼差之后,朝四圣殿而去。
四圣殿,混鲲祖庙最重要的宫殿之一,目前是混鲲祖师的休憩之地。
不过在数千年之前,混鲲祖庙被称作四圣宫,是盘古大帝四位弟子的传法布道的圣地,曾经万仙来朝,神魔跪遍整个四圣宫的每块砖土,但随着盘古大帝的陨落,四圣只剩下一垂死挣扎的混鲲祖师,四圣宫辉煌不在,沦落到门口罗雀,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进去吧。”鬼差将卫青带到四圣殿前,殿前没有任何的守卫,鬼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青吸了一口气,在殿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跪拜不起。
过了良久,四圣殿的殿门缓缓推开,一阵奇异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人浑身一震,卫青缓缓站起来,面露肃穆之色朝四圣殿一步步走了进来。
卫青走进之后,殿门突然自行缓缓合上。
没有人在推动殿门,好像是风,又好像是卫青看不到的东西在操纵殿门。
四圣殿不需要任何的守卫,只因为混鲲祖师是整个九州星空唯一的一位四世圣尊高手,哪怕他伤的再重,依旧可以轻易的秒杀整个盘古城的任何一个人,要知道当年盘古大帝陨落前,也不过是三世圣尊高手,而混鲲祖师作为仅存的远古巨擘的硕果,他活到现在,修为达到四世圣尊一点也不奇怪。
但鉴于混鲲祖师受的创伤过于严重,再也没有进阶的可能,甚至随时可能仙逝。
殿内,黑漆漆的,只能够很模糊的捕捉到大殿前,有四尊巨大的金像,算是殿内唯一奢侈的物品,便是四圣打坐布道之像。卫青站在黑暗中,他没有用意念去试探四周,而是很本分的站在那里,面对三界唯一仅存的远古巨擘,卫青虽然没有见过混沌祖师,却是满怀敬意。
如果没有混沌祖师,或许盘古城早就沦陷了。
这位曾经的妖族领袖,他将漫长的一生奉献给了三界,给了九州,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爱戴。而实际上,盘古城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希望这个一口气吊了数百年的强者早点死去,因为他们将混鲲祖师视为盘古城新生的最后一块绊脚石,同时,混沌祖师,也成为盘古城是三界门户的最后标志。
混沌祖师死了,盘古城的新生代才能够将盘古城从三界烙印中摆脱出来。
过了良久,宫殿内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声音很轻,就余音绕梁,在整个宫殿轻飘飘的回荡,卫青突然喉咙微微滚动,眼角忍不住掉了一滴眼泪下来,他从这一声叹息中,感受到了无奈,感受到了无奈,感受到了喜悦,仿若世间千万种情绪,都包括在这一声叹息中。
这一声叹息,似乎便是混鲲祖师的一生。
卫青依旧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混鲲祖师为何要见自己。
实际上,自从混鲲祖师受伤之后,他已经在四圣殿隐居了数百年之久,再也无力管理盘古城之事,也没有公开露面过,使得盘古城都有不少人认为混鲲祖师已经死了,这才使得通天教主独木难支,让盘古城新生代有了崛起的机会。
在混沌祖师养伤的这些岁月中,见过他真容的,只有鬼差一个人。
实际上,现在鬼差就是混鲲祖师的喉舌,但凡有人求见混鲲祖师,都是鬼差代为传话,哪怕这次三界联军与开天府谈判,险些打起来,最终混鲲祖师现身了,也就说了三字算了吧,便走了,而前几天的二次谈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混沌祖师竟传出吐血,而后便被鬼差带回了混鲲祖庙。
又过了良久,大殿内空无声音。
卫青依旧站立在大殿内,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混鲲祖师为何召见自己。
这位远古巨擘的生命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吗?
“卫青。”
突兀间,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卫青连忙抱拳道:“在。”
“从今以后,你便是三界的守护者,这是守护之钥,要去吧?”一片柔和的白光从黑暗中乍现,而后一块璞玉落在了卫青的手里,那是一块入手冰凉的玉石,上面刻画着一个九头鸟古鲲的图案,每个头各有不同,看来传说还真是没有错,混鲲祖师真是有九个头的古老存在。
卫青将守护之钥接下,问道:“其余三把守护之钥呢?”
卫青发现手中的这块守护之钥似乎是不完整,因为上面有一行字,却有明显的缺失。
黑暗中传来混鲲祖师的声音,“我的师兄师姐师弟,都已然生死,守护之钥自然也就落在他人手里,罗兰世界有一块,修罗世界也有一块,而四弟陆压的那一块却至今下落不明。这四块守护之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宝贝,只不过是师尊开宗立派之时,送给我们四个的一件信物罢了。”
卫青点头朗声道:“卫青必然不复老祖厚望,誓死守护三界一方净土。”
“世间万物,总有根源,你从哪里来,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想要守护谁。”黑暗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孩子,你天赋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但你命中注定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生死大劫,九州生死,三界存亡,皆在你一念之间,希望你不忘初心,切莫做出辜负自己之事!”
这话卫青虽然有些听不懂,但卫青依旧点头称是。
缓缓的,黑暗的空间明亮透彻起来,在大殿中央,有了一口黑色的棺材,这口棺材是混鲲祖师的休息打坐之地。
据说,在八百年前大围剿中,在千年前的那场大围剿中,混鲲祖师和鸿钧老祖为了收复九州丧失的领域,与三千世界的多位顶级圣尊高手决战,最终这对师兄弟赢了,斩杀了八位圣尊高手,代价便是鸿钧老祖当场死亡,而混鲲祖师一直重伤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
而后为了更好的修复,传闻混鲲祖师学习了一种无上鬼道之术,将自己躺在棺材中,终日不见天日。
在盘古城,乃至九州,棺材并非是不祥之物。
因为在盘古大帝带着三界神魔,在混沌世界斗天斗地斗各大种族的时候,不少神魔都随身携带一口棺材,唱着战歌,一往直前的战到身死那一刻。在那个磅礴悲壮的年代,死后能有一块血肉入棺下葬,便是一种最大的安慰了,而混鲲祖师,此举无疑是继承了这种古老的传统。
“过来吧。”混鲲祖师的声音。
卫青一步步走了过来,脚步异常的沉重。
他走到棺材边,卫青没有心思去查看这棺材上的神秘铭文到底是什么,而后一脸怔住的看着棺材内躺着的男子。
如果说鬼差的皱皮黑脸是吓人的,那么眼前这位混鲲祖师的真容,就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他的脸一半血肉一半白骨,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但卫青依旧可以看到混鲲祖师的双手,一只是有血有肉的,一只是白骨粼粼,不过哪怕只有半张脸,那半张脸却是宛如天父般慈祥宁静,甚至是微笑着……
看到这里,卫青忍不住一行清泪滚落下来……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仰,支撑着这位纵横了万年的强者,用这种半生不死的活到现在呢?
卫青不知道。
卫青只知道,在如今的修道者,无论是三界,还是在九州,又或者在整个混沌世界,无论修为高低的修道者,甚至是普通人,都讲究面子,讲究如何的捍卫自己的尊严,讲究如何体面的死去,没有人会用一种毁声誉的方式苟延残喘的活着,这种活法,是对强者一种莫大的侮辱。
可颇具讽刺的是,混沌世界又有几人的修为在混鲲祖师之上呢?
混鲲祖师这般活着,甚至是一脸平和的活着,绝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九州,为了三界。而如今这片用十万神魔打下来的天地,却有人想要把它拱手让给三千世界,也难怪混鲲祖师会被开天府的那些人气的吐血,只可惜混鲲祖师太过仁慈,他舍不得对自己的孩子们下手,哪怕这些孩子们犯了再大的错误……
这一刻,卫青终于明白自己需要守护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