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俞问道:“哪三条?”
石秀耿耿于怀地说道:“第一,是被监军坑死了。”
“我和小七哥出来时,本打算我扮做樵夫,他扮做打鱼的,再带两个伴当。”
“谁知出发前,监军非得要我们全都扮做商人。我们梁山的柴大官人一身贵气,扮做商人那叫一个妥贴。再看看我和小七哥打扮成商人,那叫一个别扭啊,唉——”
说到这里,石秀也觉得丢人,再也说不下去了。
赵子俞几乎笑出声来。
确实,他石秀和阮小七气质太不像商人,真的是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出来打探消息,打扮上有差错被人看出来,是要送命的。你们就这么答应监军了?”
赵子俞又好气又好笑。
石秀无奈地说:“没办法啊!监军说什么,就得按照他说的做,不然兵都发不出来。宋公明哥哥也不敢违抗他。”
这个蠢监军真是坑死人。赵子俞心中暗暗记下。
“第二,就是吕师囊太精明。”
“他在各处广布巡查,焦山那边巡查队部署的太密。被发现时,我们四个人打垮一支巡查队,马上附近又闻讯有好几支巡逻队过来,敌军是越打越多。”
赵子俞点点头,在润州大牢,好像刚才也是这个情况。
“不过赵皇室您有见识,在情势这么复杂的乱军之中,居然算到府衙是空虚的,这一点,我拼命三郎石秀实在是佩服。”
石秀对着赵子俞拱拱手,表示真心敬佩。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他们不可能到处都是兵。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们总会有防守空虚的地方。来这里,算是碰巧了。”
赵子俞谦虚的学着石秀的样子还礼。
石秀听到赵子俞说对方的防守空虚之处,又叹了口气。
“下面我想说失误的第三点。”
“我们万万没想到,这里的老百姓,都心向着方腊,不但不帮朝廷,反而处处帮着方腊。”
“石秀头领怎么会这么说?何以见得?”
“我们被抓,不是打不过方腊的巡逻队,而是焦山边有百姓,殷勤献上渔网给吕师囊,敌军撒网把我们网住,我们才无奈被擒的。”
说到这里,石秀情绪有点沮丧。
“被捉之后,听他们议论才知:我们四人化妆刚到焦山,就已经被当地一家老百姓看出破绽,跑到方腊军告密去了。”
想想当初在梁山泊时,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是水泊梁山的支持者。
官兵有什么动向,老百姓都迅速赶来报告。他石秀曾经以为:梁山就是得民心的。
到了这润州地界才发现:方腊是得民心的。方腊军刚到,就有人主动献粮送兵丁。自己有什么动静,先被当地百姓跑方腊军告密了。
赵子俞评价道:“这是朝廷政策不好,失去了民心。和方腊对阵,争的不应是战场杀死杀伤,而应该是民心。”
石秀觉得眼前这位“赵皇室”一下子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以前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东西,赵皇室张口就点出了要害。
见赵皇室说话很直白,石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赵皇室说的极是!请恕石秀直言:江南百姓之所以愿意跟着方腊造反,主要就是因为朝廷的花石纲和贪官污吏逼迫。”
“江南是富庶之地,如果不是被逼的活不下去,谁愿意跟着方腊谋反?”
“所以你和阮小七以前不算杀人如麻,也算是出手要伤人性命的。现在到了江南,反而能不取人性命就尽量不取人性命,对不对?”赵子俞微笑着问道。
石秀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脸上骤然变色。
他急忙拱手道:“赵皇室恕罪,这些人也都是大宋子民,只是什么都不懂,懵懂草民而已,以后面对方腊军中领头造反的,我石秀绝不会手软的。”
赵子俞摆摆手:“心存慈悲是好事。我知道你们梁山好汉很多人心中,对方腊军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的感觉,但只怕你们一时手软,反而态度犹豫间被对手抓到机会,伤害到自己的性命。”
对于方腊军,他们梁山中确实有好多人都手软了。
许多梁山人感觉:方腊军就是昨天的自己。
和方腊交战,就是在今天的自己在打昨天的自己。
赵皇室真是目光如炬,看的清楚。
不过,赵皇室要是把这事情通报给监军——恐怕以后要危及宋公明哥哥和其它好汉们的安全。
想到这里,石秀眼神变得凶狠,暗暗握紧手里的刀把。
哪怕泼天的功劳不要,也要先把这个人除掉……
赵子俞却依旧是一副懵然不知的表情。
他开口又说道:“既然石头领有这个心思,我看除了卓万里我们擒住不要放,其它那些人都放掉吧!”
“这不太妥当吧。”石秀试探地说。
“以后朝廷要和方腊争的是人心,不是州府地盘。有所谓:首恶必办,协从不纠。再说,那个卓万里眼里太看重钱,这样发展下去,估计以后也是个贪官。”
石秀犹豫道:“擅自放掉其他俘虏,这也是大罪……”
赵子俞眼也不眨地说道:“他们都是无辜协从,请石头领放心,放掉这些人的所有后果,由赵某我一个人承担!”
石秀本来是个很爽快的汉子,此时变得有点犹豫不决。
赵子俞发现:石秀的目光清澈了很多。
于是,赵子俞干脆在府衙内院里大叫道:“小七哥,院里蹲着的这些俘虏都是协从,不是什么领头的,把这些人放了吧!”
石秀原以为阮小七一向看赵皇室不顺眼,会习惯性反对。
不料阮小七手中棍子一横,顺势说道:“你们——都赶快逃命去吧!”
地上跪着双手抱头的那些人,立即起身拜谢,然后四散奔逃。
赵子俞大笑:“小七哥,还麻烦你护送他们走出大门,免得门口那边的几位好汉不知道怎么回事,再把逃出去的人都砍了。”
一直绷着脸的阮小七,这时脸上突然难得的笑了一笑,扛着棍子跟着逃散的人群而去。
对于初次接触的方腊军,阮小七总有一种莫名亲近的感觉。
以前要是依着他的性子,这帮人早就被他杀光了。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出手注意留人性命了。
至于为什么是这种的复杂感觉,他不想多说。
不过赵皇室的要放走这些俘虏,实在出人意料。放走这些人时,阮小七的情绪上突然感觉特别轻松。
石秀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看着这些人都跑了个一干二净,才似乎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赵皇室可知擅自放人是大罪?”
赵子俞笑道:“以我们几个人的实力,如果有军队攻来,谁还有空看着这些俘虏?到时只能是活活拖累我们。”
“既然不忍心杀,干脆全放了,免得留着还影响我们的人力和精力。”
看着赵皇室又是会找理由,理由还又真的有道理,一时反驳不得。石秀转而变成赞叹:“佩服佩服。”
赵子俞轻笑:“我看石头领是个干脆利索的人,怎么现在也婆婆妈妈起来了?”
随着院里的人被放跑,焦挺也跟着走进府库,紧紧护卫着赵子俞。
偌大的润州府衙内,人已经逃的七七八八,到处都是一副混乱的景象。
赵子俞直接走进内堂旁边的府库,寻找有用的东西。
“府库里的钱财呢?”望着空空如也的钱库,赵子俞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