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葵看着魂来魂往,看着他们的一生,有的平淡无奇,有的跌宕起伏,有的精彩纷呈。
人的一生比起仙家而言,短若白驹过隙。
她没能走完普通人的一生,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倒也算圆满了。
听到魁小弟的疑问,她漫不经心地答道:“人为灵性之物,所做之事,自己明白,正因为心知肚明,所以才将自己一生的罪孽尽摄于心。”
“而孽镜吸收日月精华,集天地阴阳而大成,碰到魂魄二气,可将人之一生罪孽映出。佛经有言万法由心生,便是这个道理。”
魁小弟愣愣地点点头,道:“所以只要我觉得我自己没错,我便没错了?这么主观的吗?那大恶之人岂不是会钻空子?”
秦广王突然开口道:“那你太小看冥界阴差,也太高看人。”
魁小弟瑟缩着脖子,躲到了魁葵的身后。
“你很怕我?”秦广王笑着抬起了头。
“没……没鬼不怕您的。”魁小弟本想嘴硬,但察觉到秦广王的视线,立刻认怂。
秦广王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话说得不对,善鬼从不怕我。怕我的都是那些做恶的心虚之鬼。你可做了恶?”
魁小弟快被吓哭了。
吸人精血、吃人魂魄、吃灰家鼠仙,如果这些都不算作恶的,那这世间估计也没恶事了。
“可要来孽镜台一测?”
魁小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秦广王的嘴角越发上扬,心中暗想:这小鬼太有意思了。
他说道:“你既觉得害怕,说明你心中尚有善恶之分,也不算太坏。试试吧!”
最后三个字不是询问,也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魁小弟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困住了,看秦广王咧着的血盆大口,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他知道这回自己躲不过去了,他对魁葵道:“老大,我可能不能跟你上天了,你不用管我,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去忙你的吧!我可能要留在地府受……”
话没说完,他就飘到了孽镜台前。
魁葵察觉到秦广王对魁小弟并没有恶意,也没有阻拦。
孽镜上华光一闪,倒映出一个瘦小得跟个猴一样的女孩儿。
女孩儿差不多七八岁大,又瘦又黄的小脸旁印着三个大字:王招娣。
魁小弟一愣,指了指镜中的女孩,又指了指自己。
“这是我?呵,原来我还真叫小弟啊!”
秦广王显然也没有想到。
人死后,鬼魂的模样同生前是一样的。
像魁小弟这般的,女变男的,却也是头一回见。
魁小弟说话的功夫,镜中的小女孩抱着比她还大的木桶,艰难地走到河边洗衣服,小手冻得通红,但还是洗得很认真。
将衣服洗干净后,王招娣把衣服送到了大娘家,大娘给了她两个铜板。
她高兴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将铜板揣进怀里,带回了家。
母亲和弟弟正在吃饭,中午有白面馒头和菜粥。
她早已饿得咕咕叫,咽了咽唾沫,将铜板递给了母亲。
母亲看了一眼,面露不喜道:“怎么才这么点钱,今天你饭就别吃了!个赔钱货!”
说着便将桌上剩下的吃食都收拾了干净。
王招娣很委屈,咬着唇,却也不敢反抗。
之后的场景大多如此,王招娣在家中不受待见,饱一顿,饿一顿,饿一顿,饿了一顿又一顿。
一直到王招娣十岁,天下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本就算不上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家里的吃食基本都给了弟弟,别说王招娣了,连她母亲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王招娣活活饿死了,第一个饿死了。
她魂魄未去,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弟弟啃食她的尸体。
王招娣很难过,但更难过的是,她饿,她好饿,她也好想尝尝自己是什么味道。
一股怨气无法抒怀,她变成了饿死鬼。
那年大旱死了很多人,阴差拘魂的时候漏了她,她便一直在人间游荡,成了孤魂野鬼。
直到被簪灵带走,炼成了怪物。
在炼化的过程中,也许是王招娣一直羡慕自己的弟弟,也想做回男孩,所以发生了异变。
孽镜中显现出,王招娣吸食他人精血的场景。
然后就是遇到魁葵,生吞了玄天。
接着,孽镜变得模模糊糊。
等魁小弟再次出现时,便是跟着魁葵,吞食灰家鼠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孽镜上景象消失,魁小弟颓然坐在地上。
他心中哀叹,完了,造了这么多孽,得下多少次地狱啊!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魁葵一眼,心想:我让老大别管我,老大不会真的不管我了吧?
唉,臭弟弟有什么好的!
要不是我当时脑子被门挤了,这会儿跟老大撒撒娇,她应该会心软帮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