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真的来了。
尔虞我诈,将计就计!
百济军在前后夹击之中,不是被当场格杀,就是被俘。
福信被董虎制服。
看着全身甲胄的董虎,火光映照下,一脸粗豪,福信不由得感叹:“赵太守,是你赢了。你长得倒是出乎我意外……难道大唐的美男子,就是你这样的吗?”
高僧弟子长这样,也会有信徒?
但百济,还是要亡了。
这就是佛祖的意思吗?
董虎:“……我不是赵太守。”
董虎怀疑,这东夷和尚是在鄙视他的相貌。
这可真是污蔑……他最受太守府侍女欢迎了!那些新罗婢看他的眼神,都如狼似虎!
董虎愤愤地把福信押到七郎面前,路上不小心踢了他几脚。
福信神色木然,如行尸走肉般没有反抗。
和尚相见,分外眼红。
福信却没有就七郎的相貌再发表看法,只闭目诵经……他用百济语无悲无喜的念诵,七郎自然而然的听懂了。
“……尔时佛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靡不周遍,下至阿鼻地狱……”
洪水冲刷村庄的惨状,唐军破城的火光,让福信陷入了自责的心魔中。
真的是他们错了吗?
不抵抗就不会有这些伤亡?
七郎听着悲悯的佛经,一时间也没了逼供或招降的兴致。
他在另一端盘腿坐下,以汉语念同一篇经文……南北朝时前秦高僧鸠摩罗什译的《妙法莲华经》。
“诸世界中,六道众生,生死所趋、善恶业缘、受报好丑,于此悉见……”
渺渺佛音在满城火光和哭泣中响起,似乎很突兀,又似乎本该如此。
旭日的阳光照进来,撒在七郎的身上,给他添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唐军将士看着,突然多了一层信念,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恶……解放东夷,给三韩之地带来光明,又如何是作恶?
百济从此弃暗投明,投入华夏的怀抱,民族大融合……从此再无纷争,才是大慈悲。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篇经文念诵完,福信睁开眼睛,看着七郎:“阿弥陀佛。贫僧从此侍奉我佛,不再过问红尘俗世。”
在不久之前,他还一脸嗜血狠厉,想让七郎万箭穿心。
此时此刻,却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淡然。
原来真的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既然福信已经放下,七郎也不想赶尽杀绝……洪水咆哮的一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烙印。
“我成全你。”七郎淡淡地答应。
“阿弥陀佛。”福信再次闭上眼睛,甚至没有为被俘的军民求情。
众生皆苦,自有因果,何必强求。
七郎走出俘虏营,看了看天上的红日。
……历史上,百济灭亡后的抵抗力量,一是道琛、福信的僧兵;二是黑齿常之的复国军。
如今,全部消灭了。
百济灭亡,只差一张降表。
七郎是前锋,孙仁师和管大率水路两军赶到,发现他们只来得及收拾战场。
管大嘀咕:“使君出手也太快了!”
……他有理由怀疑,使君又抢救了什么文物。
这倒是冤枉七郎了,这一支僧兵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七郎忙碌了几日,终于放下了福信勾起的怅惘之心……他的内心是坚定的,谁也别想引诱他看破红尘!
婆娘孩子热炕头不香吗?母亲的一根柴烂烧猪头肉不香吗?
他瞪了管大一眼:“我没说你动作慢,你还说我出手快?”
七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次迫不得已用了水攻,我先回任存城安抚民心。你们继续向扶余义慈和百济五部施压!告诉他们,降者不杀,若是负隅顽抗,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这件事既然已经做了,我们要想办法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好在,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七郎迅速思考着,跟孙仁师、管大交接军务,带着自己的亲卫赶回任存城。
在他回任存的时间里,唐军向百济全境的五部、几百座城施压……还要继续抵抗吗?
百济上下战战兢兢。
道琛和福信,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最后的支柱。如今连这最后的支柱都倒了,他们还能指望谁?
指望匆忙抛下任存城的老国王吗?
一时之间,百济几百座城纷纷投降,插上大唐的旗帜。
扶余义慈见大势已去,亲自写了降表,向唐军投降。
无路可走了啊!道琛和福信都输了,谁还能救他们?
扶余义慈有一瞬间的后悔……他不该中唐军的反间计,扣僧军的粮草。
事已至此,他们没有别的期望,只希望能活命,希望百济这个民族能延续下去。
但经过一连几场的艰苦战争,百济青壮年死伤惨重,女子又被唐军收拢送走……恐怕没有几十上百年都难再恢复元气。
大唐会给他们恢复元气的时间吗?
大唐会怎么样,百济人惶惶不敢随意猜测……
旁边的新罗却率先动了,他们趁火打劫,占领伽倻部后继续向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