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明知道阿史那贺鲁这个人有问题,也还是要放虎归山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在如今是不适用的。
契苾何力就是个典型的归附藩将,但对朝廷忠心耿耿,为大唐平定四方悍不畏死,用一生来践行了“忠义”二字。
此外,长孙、尉迟等家族,都不是汉人。
你要跑到这些家族门口高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心狗头。
太子的问题是不好回答的,但七郎既然开了口,也不能回避了。
他说:“我明白朝廷的想法,阿史那贺鲁代表的是一个群体。朝廷对他的态度,也影响到其他有可能归附的人。但朝廷既然要用这样的人,也不可不防。”
“比如这一次平定龟兹之乱,是不是真的非用阿史那贺鲁不可呢?可不可以把他明升暗降,派到东北或别的地方去?只要远离了西突厥故地,他就是无根之木了。”
“殿下,这只是我的浅见,但我想朝廷大臣肯定有更周全的方案。”
太子缓缓点头……如果确定阿史那贺鲁果然是狼子野心,那朝廷自然会拿出处置的办法。
这泱泱大唐,还能被一头狼牵着鼻子走吗?
他比较好奇的是:“你是如何知道此人身有反骨?果真是看相看出来的?”
皇帝和太子议论起这件事,都觉得挺惊奇的。怎么赵全只见了阿史那贺鲁一面,就确定其身有反骨呢?
相面术真的如此神奇?
要是其他的人的话,皇帝和太子恐怕也不会当真。但赵全也是个奇人,所作所为处处透露着玄奥,让他们想不当真都不行。
七郎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菩萨告诉我的。”
菩萨:……第几次了?
太子却相信了。
七郎是高僧的弟子,总不至于信口开河让菩萨背锅?
太子肃容道:“孤知道了。”
七郎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太子觉得有趣,问道:“你很高兴?”
七郎点头:“虽然西域距离长安挺远的,就算将来出什么事,大约也不会影响到长安,不会影响到我……但那是我朝的领土啊!凡我朝领土,寸土不可失!”
太子看着神色坚定的七郎,也不禁有些动容……他年轻而位尊,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口口声声忠君报国的也不少,可七郎这样的赤子之心,还是令人感动。
太子举了举手中的酒觞:“敬寸土不可失!”
七郎端起自己的酒杯,一仰而尽,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却是微醺了。
裴行俭坐到太子旁边,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安氏楼喝酒看歌舞,玩闹了小半日,太子要回宫了,其他人便约着一起澡堂,又被称为“香水行”。
长安城有大大小小的香水行,有的大型的,奢华得超乎穷人的想象。
如今乍暖还寒的春日,去泡澡当然是舒服的,七郎便跟裴行俭等人一起去。
其他人还要让随从回家取衣服,七郎都不用……嘿嘿,他什么东西都是随身带的。
裴行俭和七郎并肩而行,颇为羡慕地说:“第一次见到赵郎,你还是个小孩子,如今你的官职已经在我之上了。”
七郎谦虚地说:“运气好而已。”
裴行俭摇头:“时也,命也,运也!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他话锋一转:“听说赵郎也擅长相面,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交流了。”
七郎笑着应了……相面这种事,裴行俭靠实力,他靠作弊。反正结果是一样的就行了。
众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西市附近的浴堂巷。
他们来得较早,浴堂里人还不多。
七郎平日都习惯在家里洗澡,很少来这样的地方,这么大的浴堂更是第一次来。
跟着众人往里走,从宽敞的门厅到一间间的更衣室,从冷水室到温水室、热水室,甚至有蒸汽室……
这奢华讲究,简直惊呆了乡下土包子赵七郎。
裴行俭拉着他换了衣服,说:“先去冲一冲温水,再去蒸汽室蒸一蒸,然后去泡池子。”
其他人笑道:“裴郎君怎么不说,还可以请女伎来推背?莫不是怕家中夫人生气?”
裴行俭大方地说:“就是怕夫人生气又如何?我夫人又有孕了,快生了。”
七郎连忙恭喜裴行俭。
裴行俭又说:“再说赵七郎还小呢,你们别教坏他!”
“他哪里小了?”这些世家郎君们打趣,“刚才更衣都看到了,也不小啊!”
七郎:……不知该不该高兴。
七郎在长安城虽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但因为他太忙了,平日连国子监同窗的诗会都不怎么去,更别说出去玩乐了。
如今被人打趣两句,他也笑嘻嘻的。
都是大男人,谁身上没有啊?有啥吃亏的~~
他刚刚也偷瞄了一下其他人,心里悄悄比了比,还挺骄傲的~~
蒸汽室里有石凳,坐在石凳上,水蒸气充满了整个空间,湿湿热热的,让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七郎喟叹了一声,唐代居然就有蒸汽桑拿,真是长见识了!有空带先生和四哥一起来。
在蒸汽室蒸了一会儿,裴行俭便领着七郎去了前面泡澡的地方,还喊店家添了搓澡的人:“要男的,手劲大的!”
店家笑道:“好嘞!裴郎君有半个月没来了,是去了别家吗?”
裴行俭应道:“这不是过年嘛?我哪回泡澡不是来你家?我今天带来的这个小兄弟,还是第一次来呢,你们好好招待!”
店家看了七郎一眼,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