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和周氏比七郎早两个月回家。
在路上,赵老汉就对周氏说:“我们回去了不能像二郎那样咋咋呼呼的,让人笑话没见过世面。”
周氏瞟了赵老汉一眼:“你能不显摆?”
“我是那样的人吗?”赵老汉睁大眼睛,“不就是幺儿来往的都是皇子皇孙、晋王给了一个铺子、五郎回剑南道当官、六郎也做上大掌柜嘛?有啥好显摆的?三两句话就说完了。”
周氏:……
他们是跟着董家车队回益州的,领队董大直接把赵老汉和周氏送回村。
自从董家和刘家经营羊毛和棉纺织,在村里办作坊,董家的车队就常在天明村进进出出,村里人都习以为常。
他们看到领队还招呼:“董大,棉布和羊毛线卖得好不好啊?”
村里妇人在织坊纺布、搓毛线,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也都盼着织坊的买卖做得好。
董大还没回答,赵老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大声说:“卖得好!怎么会不好?我赵家百货行把货全都卖了!”
“哎哟!是叔公回来了!”
“六叔和小七叔呢?没一起回来?”
“不是说接到京城去享福了嘛?怎么住了几个月就回来了?”
在田野里劳作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尤其是跟赵老汉年纪相当的,更是围过来问:“是不是京城的宅子住不下?”
赵老汉:……他是真不想显摆,可实力不允许啊!
等马车在赵家门前停好,赵老汉利落地下马车,拍了拍绸衣上的尘土,神气地说:“住不下?三进大宅,就是我们全家去都住得下!”
“在京城当然享福,住的、穿的、吃的,什么稀罕的都见过了。原本也想住久一些,可五郎要调回剑南道,当那个什么官来着?”
赵老汉转回头问周氏。
周氏扶着车辕下来,矜持笑道:“松州卫果毅都尉,正六品。”
“对!正六品武官!这不想着五郎要回来了,我们做爹娘的当然要在家,这好几年了,做梦都盼着他回家。”
正说着话,在地里干活的赵大郎兄弟们赶了回来,听到这好消息,全都喜不自禁:“爹,这是真的?五郎要回来了?里长还没来说呢?”
“哪能是假的?”赵老汉乐呵呵地说,“太子殿下亲口跟七郎说的。里长的消息,能有太子快?”
村里人听着,都咂舌惊叹:“你家七郎又请太子吃烤肉了?”
大伙儿都说,是因为七郎烤肉的手艺好,得了太子的赏识~~
赵老汉神气地说:“这回是太子请我们七郎吃樱桃,整整三篮子的樱桃!知道七郎爱吃,把东宫的樱桃都给了他。”
“哎哟,这太子人真好!”村里人都觉得太子很亲切,还给分果子呢,这不跟隔壁村老表似的~~
赵大郎和赵二郎帮忙搬着行李,胡英子抱着一个奶娃娃从后院走了出来,笑道:“爹娘,这是小六,你们还没见过呢!”
赵老汉和周氏立刻抛下看热闹的乡亲,先走了过来。
“这娃儿长得俊,像他爹!”周氏喜滋滋地说,“等阿贵回来看到,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胡英子抱着孩子,听到赵四郎的名字,又是喜悦又是酸涩。她嫁的这个男人,心像野马一样,只想着往外跑。
“爹,家里男孩儿按‘仁义礼智信’排下去,五毛就叫赵信,这小六还没有大名呢。”胡英子说。
赵老汉接过小孙子抱在怀里,乐呵呵地说:“就先喊着六毛,等阿贵回来起名字。”
村里男娃小名都叫“毛毛”,排行第六的可不就是六毛?
行李一样样的搬回院子里,乡亲们看着又问:“这些箱子都装着什么啊?老叔回来一趟,跟搬家似的!”
周氏回应:“一些是七郎让人给我们做的衣裳。还有一些,是给五郎娶亲准备的东西。”
人们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婚事吸引了,问道:“五郎还没回家呢?婚事就定下来了?”
郭家给五郎提亲,要等五郎回来才能定下来。
婚事一日没定,就不好到处宣扬。
周氏笑道:“等他一回来就赶紧定,他都多大年纪了?村里跟他同龄的,孩子都能帮忙干活了。”
“那可不……都是打仗耽搁的。”村里人说着,也都唏嘘感慨。
赵老汉看到人群中有阿旺等出征的人,高兴地说:“你们也都回来了?那可好!抓紧时间再生几个娃!”
阿旺大声笑道:“那肯定的!”
赵老汉又问胡英子:“亲家翁也回来了?”
胡英子笑着点头:“是啊,我爹也回来了。昨天还来咱们家问,阿贵什么时候回来呢!”
赵老汉和周氏互相看了一眼,都怀疑胡老汉是想找四郎算账。
赵老汉只能装糊涂:“回来了是大好事啊!改天我请亲家翁喝酒,好好说说话!”
乡亲们知道赵老汉和周氏年纪大了,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辛苦,凑了一会儿热闹陆续离开。
倒是赵老汉有些不舍……这就走了?他还有好些话没说呢~~
张氏和孙氏打了温水来,赵老汉和周氏洗干净脸,坐下休息。
外头传来一阵孩子们的欢笑声,是赵仁、赵义、赵琴和赵棋几个大孩子回来了。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孩子们一齐往赵老汉和周氏身上扑。
两个老人搂着孩子们,一一数着:大郎家的阿仁和阿琴、二郎家的阿义和阿智、三郎家的阿棋、四郎家的盈盈、阿信和六毛都在家里。
只有三郎家的阿礼,跟着爹娘在城里卖麻辣烫。
家里孩子多了,不点人头,少了哪个还真记不清。
看着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人,老两口非常有成就感,这些都是他们的儿孙,比家财万贯还要骄傲呢!
“六个孙子、三个孙女,这就九个了!五郎、六郎也要成亲了,将来有更多小孩子。”周氏乐呵呵地说。
大嫂张氏好奇地问:“五郎的亲事是有眉目了,六郎说了哪家?”
可千万不要跟周大舅那边的亲戚扯上关系啊!
周氏笑道:“等五郎成亲了,就给六郎相亲。他啊,自己也开窍了,都有心上人了……”
一家人七嘴八舌地说话,整个农家小院都闹哄哄的。
赵老汉和周氏回家后不久,里长也下来传了消息,赵五郎当官的布告已经传到益州了!
这可是天明村赵家第一个当官的!
乡亲们轰动兴奋,闹哄哄地要赵老汉摆酒请客。
赵老汉拍着胸脯说:“请!肯定要请!等五郎回来,杀猪宰羊,大家敞开肚皮吃!”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荣耀过,就算是割肉,也得大方一回!
赵仁和赵义更是嘚瑟:“我五叔可英勇了,在吐蕃军中七进七出,杀得敌军闻风丧胆!”
“哗哗哗!一刀砍下去,砍头如切瓜!”
……这两兄弟在学堂里读了几年书,别的不怎样,说书是很有天分。
又过了两个月,赵五郎终于回到剑南道,先去松州上任,然后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回乡。
那羌笛声中魂牵梦绕的故乡啊,终于近在眼前!
才刚到村口,几个在路边玩耍的小孩子见到他,其中一个大些的迟疑地问:“是五叔?”
赵五郎定睛一看,是隔壁赵青山家的铁柱,高兴地说:“是我!哎呀,铁柱都长那么大了?不遛鸟了?”
话音一落,小孩子们全都哇哇叫着跑远:“救命啊!砍人头的回来啦!!”
赵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