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在兴国寺住了一夜,第二日骑着小白回来,就知道了陈敷来访的事。
他对先生在京城有来往的友人感到高兴。
赵老汉和周氏从坊市里买了鸡笼,捉了小鸡回来,毛茸茸的小黄鸡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就连闹别扭的罗大郎都围在鸡圈边,拿饭粒去逗小鸡。
“坊市里有两种卖鸡崽的,一种是卖家分好公母,按不同的价格售卖;一种是不分公母,价格都一样。我选了第二种,捉了二十只小鸡。”周氏乐呵呵地说。
买鸡崽、捉猪崽,对农家来说都是增加家业的喜事。
罗乔看着这些长得一样的小鸡崽崽,好奇地问:“这里有几只母的?”
周氏笑道:“我也分不出,要养一养才看得出。”
赵老汉在园子的角落扎了一圈篱笆,用来圈养小鸡,就不会满院子都是鸡粪了。
看到小孩子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摇头失笑:“鸡鸭都要散养在田地里才长得好,在城里没办法,圈养几只罢了。”
七郎走过来,兴致勃勃地说:“在家的时候,我带着侄子去放鸡鸭,还扛一个小锄头,在田边挖蚯蚓给鸡鸭吃!”
罗乔和罗大郎都惊奇又向往。
赵老汉和周氏听着孩子们说话,又惦记起家里的活计了。
但是小鸡崽刚捉回来,刚播种的西瓜、蜜瓜和辣椒也要照料,还是再等等?
说起来,赵老汉和周氏都是第一次种西瓜和蜜瓜,这是七郎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他们都没见过,不知能不能种好……
中午,董夫人带着董昊、董月明和刘植来访,一起包馄饨。
“长安城的人可讲究,馄饨都有花型、馅料各不相同的‘二十四节气馄饨’,我都不知哪来那么多花样。”董夫人说。
周氏也说:“城里人就是会吃,前日七郎带我去的那家,说是‘汤清可注砚’,我就纳闷,往砚台里倒馄饨汤做什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
唐人的面食花样多,做得轻巧细致。
有加热后颜色依旧鲜艳的樱桃毕罗、汤清可注砚的馄饨、轻薄可映字的薄饼、柔韧能打结的面条……
不来长安,哪里见识这些精美的吃食。
七郎笑道:“外头做的是好看,不过我觉得娘做的最好吃!”
董月明和董昊也说:“我觉得娘亲手做的好吃!”
“这两个小家伙,嘴可真甜!”周氏笑容满面。
众人边包馄饨边说话,乐呵呵的,像一家人一样。
七郎和董月明、刘植年纪较大,包起馄饨来像模像样。
罗乔努力学着,还是包得破皮露馅,有些气馁……罗先生坐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安慰孙女要有耐心。
而罗大郎纯粹就是玩了,闹得一脸一手的面粉,没一会儿被罗先生拉开了,不让他糟蹋食物。
仆妇欢婶一边烧火一边叹气……她在罗家是负责照顾小郎君们的,不用干什么粗活。
本以为进京后也只要照顾大郎君就可以了,谁知大郎君日常有老翁照看;
做饭的活又有周氏干了,她却要洗衣、劈柴、烧火、挑水……她成了粗使仆妇了!
现在也没法反抗,只有记在心里,回去后再向主母朱娘子告状。
她心里的小本本,可记了长长的一笔账了!
馄饨煮好后,七郎亲自捧了一碗给罗先生,骄傲地说:“先生,这是我自己包的!”
罗先生赞了几句。
本朝读书人,一言不合就仗剑天涯,也不讲究“君子远庖厨”,外出游学时,洗衣做饭都要自己动手,没有一点生存技能如何行?
吃过午饭,罗先生对七郎说:“你要参加上巳节世家的文会,准备好了吗?”
七郎想了想,说:“我先准备好诗?”
罗先生摇头:“你若自己会作,提前准备也好。你若是想寻人代作,就不必了。”
七郎本来是自信满满的,脑海里有很多后人的诗,就是先生口中的“代作”……
罗先生说:“你一次用‘代作’,惊才绝艳,令人耳目一新。下一回,若出的题、限的韵,是‘代作’没有准备的,你怎么办?到时候你自己作的诗,和前面的代作水平差距太远,旁人会怎么想?”
“诗词酬唱,要‘探韵’、‘限韵’、‘分韵’,若你事先准备的诗不合题的限韵,一下就会被人拆穿是代作。”
罗先生之所以提醒七郎,是因为七郎记忆力极好,看过的书可说过目不忘,但作诗却一般。
七郎犹豫地说:“可我听说,一些世家公子参加诗会,也请人代作呢?”
“那代作之人,要么是同样参加诗会文会的;要么,他家是出题的人,早就知道题目和限韵。”罗先生笑道。
七郎这回有些忐忑了……诗他是会作,但不可能像那些大诗人那么惊才绝艳。
那他参加这文会,不就要露怯了?
“先生,那我怎么办?”七郎不安地问。
同样是《咏竹》,假如限“十三元、门韵”,那他脑海里所有关于竹的好诗都用不上。
罗先生笑道:“善战者,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不擅长作诗,便不以作诗扬名。你擅长的是论道,到时候只管论道就是。谁会要求一个高僧必须做得好诗?”
七郎松了口气,笑道:“先生说得是,我只管神神叨叨的就是!”
是他想岔了!他是谁?是鼎鼎大名的神棍弟子啊!
用《神棍的自我修养》,把一群士族公子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就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