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想,还是先和爹娘商量好去不去高昌,再去找禅师说剃不剃头发的事。
说真的,面对老神棍,他还真没什么信心。
一开始,他是拒绝来文殊院抄经了,后来……不就是酥油泡螺太甜,炸寒具太香,胡麻饼太酥脆,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成了禅师的俗家弟子。
如今,文殊院新剃度的小和尚,一个个“师叔祖”喊得顺溜。
他怕再进一次禅师的禅房,不知怎么的,头发就没了。
一路回到家里,他都满脸纠结。
这几年他很勤快地吃肉,长得比同龄人都高,头发也乌黑浓密。
爹娘和舅舅都说,他是全益州最俊俏的少年郎,要是剃了头发,就不完美啦~~
大过年的,周氏带着孙子孙女,在院子里玩耍,看到七郎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说:“不开心吗?今天城里很热闹吧?”
七郎闷闷地走到周氏身边,依偎着周氏:“慈惠禅师和圆通师兄都回来了,他们准备去高昌弘法,跟在大军后面,有官兵保护。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周氏愣住了。
高昌?那不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五郎去她都提心吊胆的,何况小小的七郎?
她搂着七郎说:“幺儿听话,我们在家等消息,你不是说了,最迟明年你五哥就回来了?我们不去冒险。”
七郎纠结地说:“我自己也想去。以前听刘植说他表哥游学的事,我就想有没有冤大头带我去。如果我自己去,要花很多钱,还得请护卫。但跟着禅师去,不花钱又安全。”
周氏听了,也跟着纠结了。
她知道七郎不是寻常孩子,这几年家里的变化,是她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她深知,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七郎,因为他背后的神仙。
所以,她非常重视七郎的想法。
纠结了一会儿,周氏叹道:“如果真的没危险,你想去就去吧!但你要跟紧大师,不要去寻你五哥,他在军中,不知行军到哪里。”
七郎沮丧地说:“就是……师兄说我要剃光头方便一些。”
他也知道,一般来说到他国做间谍的,多数是传教人员和大夫,这两类人易赢得百姓的好感,融入百姓中。
大唐和高昌正在交战,即使是唐军胜利了,想要在高昌活动,最好是和尚的身份。
周氏知道了七郎的纠结,抚摸着他的头发笑道:“你这头发养得好,是怪可惜的。罗先生回乡过年了,不然你该问一问他。我听人说,入室弟子就跟父子差不多了。”
罗先生不在,这个事情就要七郎自己决定了。
七郎蹲在地上,托着腮反反复复地思考。
熊大躺在不远处,已经胖成一个大肉团子了,二岁多的赵礼、赵智和赵盈在它身上爬来爬去,它也懒得动。
过了一会儿,七郎神色坚定地站起,走过去对熊大说:“我要去高昌了,你等我回来。”
熊大懒洋洋的晒太阳,黑眼圈里的小眼睛看了看七郎,伸出熊掌抓住七郎的裤腿,用实际行动让他别走。
“呜呜,熊大,你果然也舍不得我的头发!”七郎使劲搓了一会儿熊大,搓掉了一层熊毛。
待家里人都回来用晚食,七郎向全家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面对家人或震惊或不同意的神色,七郎站起来,郑重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是时候出去见一见世面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就不要怕这怕那的。有禅师和圆通在,他们是很可靠的,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我想清楚了,我就要去高昌。我会尽量说服禅师,不剃我的头发。爹娘,你们准备一下给五哥的东西,我一起捎过去。”
“我去找杨纯,请他帮忙买一把好刀。”
府兵出征自带兵器,集市上是能买到刀,但质量良莠不齐。
《水浒传》写的是宋朝,里面“青面兽杨志卖刀”、“林冲持刀误入白虎节堂”都和宝刀有关……总之,唐宋时,一把好刀都是既贵又难得的。
战场之上,一把好刀的重要性不用多说。
听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家里人还能说什么呢?
赵老汉沉默了一会儿:“你娘都同意了,爹也不阻拦。唉,我的幺儿都是大人了……”
他读得书少,许多话不知怎么表达。
这心情,就像自己精心养的小雏鸟长满了羽翼要飞走,又像熊大终于想起要回归山林不在他家蹭吃蹭喝了……既欣慰又不舍。
既然做了决定,家里人就商量给五郎带的东西。
钱和衣裳是家里准备,武器就由七郎去买。
赵老汉上过战场,按着自己的经验,一一数着要买什么,猛地想到:“七郎,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扛?”
给五郎捎带的、七郎自己的行李,还有一把刀,七郎小小的人怎么扛?
七郎眼珠子转了转:“你们准备好,我交给师兄,有官兵护送我们嘛,请他们拿。”
才不是呢~他可以全部塞进空间里,省力还不用担心丢失。
罗先生回乡过年了,七郎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想法都写了……
“先生,我觉得此行是一个机会。我朝开疆拓土之心前所未有,值此盛世,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做一些什么,才不枉此生。我便从高昌开始,一步步认识我朝的疆域。”
想了想,又觉得太虚伪。
男子汉大丈夫什么的……也不符合自己的年纪。
又改了改:“老神棍去捡漏,那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也要去,说不定运气好捡个大漏呢?”
把信写好,交代大侄子赵仁开课后交给先生,七郎进城去寻杨纯,托他买刀……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好。
杨纯取笑:“钱不是问题?一把宝刀价值万钱,你确定要买吗?”
七郎纠结了一瞬,说道:“那就在五千钱的预算内吧,顺便给我寻一把剑,两千钱的范围内。”
杨纯哈哈大笑,这才是他认识的,精打细算的赵七郎啊!
“你放心,我家库房里就有现成好刀剑,我给你寻两把来。”杨纯说。
七郎高兴地说:“不急,我还要去见禅师呢,定好出发的日子再来寻你。嗯,若可以,你帮我在剑柄上刻上‘倚天’吧!”
“‘倚天’?曹孟德的佩剑?两千钱的倚天剑,哈哈~”杨纯又捧腹笑了。
这赝品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七郎走出县衙,叹了口气,一脸沉重地去文殊院。
他来得不巧,慈惠禅师正在给圆通剃新长出的头发,一套锋利的剃刀摆在案上,还未收起。
七郎的目光停在剃刀上……他就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