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看着在马上轻笑着的岳龙，紧咬着牙床，苍老的脸上满是血水，像是一头晚年雄狮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王爷，让大军掩护您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身后的副将各个都在劝说着镇南王后撤。
“哪里还有什么青山？”
轰隆隆，天上适时的响起阵阵的雷鸣之声，豆大的雨滴哗哗啦啦的下了起来，老天悲悯苍生，洗刷着那伤痕累累的尸体。
镇南王被雨水打的睁不开眼睛，眼前的血色渐渐的在雨水里晕染开来。
“镇南王！看看你的士兵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城下，岳龙和岳乾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句句刺进镇南王的心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输给一个刚刚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唐冶！”
镇南王握着长刀的手臂不住的颤抖，显露出心中的愤恨。
“王爷，徐肖将军来了。”
随着身后来人的声音落下，徐肖出现在了镇南王身后。
“义父，儿臣愿与义父共存亡！”
镇南王缓缓回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弓着身子的徐肖，顿时感慨万千。
自己对这个义子是又爱又恨，又器重又提防。
但是没有想到，到头来，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自己的这个义子。
镇南王还真的有点后悔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兵来用，而没有交给他为帅的本事。
他伸出苍老的手将徐肖扶起来。
“你带着五千精兵，想办法突围出去，然后联络大凉的人，记住，不可去靖安王那里，他有软肋拿捏在唐冶的手里，搞不好反而会拿你去唐冶那里邀功。”
“找到大凉人的之后，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条件，哪怕是事成之后交出南境的封底都可以，一定要请来援兵！”
“那义父你呢？”
徐肖抬头反问道。
“我会带着剩下的人，退守大野城，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我会以打光家底的代价来拖着岳龙，记住！半个月！一定要把大凉的人请来。”
说完，镇南王将腰间的弯刀解下来，交给徐肖。
那弯刀上面的雄鹰浮雕还是当年镇南王亲自督工刻就的。
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但是……
徐肖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镇南王。
半晌，徐肖说道。
“儿臣明白了。”
唰！
话音落下，徐肖拔出了长刀。
打磨精良的长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显露出几分寻常刀剑没有的肃杀之气。
镇南王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下方的岳龙。
“岳龙！老夫就陪……”
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镇南王感觉腹部一痛，低头看去，一柄长刀自体后穿过，那刀尖上的每一处划痕都是那么的熟悉。
“王爷！”
唰唰唰——
周围的人瞬间拔出长刀对准了徐肖。
而徐肖身后也有几十名亲兵拔刀相向。
城下，岳龙和岳乾都清楚的看到了城门上发生的一切，两人都瞬间愣在了原地。
徐肖把镇南王给杀了？！
镇南王缓缓回头，口中鲜血不断的流淌。
察——
长刀从镇南王的身体里拔出，刀剑无主，曾经自己擦拭过无数次的爱刀，如今仍旧毫不留情的滴着自己体内的鲜血。
“谁，你和谁搭上线了？唐冶？”
镇南王咽下喉中的腥甜，在几人的搀扶之下，勉强站立着。
徐肖的眼底也有几分慌乱。
但是想起之前在营帐里的一幕，徐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义父，大局已定，如果不是你有私心想要让你的儿子有功回来接手南境势力的话，他也就不会死在京城，更不会引起唐冶对我们的杀心。而你，却要为了自己儿子的命，拖上我们整个南境的百姓和官兵一起去死！义父！这公平么？”
镇南王静静的看着徐肖，腹部的鲜血不停的流淌着。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镇南王声音嘶哑，在雨声的掩映下，更是听的不太真切。
“你看看城下的大军，半个月？你能拖得住那大炮半个月？”
“认命吧，已经是死局了。用你的死，可以换来剩下南境的百姓和官兵的命，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镇南王的口中不断的翻涌上来鲜红色的血液。
红色的血液将那花白的胡子着色，雨水已经完全打湿了他。
此时的镇南王哪里还有半分呼风唤雨、运筹帷幄的样子，在徐肖的对比之下，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儿，面对着自己亲人的背叛。
镇南王缓缓推开周围围着的人，身形踉跄的走到城墙之上。
“刀来！”
镇南王大声一喝，整个天地之间都是阵阵的回音。
“王爷！”
身旁跟随镇南王多年的官兵都跪倒在了地上。
“刀来！”
又是一声怒喝，跪在最前面的一个白冉男人泪眼婆娑的指着徐肖骂道。
“畜生！将王爷的佩刀拿来。”
徐肖眉峰一挑，将那长刀隔着三步远的距离抛了过去。
咣当！
当年比王侯还要尊贵的宝刀，如今像是垃圾一样被人丢在这大雨滂沱的夜里。
身边的人连忙跪着上前，将那宝刀捡起来，拱手交给镇南王。
镇南王压着最后一口气，拔出长刀，忽的指向下方的大宁军队。
“岳龙！你回去告诉唐冶小儿！老夫的祖辈开始起就对大宁有恩！老夫多年来，为其戍边几十余年！如今他一意削藩，逼得君臣拔刀相向！他对不起我徐家！便要天下人都知道，这大宁皇室乃是忘恩负义的屠狗之辈！”
镇南王眼中含恨，字字铿锵。
“镇南王！”
岳龙闻言回声喊道。
“你听听这封号，镇南！你如今可还保有几分当年徐家祖先的初心，别忘了，你是臣！陛下才是君！为臣者，有了不臣之心，便是天地当诛！”
“哈哈哈哈！”
镇南王忽的朗声大笑，雄浑的笑声此时听来却让人心声阵阵悲凉。
“成王败寇！史书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老夫输了就是输了，懒得与你争这口舌之快！”
说完，镇南王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昆城。
眼中有些说不清的默默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