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脑袋里产生无尽疑问时，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一个“她”字，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
沐家和在等他挂掉电话后，又接着说了起来。
“我为什么把你爷爷赶回老家，找理由要断绝关系……因为我那时候开始就想废了沐家栋，但我也害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毕竟我和他拜的同一个师父，我可以说是他师兄吧。”
“所以我只能先这样做了，即使没有成功，也不至于让老爷子受到伤害。虽然一直让他伤心。”
“我本是先打算去取得秀琴的原谅的，哪怕是在她面前长跪不起。不过……被你舅舅打了一顿，在医院躺了几个月。”
李自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怨恨，有的只是平静。
“在医院我想了很多，我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局面，我该如何去挽回？我觉得自己抚不平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与其求得他们原谅，不如就这样吧，毕竟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
“出院后，我去了你外婆家，秀琴早就离开了，没有人和我说她去了哪里，我就去了县城找，一个医院一个医院去问”
“然后我用同样的方法，去到城里一个医院一个医院的问过去。我跑了一两个月了，我以为她也不在城里，当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我看到了她……”
此时的沐家和泣不成声，每当想起那个场景他都会扇自己耳光，李自生没有去阻拦他，因为他也能想到他妈妈一个人挺个大肚子孤独的走在医院里，那一刻她是有多么的无助。
“我想跑过去扶着她，陪在她的身边，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更怕我的出现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所以我只能躲在她的身后。”
“当我知道她就在城里后，我就发誓要一直陪着她，哪怕她不知道，我也不想她知道，所以我就在城里找工作。”
“一开始吧什么也不会，只能干干服务员的活，也好在不久厨师请假了，当我露了一手后，我就变成你以前看到的那个样子。”
“而我的厨艺都是和秀琴学的，我们刚结婚那会怕她无聊，我就吵着让她教我做菜，好让她有点成就感……要不是那时候学了点，我在城里工作都找不到。”
沐家和一口气说了很久，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手上的烟蒂一个接一个往地上撮着。
他刚又想再点一根时，李自生拦下了他即将点火的手，沐家和看着他的动作，感受着李自生的关心。他表情一顿错愕，随即眼泪又流了出来，今天这眼泪啊，真是流都流不尽。
毕竟这二十多年除了医院里的医生和他说过保重身体，没有人关心过他。
他看着李自生，拍了拍他的手，“没事了。”又拿起了烟盒，“以前你抽的那个都是领导给的，我昨天买这个就是想好好回忆当时和你一起抽烟的场景啊，毕竟……”
他没有继续让下说，再次拍了拍李自生的手臂，“让我抽吧！”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祈求。
李自生这才没有再阻拦他……
沐家和这才又笑了起来，“其实是我和李老爷子说海棠树下有个孩子。自生这个名字，也是我建议李老爷子取的……”他深吸了一口香烟，嘴角带着笑意。
“他问我为什么不自己抱养，我说我单身，还没结婚。”
“我不敢说这就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敢说，是我不要他了……”
李自生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接受沐家和知道他，知道他妈，但他无法接受他从一开始什么都知道，而又什么都不做。
他平静不下来，脸色渐渐涨红，重重的喘着粗气。
嘴里只有一句话，“你明明可以挽回，你明明可以挽回……”
他想不清楚，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明明可以挽回这一切，他却没有这么做。他，伤害了这么多人啊！
李自生歇斯底里的捶打着地面，“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面对着李自生的疑问，沐家和没有回答，但他却低下了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重重的抽着手里的烟……
良久，他的声音才想起，“因为……你的病啊！”
“如果当时我没有打秀琴，你会不会就没有事？”
……
“我没法原谅我自己……但得治好它啊，可那时候哪来的钱呢？”
“所以当我看到秀琴把你放在海棠树下时，我只能打电话给李老爷子，骗他我在医院有事，让他过来一趟。”
“所以才有后来他把你抱走这件事。”
沐家和不断的擦拭着眼泪，叹着气自嘲道：“哎，我以为我足以平静的面对着这一切了，结果还是控制不住这情绪！”
他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不一会掏出三张银行卡和一个破烂信封，可见它已经被岁月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沐家和将银行卡都递给了李自生，但李自生没有去接，他则抓起李自生的手，将银行卡塞到了他的手上，“不要拒绝，这本就是我打算……留给你们的。”
“以前我经常给到李老爷子，可他一直都不收，我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就这么一直存着。”
“自生，我知道你们都恨我，我也不奢求你们原谅，但这三张卡一定收好，好吗？你爷爷，你妈，还有你！”沐家和紧握着李自生的手，眼神中透露着哀求。
李自生叹着气，显得非常无奈，他现在脑袋里只剩下一团浆糊，虽然他大概听懂了，沐家和应该一直都在他们身边，但昨天的事他理解不了，“那你昨天又是为什么呢？”手上拿着三张卡，两手一摊。
而沐家和则耷拉着脑袋，又抽出一根香烟，用颤抖着的手点起了火……
“呼～”
“因为……我就要死了啊！”说完便用他那猩红的双眼看向李自己，那一抹苦笑中透露着凄凉与绝望……
处于震惊中的李自生还没反应过来，沐家和就接着说道：“本来我是想自己默默的死去，不去惊动任何人。”
“可王海涛找到了我，让我帮忙找老爷子他们要钱……我也好久没有看过我爸和我妹妹了，倒不如去看看他们，顺便……”
“顺便让他们对我彻底失望……才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难过。”烟头已烧至手指，他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李自生这才明白过来，身体一个踉跄，转过身抹起了眼泪，艰难的问起，“你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