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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6月14日

    每年的6月14日对于李自生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那个命运跟他开玩笑的日子。

    往年不管他在做任何事,这一天他都会让它空闲出来。

    带着一束精心准备的海棠花。

    穿着她为他挑选的海棠花的黑色短袖,还有那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白色平底鞋。

    走去他和她相识的高中……

    走去他和她相恋的大学……

    走去他们走过的每一处地方……

    沐海棠,鹅蛋脸上的那个眼睛,生的很秀气,笑起来弯成月牙状,喜欢把乌黑的长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的女孩……

    当初看着在讲台上活泼着介绍自己的女孩,她的声音清透干净,如一股甘冽的清泉,流进他的内心。

    那时他心里连以后小孩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高中时期的嬉笑打闹历历在目。

    那个因为小自己一岁,总喜欢叫自己哥哥的女孩。

    大学时期,你说你在商场二楼,如果我能找到你,你就答应做我女朋友,而激动的我逆行电梯,撞见正准备下楼电梯的你。

    我知道命运把我们连在了一起!

    却没能让我们继续在一起……

    那是他整个青春……

    “李自生?”一声惊疑打破了正坐在大学校内湖长条凳上的李自生的回忆。

    双手擦拭脸颊上的眼泪,将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薇薇,你怎么在这?”李自生站起身来看着齐肩短发,双手抱着书本的刘薇薇,露出苦笑的脸。

    “坐啊,我在这当老师呢”刘薇薇坐上凳子,看着那一束海棠花,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六年了……心里还是放不下吗?”

    “今天是我和海棠相恋的日期,也是她出事的日期……这条手链是我看着她亲手编的……这身衣服……是她亲手为我挑的……

    我们计划着毕业就拍婚纱照……计划着毕业后的旅行……

    计划着以后在乡下建一栋小房子,将房子周围种满海棠花……

    但她却……食言了……

    我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泪水涌出,使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你有你的生活,海棠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她该有多伤心,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刘薇薇抹着流下的眼泪说道!

    “可她再也看不到了,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为什么我问你们你们就是不说呢……你们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呢?”

    一听到他人的安慰,又想到沐海棠的墓地在哪?没人告诉他,好像所有人都沟通好,就是不告诉他一样。

    你心里莫名燃起怒火……

    而这些年,这城市大大小小的墓地他都找了个遍,但却都没看到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看着这样的李自生,他们也只是说,海棠奶奶带着他们的骨灰回了老家,但却又不告诉他海棠老家在哪……

    看着撕心裂肺的李自生,刘薇薇内心异常煎熬,那欲言又止的的模样,最后也只是化成一声叹息……

    湖面荡起的涟漪,像被这一幕所触动……

    “海棠……”刘薇薇刚想说。

    但李自生不想听了,打断她的声音,“行了,不要再说那些安慰我的话了,我很好,海棠走了,我也快走了……其他的就不用说了!”说完便擦干眼泪,转身决然离开。

    刘薇薇伫立在树下,嘴唇动了动,此时无法落下的泪水深嵌在眼窝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微风吹过,使得嫩绿的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低声哭泣……

    她以为他说的“也快走了”,是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

    是啊,他是要离开这座城市,更是快离开这令他伤心的人世间了……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李自生经常会想,让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是被抛弃?

    是要让他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个个离去?

    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久,李自生走到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座商场,看着那部他曾经逆流而上的电梯,久久愣神。

    他是多希望能在电梯的顶端,看见他那朝思暮想的身影,那道已经翻遍朋友圈再也找不到的身影……

    再走一次是否会出现奇迹……

    他缓步走向电梯,速度不快,向上的速度和向下的速度达到平衡,就这样慢慢的走着……

    他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只希望能出现那道奇迹!

    几分钟后,也可能十几分钟后,他停住了脚步,任由电梯下行。

    他每次都不敢冲上电梯尽头,可能那样心里会更加失落吧……

    ——

    然而此时他却不知道的是,电梯的尽头,有一位佝偻着身躯的老奶奶,牵着一位年轻女孩坐在电梯旁的板凳上。

    女孩身穿米色连衣裙,扎着两条麻花辫,鹅蛋脸上眉目如画。

    只是她的眼里没有光。

    从旁边放着的盲杖可以看到,命运给这花一样的女孩重重的关上了一扇窗……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们都会在这一坐就是一下午,因为他逆向电梯时就是下午。

    她也同样每年穿着他为她挑的米色连衣裙!

    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她大概也在等电梯下方走上来的奇迹吧。

    她本可以亲口对他说,她还活着!

    但却不想拖累他。

    所以决定将这难题丢给所谓的命运,就像当初……

    奶奶也不知道自己这可怜的孙女,为什么每年都会要求到这坐着!

    只是想着在自己还能动的年纪,答应着她的一切要求,为同样在那场车祸中逝去的儿子和儿媳照顾着她。

    虽然这个要求,只是每年穿着那件米色连衣裙,坐在这商场二楼的电梯旁……

    人啊,总是选择自己吃着苦难,将所谓的美好,留给他人!

    ——

    “阿妹,我们回去吧”

    耳边传来阿婆的声音,奇迹还会没有出现,应该也不会出现……

    “好的,阿婆”沐海棠说完便拿起身旁的盲杖,站起身来,任由阿婆牵着手。

    走上那没有奇迹的电梯。

    而发病吐血晕倒的李自生被刚从祖孙俩身旁经过的医生抬上担架。

    沐海棠仿佛从焦急的嘈杂声中听见了那微弱的铃铛声,心头顿时像被针扎一样疼痛,双手不由一紧。

    心想着耳边会不会立刻就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然而传来的只是医生护士的那一声声“快让让……”

    “阿妹,我们快些走吧,等会没有回镇上的车了”

    正失神的沐海棠听着阿婆的催促声后也未作停留,紧紧得牵着阿婆的手。

    回到那个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