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瑶放下鸳鸯枕,她的心情糟糕透了,为了找到付朝忠,她到处打听付朝忠的下落,好不容易在一个同学那儿打听到付朝忠在旺德乡下当小学老师。她从省城走了八十公里的山路来到乌定县城,又从县城走了两天的山路才来到付朝忠教书工作的地方。
她意外发现付朝忠床铺上的那一对鸳鸯枕,那对象征爱情的鸳鸯枕告诉她,付朝忠已经有了他喜欢的女人。
付朝忠端着从食堂打回来的两碗饭刚进屋,见叶溪瑶眼框红润,像刚哭过的样子,急忙问道:“溪瑶,你咋拉?是不是太累了?”
叶溪瑶将头侧往一边,用手绢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答道:“也没啥,都怪我爱东想西想的,刚才心情不好,不过,一会就没事了。”
付朝忠将饭碗递到叶溪瑶手上,对叶溪瑶道:“溪瑶,乡下就这条件,没啥好吃的,你早饿了,将就吃吧。”
叶溪瑶接过饭碗,上面是炒洋芋丝和大葱炒肉,下面是米饭,走了一天的山路,叶溪瑶真的有点饿了,接过付朝忠递过来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付朝忠就一直想着怎样回答叶溪瑶刚进门时对他的问话,等叶溪瑶吃完饭,他才对叶溪瑶道:“溪瑶,刚毕业的时候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我到你母亲开的杂货店,门关着,店里没人,我又到你父亲上课的夜校找你父亲,打听你的下落,夜校也关门了,我只好在省城呆了几个月,想在省城找份工作,可我从家里带去的钱用光了也没找到工作,只好回家了。”
付朝忠说完,叶溪瑶叹了口气道:“朝忠,我知道你肯定会找我,但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我不可能把我的情况告诉任何人。那天晚上,我跟我妈已经睡了,刚睡一会就有人敲门,母亲起床开门,敲门的那个人对我妈说,我父亲已经被捕,组织上正在设法营救,让我跟我妈赶快逃走。我跟我妈当晚就离开省城逃往母亲的老家丽江的乡下躲了起来,直到云南和平解放,我父亲才被释放。后来我听我妈说,那天晚上去我家敲门的那个人姓唐,叫唐东方。”
叶溪瑶提起唐东方,付朝忠插话道:“唐东方我认识,他原来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当兵,后来加入了共产党的部队,现在在咱清河乡当乡长,跟我是一个村的,他爹唐老爷叫唐大营,跟家父是八拜之交。”
付朝忠提到他的家父,叶溪瑶突然问道:“朝忠,你父亲咋样,土改的时候没事吧?”
“家父现在还好,多亏了你让我回家做父亲的工作,让我父亲把田地卖了,土改的时候被划为破落地主。唐东方他爹唐老爷也听我爹的话,也把田卖了,被划为富农成份,土改的时候没有受到批斗,可买了咱们家跟唐老爷家田地的林绍武可就惨了,被划为地主受到批斗不说,有人说他家有浮财,藏得有银子,被批斗,受了好多酷刑,逼得受不了跳河死了。”
叶溪瑶进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付朝忠床上的那对绣花鸳鸯枕,知道付朝忠已经有了他喜欢的女人,但她还不死心,接着问道:“朝忠,毕业都好几年了,也不跟我联系,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叶溪瑶的话深深刺痛了付朝忠的心,他悔恨极了,他不得不跟叶溪瑶说出实情,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嗨!都怪我,家里的事原来也没有跟你说过,那都是父亲逼的。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叫莲子,一个叫谷香,但不是亲生的。莲子是唐老爷的二姨太的妹子的女儿,唐老爷的二姨太的妹子难产死了,莲子就由唐老爷的二姨太抚养,父亲没有女儿,就将莲子认作干女儿,说长大后给我做媳妇。谷香是父亲的一个拜把子兄弟的女儿,两家关系处得非常好,谷香她爹就把谷香过继给我爹作干女儿。我说我不喜欢莲子,父亲就把莲子许配给保儿,保儿是父亲的干儿子,谷香的亲哥。哪想到我刚从省城回到家,父亲又逼着我跟谷香成亲,我不从,父亲把我跟谷香关在一间屋里,关了三天三夜,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稀哩糊涂地跟谷香成了亲。一年后生了个儿子,后来又有了个女儿,我给女儿起名叫永萍,我跟谷香没有感情,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在这三年里,我几次到省城找过你,不知道你在哪。”
付朝忠突然停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嗨!命中注定我跟你有缘无份,读了那么多年书,与命运抗争,最终还得认命。”
叶溪瑶听了付朝忠的诉说,心里十分难过,但她仍装出平静的样子道:“也许吧,为了改变命运,每个人都在与自己的命运抗争,很遗憾,我一进门就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我没告诉过你,你咋看出来的?”
叶溪瑶指着床铺上那一对绣花鸳鸯枕道:“朝忠,你床上的绣花鸳鸯枕绣得这么好啊,看得出,谷香是个好女人,好好跟她过日子吧。”
付朝忠道:“谷香是好女人,可我再怎么努力,我对她都爱不起来,你说,难道我就这样跟她过一辈子,我心里不甘呀!”
“你心里不甘,难道我又好受吗?你都跟她结了婚,还能咋样?我大老远的来找你,你让我失望。”叶溪瑶说完就抱着头鸣鸣地哭了起来。
付朝忠看到叶溪瑶难过,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溪瑶,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过了好一会,叶溪瑶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对付朝忠道:“朝忠,你在这好好教你的书,你已经伤害了我,我不希望你再伤害另外一个女人,好好跟她过日子吧,这次来这,知道你已经结婚了,我也应该选择我自己该走的路,明儿一早我就走了。”
“明儿我送你,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我能一个人来,就能一个人回去,你就不用送我了。”
付朝忠看着叶溪瑶那弱小的身子,要走几天的路才能回到省城,心里不好受,说道:“溪瑶,我咋能让你一个人走,我请几天假,把你送到省城,顺便我也想去看看叶老师。”
付朝忠说要上省城看叶溪瑶的父亲,叶溪瑶忙说道:“我爸不在省城,你见不到他。”
“那我去看看你母亲总可以吧?”
“我母亲也不在省城,你见不到她的。”
“那为啥?她们去哪了?”
“在朝鲜,三年前去的朝鲜,我妈跟我爸都参加了抗美援朝,现在抗美援朝已经胜利了,我妈是部队的医生,我爸是搞后勤的,还没撤回国内。”
原来叶溪瑶的父亲母亲都是当兵的,付朝忠觉得奇怪,问道:“溪瑶,你爸原来是老师,你妈是开杂货店的,咋又成了当兵的,到底咋回事?”
叶溪瑶看了付朝忠一眼道:“这有啥奇怪的,革命战争年代,啥事都有可能发生,说起我爸跟我妈的故事啊,话就长了。”
叶溪瑶的话让付朝忠对叶溪瑶的父亲母亲的身世感到好奇,问道:“溪瑶,我早就想,你爸肯定是地下党,你快说说,你爸是咋当上地下党的?”
叶溪瑶道:“我爸原来是八路军,参加过抗战,后来,组织上考虑到我爸老家是昭通的,我爸跟龙云是亲戚,当时的龙云跟卢汉都倾向共产党,就把我爸派到云南以做生意的名誉,密秘跟龙云建立联系,为云南和平解放提前做好准备。龙云手下有个机要参谋叫唐东方,也是地下党,但我父亲并不知道唐东方是地下党,直到那天晚上,他让我跟我母亲逃走,我母亲跟我说,他可能是共产党安插到国民党里边的地下党。云南和平解放,我爸被释放,我跟我妈也回到省城,我爸跟我妈又回到他原来的部队,抗美援朝战争暴发,我爸我妈随部队到了朝鲜。”
叶溪瑶的话让付朝忠对叶溪瑶的父亲和母亲十分敬佩,说道:“你爸你妈真了不起,在学校的时候,你咋不让我加入共产党?”
叶溪瑶道:“上学的时候我啥都不是,我咋能让你加入共产党,我都是解放后才入的党,不过你现在想入党也不迟。”
付朝忠道:“我出身地主,成份不好,我入不了党。”
叶溪瑶:“咋入不了,我爸也是大地主,照样入党。”
付朝忠道:“你爸是你爸,你爸是革命战争年代投身革命,可以入党,现在是和平年代,我这地主的身份永远改变不了。”
第二天,付朝忠送叶溪瑶回省城,走了两天的山路,才将叶溪瑶送到县城,她们在县城分手后,各自走上了自己的漫漫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