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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六个荞饼

    强子不在家,莲儿到集体食堂打饭的时候说弟弟生病了,大队长唐开明的老婆李文秀给莲儿打了两个人的饭,莲儿吃完后终于感觉不那么饿了,夜里一躺下就睡特别的香。

    强子背着两升包谷面和6个荞面粑粑半夜回到石碾子房,点亮小方桌上的煤油灯,见姐姐睡着了,从竹篮里拿出一个荞面粑粑,推了姐姐两下,姐姐醒来一看是强子回家,坐起身来道:“强子,你上哪去了,咋不跟姐说一声?让姐急死啦!”

    强子将手上的荞面粑粑亮到姐姐眼前晃了晃高兴地对姐姐道:“姐!你看,吃的,饿了吧?给你!快吃!”

    莲儿见弟弟半夜回到家,一高兴就在强子头上拍了一下骂道:“就知道吃,去哪也不说一声,让姐到处找你。”

    “姐你吃!”

    莲儿接过荞饼问道:“哪来的?谁给你的?”

    “姐,看你饿得难受,我突然想起英子说,梅子箐有野山药,我就去了三老爹家,三老爹说,梅子箐的野山药都被人挖完了,让我磨了两升包谷面背回来煮稀饭吃,又让三奶奶做了6个荞面粑粑,你看,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荞面粑粑。”

    强子说完,莲儿一下子难过起来,一抱把强子抱在怀里,泪水稀哩哗啦往下掉,边流眼泪边对强子道:“强子,上哪跟姐说一声,我找不着你,我想你肯定是上梅子箐去了,你不在家,你的饭也被我吃了,姐现在不饿,留着等饿的时候再吃。”

    莲儿把强子背回家靠在墙脚的竹篮打开看了看,竹篮上面盖着一层青松毛,下面是几个用黑色油纸包着的荞面粑粑,粑粑下面是一个装着包谷面的白布袋子。

    莲儿从篮筐里拿出四个荞面粑粑在手上拈了拈,对强子道:“强子,也不知道大姐跟二姐过得咋样,是不是也跟咱们一样没吃的,要不把这四个荞面粑粑给大姐二姐送去?”

    “姐,我也想给大姐二姐送吃的,三老爹说了,过几天让你跟我一起去,让三奶奶给咱多做点儿。”

    强子说完,莲儿叹了口气道:“嗨!这日子过成这样,啥时候是个头啊!全村人家家挨饿,已经饿死人了,再这样下去,要没有三老爹,咱迟早也会被饿死,可大姐家,二姐家,还有大奶奶家,都没吃的,都去打扰三老爹家,顾得过来吗?咱们能撑一天就撑一天,先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到了秋后,可能会好一点。”

    “姐,我也不想去打扰三老爹家,可我见你饿成那样,半夜起来到处找吃的,我看着难受才去的,不过三老爹说,他家种的地多,打的粮也多,吃三年都吃不完。你知道吗,三老爹家有地窑,粮食多了怕被贼抢,就把粮食藏在地窑里。”

    提起三老爹家被贼抢,莲儿听大奶奶说过,那是解放前的事。解放前啥地方都有土匪,土匪枪多人多,专抢大户人家,只要金银财宝。但贼盗不一样,日子过不下去就邀约几个人专门在半道上拦路抢窃。夜半三更闯入农户家,专抢粮食和吃的。

    被抢的农户一般都是独村独户的人家,独村独户的人家虽然没有值钱的金银财宝,但有粮食和牲口。一群盗贼用锅烟子将脸摸黑,半夜闯入三老爹家,把三老爹家的两罐猪油,半柜子腊肉和几大口袋粮食抢走了。

    三老爹家被抢后就在家里挖地道,将值钱的东西和粮食藏起来,只留少量的粮食在外面,被盗贼抢了也损失不大。

    强子说起三老爹家在地窑里藏粮食的事,莲儿急忙道:“强子,这话千万不能对外人说,要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被人抢了连三老爹家都没有吃的了。”

    “姐,我只跟你说,别的人我打死都不说。”

    强子刚说完,莲儿好像听到门外有人,走到门边往外看,天黑看不清,门外的人突然出声:“莲儿,我是大奶奶,快开门。”

    莲儿急忙开门让大奶奶进屋道:“大奶奶,天还没亮,你咋就来了?”

    “家家都没吃的,心慌燎乱的,睡不着,出来走走,听到屋里有动静,进来看看,我一直担心你跟强子,迟早被饿死。”

    莲儿让大奶奶进屋坐下道;“大奶奶,你饿不饿?我这有吃的。”

    莲儿边说边拿出一个荞面粑粑递到大奶奶手上,大奶奶打开包在外面的油纸见是荞面粑粑问道:“莲儿,这是哪来的,你们留着自个吃,我哪能吃你姐弟俩活命的食。”

    莲儿想起大奶奶的好,将荞粑粑掰下一块递给大奶奶央求道:“大奶奶,你就吃一口吧。”

    强子也站到大奶奶跟前道:“大奶奶,你就吃一口吧。”

    大奶奶伸手将莲儿跟强子的头抱在怀里道:“莲儿,强子,都是懂事的孩子,奶奶不饿,奶奶前些年就担心会饿肚子,也在家里挖了地窑,也藏得有粮食,实在饿的时候拿出一点来煮点稀饭,一家人一人吃一碗,也不知道啥时候才是个头,只要不被饿死,将来总会有好日子过。”

    大奶奶说完,莲儿将竹篮搬到大奶奶跟前:“大奶奶,这是强子刚从三老爹家背回来的,口袋里是两升包谷面,你拿一升去煮稀饭吃。”

    大奶奶弯下腰看了一下对莲儿道:“莲儿,只要你跟强子不被饿死,奶奶就放心了,奶奶哪忍心要你的包谷面,天快亮了,再睡一会,我也该回去了。”

    夜幕降临,弯弯的月牙转眼就在天边消失了,整个清河坝子格外的宁静。莲儿跟强子怀里各揣着两个从梅子箐背回来的荞面粑粑,走在松子园至香水湾的小道上,要去给大姐和二姐送吃的。

    莲儿跟强子来到张家大院,院子里住着好多户人家,但整个张家大院静得出奇。大姐二姐两家的门挨着,莲儿跟强子走到门外,门已上锁,莲儿跟强子只好蹲在门外等候……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莲儿跟强子在门边背靠背睡着了。

    萍儿跟菊儿回到家门口,发现门外有两个孩子,萍儿弯下腰一看是莲儿跟强子,连忙将莲儿跟强子叫醒,莲儿醒来见是大姐跟二姐立刻站起身来:“大姐,二姐,你们上哪去了,我跟强子在这等了好长时间了,咋现在才回来。”

    萍儿见莲儿跟强子深更半夜来香水湾,以为莲儿跟强子没吃的,饿急了来找大姐,连忙掏出从公社养牛场带回来的两个生红署,给莲儿跟强子一人一个。

    二姐用钥匙打开房门,进门将小方桌上的煤油灯点燃。所有人全部进屋,二姐家的屋子很窄,靠墙边有一张床,床边堆放着好多装中药的布袋子,进门的右边有一口土灶,屋内只有两个小木凳子,莲儿跟强子进门后只好坐到床上。

    莲儿没有见到姐夫,问道:“二姐,二姐夫上哪去了,咋不在家。”

    二姐答:“莲儿,强子,你大姐夫,二姐夫都回牛场去了,在家吃公共食堂饭吃不饱,只好回公社养牛场,公社养牛场除定量供应粮食外,他们还可以自己种点杂粮红薯啥的,可以吃饱肚子。”

    二姐说完,莲儿又问道:“二姐,二姐夫不是在镇上开药店吗?咋又回公社养牛场?”

    没等二姐答,大姐说道:“还开啥药店,肚子都吃不饱,人的命一文不值,哪还有人看病吃药。”

    大姐说完,见莲儿跟强子拿在手上的生红署还没有动,对莲儿跟强子道:“莲儿,强子,给你俩的红署咋还不吃,饿了就吃,留着干啥?”

    大姐说完,莲儿跟强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两个黑呼呼的东西,莲儿的递给大姐,强子的递给二姐。莲儿见大姐接过荞面粑粑,说道:“大姐,二姐,我跟强子担心你们吃不饱,肚子饿,来给你俩送吃的。”

    大姐见莲儿跟强子深更半夜来给自己送吃的十分难过,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一抱将莲儿跟强子抱在怀里道:“莲儿,强子,都怪大姐二姐不好,那么长时间都没来看你俩,不知道你俩可怜成啥样。”

    大姐打开莲儿递过来的那包黑呼呼的东西一看,是两个荞面粑粑,又把荞面粑粑塞给莲儿,莲儿只好说道:“大姐,这是专门送来给大姐和二姐的,家里还有两升包谷面,荞面粑粑也还有,是强子到梅子箐三老爹家,三老爹家给的。”

    莲儿说完,大姐已明白荞面粑粑的来历,急着问道:“莲儿,见到英子没?英子咋样了?长好高了吧?”

    “大姐,我没见着,是强子去看英子。”

    莲儿说她没有见到妹妹英子,又拉住强子问道:“强子,告诉大姐,英子咋样了?”

    “大姐,二姐,英子可好啦,长好高了,英子说,梅子箐到处都有野山药,前天晚上,我见三姐饿得直流清口水,在屋子里到处翻吃的,只翻到三颗生蚕豆,我就想起去梅子箐挖野山药,到了梅子箐三老爹家,三老爹说,野山药被人挖完了,就磨了两升包谷面给我背回家煮稀饭吃,又让三奶奶做了6个大荞面粑粑给我。三老爹还说,梅子箐不吃集体食堂,要是没吃的,让我跟三姐再回去,三老爹家种的地多,打的粮食也多,吃的不用愁。”

    大姐没有想到,亲弟弟跟亲妹妹也挨饿,自己却想不出一点办法,转身对二妹菊儿道:“菊儿,这满屋子的中草药,放家里也当不了饭吃,何不如拿到省城看看有没有人要,如果能卖得点钱,还可买点吃的。”

    菊儿看了看满屋的中草药说道:“大姐,乡下人挨饿,城里也好不到哪去,没别的办法,把这些中草药拿到省城,能卖不能卖都去看看,我还是去找童掌柜,让童百川帮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