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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酸涩的青梅

    强子一口气翻过两座大山,天边渐渐露出一丝霞光,霞光突然放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间把大山的山顶染成淡红。

    天已经亮明,强子不知道梅子箐的位置,他顺着山道下山,山脚下有一个苗族村子,村子里的人全部住的是茅草屋。强子走进苗族村子没见到一个人,只好又向另一间茅草屋走了过去,茅草屋的主人刚好拉开房门,强子快步跑到跟前:“大爷,这是哪,我想去梅子箐,不知道路往哪走。”

    大爷个头不高,看上去六十多岁,头顶上花白的头发又长又乱,好像从来没有洗过,上身穿一件灰白色的麻布褂子,听到有人叫自己,抬起头来见是一个少年,走近问道:“你找谁?刚才是你叫我吗?”

    “大爷,我要到梅子箐,不知道往哪走。”

    大爷转过背,用手指着后山道:“爬到山顶翻过山梁子,进入山箐,看到有一户人家,就是梅子箐。”

    莲儿送走强子回到石碾子房就上床睡了,天刚亮,独眼龙跟刘冬生突然闯进屋来。莲儿从床上翻起身来急道:“你们干啥!快给我出去!”

    莲儿已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独眼龙跟刘冬生见莲儿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只好退了出去。

    莲儿起床穿好衣服走出石碾子房,见独眼龙跟刘冬生背着枪站在门外,装着啥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问道:“云龙哥,冬生哥,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独眼龙凶巴巴地转过身来,见莲儿叫云龙哥,冬生哥叫得十分甜美,加上站在跟前的莲儿是一个漂亮迷人的大美人,立刻转变脸色,露出色眯眯的笑容对莲儿道:“莲儿,我跟你冬生哥也是执行公务,奉唐大队长之命请你到大队部接受调查。”

    独眼龙边说边往屋里看了一下接着道:“莲儿,你弟弟强子在吗?让你弟弟也一起去接受调查。”

    莲儿答道:“云龙哥,强子跟我一起回家,我睡着了,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可能是因为强子听说你们要枪毙他,他被吓到了,天没亮就不见了,我正要去找他。”

    独眼龙跟刘冬生找不到强子,只好将莲儿带到大队部,大队长唐开明见没有抓到强子满脸的不高兴,让独眼龙将莲儿带到办公室,对莲儿进行审讯。

    独眼龙跟刘冬生头晚上背到大队部的鸭子还装在竹篮里,唐大队长将两只竹篮扔到莲儿跟前,指着竹篮里的鸭子道:“莲儿,这鸭子是不是你的?”

    莲儿看了大队长一眼答道:“是,鸭子是我家的。”

    大队长见莲儿承认鸭子是自己的,继续审问道:“莲儿,你好大的胆子,尽敢转移财产,你知道你犯的是啥罪?”

    莲儿答:“我没转移财产,我犯啥罪?我啥罪都没有。”

    大队长见莲儿抵赖,不承认有罪,接着道:“莲儿啊!莲儿!小小年纪一点都不老实,你没有转移财产,你家的鸭子怎么会在这?”

    莲儿仍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家的鸭子为啥在这你应该清楚,是你派人在半道上抢来的。”

    大队长指着鸭子问道:“莲儿,你说你没有转移财产,为啥深更半夜背着鸭子往外跑?”

    莲儿得理不饶人道:“唐开明,唐大队长,我莲儿本来该叫你长辈,但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只好叫你唐开明了。我的鸭子是背出村还是背回家你问他俩,本来我这几只鸭子是种鸭,为了用我家的黄鸭跟大姐家的白鸭交配,一个月前就背到我大姐家去做杂交,大姐让我把我家的鸭子背回家有啥错?”

    莲儿的话让大队长无言以对,只好转过身对唐云龙,刘冬发道:“咋搞的,到底咋回事?”

    刘冬生见唐云龙半天不回答,只好答道:“大队长,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我跟龙哥在村里巡查,村里没啥动静,我就跟龙哥来到村口的松树林里休息,突然听到有人进村,就冲了出去,哪想到是两个小屁孩,被我俩吓到了,扔下竹篮就跑,我跟龙哥去追没追上,只好把鸭子背到这儿向你报告。”

    大队长仍不相信,又对莲儿道:“莲儿,你要心里没鬼,你跑啥?”

    莲儿答:“天那么黑,两个大男人拦路打劫,还背着枪,吓都被吓死,我不跑我傻呀?”

    大队长见莲儿嘴硬,接着道:“莲儿,你要心里没鬼,你弟弟强子为啥跑了?”

    莲儿反问道:“这要问你啊!抓到强子就把他送到公社枪毙,强子要敢反抗,就地枪毙是不是你说的,如果我弟弟强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找你要人。”

    唐大队长没想到,莲儿小小年纪如此厉害,只好作罢,让莲儿带着鸭子回家……

    强子按苗族大爷指的路爬到山顶,进入一道山箐,再顺着山箐里的山道穿过一片原始森林,突然见到一户人家,强子心想,这户人家就是三老爹林万山的家。

    三老爹的家叫梅子箐,强子突然发现路边有一棵梅子树,圆型的树冠像一把撑开巨伞,强子爬山全身被汗水湿透了,置身树下,感觉十分凉爽。

    梅子树上挂满了绿色的青梅,强子又饿又渴,纵身跃起抓住头顶上的青梅树枝,摘下一个青梅咬了一口,青梅又酸又涩,只好将咬进嘴里的青梅果吐到地上。

    三老爹的家座落在一个园型的小包上,四周有几棵桃树和香椿树。强子来到三老爹家的大门外,大门外的围墙边摆放着一排蜂桶,

    蜂桶里的蜜蜂飞出飞进,涮涮涮地从强子的头顶飞过。三老爹家的大白狗听到外面有人的脚步声,守在大门口汪汪汪地叫着。三老爹听到狗的狂叫,从堂屋里迎出大门来,见一个少年已到大门口,连忙呵住大白狗,大白狗才退缩到院子边上的那棵梨树下,乖乖地扒在地上。

    强子见三老爹站在门口:“三老爹,我是强子。”

    三老爹才想起来强子是侄姑爷林绍武的儿子,说道:“哎呀,是强子呀,快进门!快进门!”边说边拉着强子的手进屋。

    强子走进院子四处张望了一遍,院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枯树叶,脚踩在上面十分松软。大门正对着的正屋是一排茅草房,院子的左右两边的灶房和厢房也是茅草房,强子知道三老爹家也是地主,怎么住的房子全是茅草屋,不解地对三老爹道:“三老爹,你家过去是地主,怎么还住茅草屋?”

    三老爹指着自家的房子道:“强子,你别看这院子全是茅草屋,你仔细看看,这房子的全是木板装修的,当年要不是世道变了,早盖起大瓦房了。”

    强子仍不解问道:“三老爹,那你们为何也被划为地主。”

    三老爹道:“强子,你有所不知,过去杨家在这开荒种地,五十两银子就把整个梅子箐买了下来,周围一百多亩山地都是自己的,土改的时候就被划为地主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单家独户的,几次被贼抢,没有人敢搬到梅子箐来定居,我当年为了躲兵,才来杨家上门。”

    三老爹刚说完,一个中年妇女跟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背着一篮枯树叶走进院子。强子知道,中年妇女就是三奶奶,男孩是三老爹家收养的养子,他爹姓李,给男孩取名叫李忠发,是猫街龙箐关人。女孩是自己的亲妹妹英子,英子送人的时候才两岁,现在一下子长成半大人了,强子记不清英子当年的模样,他一见到英子背着一大箩框枯树叶子,心里突然颤动起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三老爹见三奶奶回家,对三奶奶道:“强子来了,快做饭去,强子跑了那么远的路,早饿了。”

    三老爹见英子刚放下箩筐,对英子道:“英子,你看谁来了,快过来看看,你哥哥来看你来了。”

    英子被送人后就从没有回过她原来的家,她已记不清哥哥的模样,跟前这位十几岁的少年就是她的亲哥哥强子,她几乎不敢相认,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强子跟前,呆呆地看着强子……

    英子站在自己跟前,脸上还有汗水流过的痕迹,零乱的头发粘着两片树叶,强子伸手轻轻拍去英子头上的树叶,“英儿!”地叫了一声,一抱抱住英子就痛哭起来,英子也紧紧抱住强子,嘴里不停地喊着哥哥哭过不停……

    三老爹见英子跟强子相见抱在一起伤心得哭个不停,心里也不好受,索性让强子跟英子两兄妹哭个够,自己回屋去了……

    强子在三老爹家在了一个多月,莲儿带信来说,大队长不再追究鸭子的事了,强子非要回去,三老爹只好让强子回家。

    强子要离开三老爹家,英子将哥哥送到箐门口那棵梅子树下,担心哥哥回家受苦,对强子道:“哥,要是没吃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回梅子箐,听说到处都开始吃集体食堂,好多人饭吃不饱,梅子箐天高皇帝远,不用到山下吃集体食堂,山上到处有野菜,有野山药,饿不死人。”

    强子想起英子将来要嫁给三老爹家的李忠发,在这大山里遭一辈子罪心里就难受,对妹妹道:“英子,你就甘心在这遭一辈子罪吗?”

    英子坐在地上,两手托住下巴呆呆地看着远方,半天才说道:“哥,我也不知道,是三老爹把我养大,我得为三老爹养老送终,除了认命,我还能咋样?”

    英子的话让强子十分难受,他怕英子看到自己的眼泪,起身头也不回,沿着他来时走的那条山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