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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斗米养仇人

    唐家村唐大营在松子园是大地主,但不是所有唐姓人家都是地主,唐姓人家也有穷人,也有专门给地主当长工的。

    跟林绍武一起到唐大营家当长工的唐开明是唐大营的侄子辈,从唐大营的父辈算起,唐开明与唐大营算是三代宗亲,唐开明的父亲唐大年会抽大烟,爱赌钱,抽大烟赌钱容易败家,几年的功夫,田地卖光了,到了唐开明手上就全败落了,唐开明家土地被他爹唐大年卖光了,只能当佃农,当帮工,靠帮工度日。

    林绍武是跟唐开明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一起当长工,又一起到林家村上门当上门女婿的。但林绍武到林家当上门女婿还不到十年就成了大地主,唐开明的日子却过得一年不如一年,还是当帮工的命,还得给从小一起长大的武绍,现在的地主林绍武当帮工。

    唐开明的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是因为他上门的李家家运不济,接连出了几桩怪事,死了三个男人。

    原本李家虽然算不上大富人家,但也还算过得去,自从李家搬到村头的山嘴子上建盖新房之后,山嘴子是个凶宅,坐不起人,接连死了三个男人。

    李家搬到村子头山嘴嘴上的新宅居住之后,一家之主李旺明突发疾病,气喘不过来,一下子就死了。接着就是还没有娶媳妇的大儿子也死了。大儿子是李家的大壮劳动力,只是人长得本份老实,说了好几门亲都黄了,一直娶不上媳妇,刚搬了家就死了,只好让大女儿招上门女婿,上门女婿入赘不到一年又突然死了,有人说是因为李旺明家新宅建在虎口上,李家三个男人都是因为凶宅被老虎口凶死的。

    李旺明家大姑爷死后,唐开明到李家上门填补大姑爷的空缺,唐开明担心自己也被凶死,只好又搬回李家的老屋,这样一来一回地折腾,加上接连死了三个男人,抬了三口棺材,让李家穷得见底,几个月吃不上饭。

    五荒六月,李家缺粮,吃了上顿接不上下顿,唐开明只好找到一起光着屁股长大,又一起给唐大营家当帮工的林绍武借粮。林绍武看在唐开明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把家里的粮食借给唐开明,可唐开明那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六七口人,一个月要吃好多粮食。

    按农村借粮的规矩,借粮是有利息的,借一担粮到年底要还一担二斗。唐开明家一年缺半年粮,到了年底,收上来的粮全还了上年借的债,第二年一整年都要靠借粮度日,好在林绍武从小吃过苦,受过穷,对穷人有同情心,心好善良,唐开明借的粮不但不要利息,还免除了他租种的二亩田的田租。

    林绍武心地善良,并不等于天下所有的人都心好善良,有感恩之情。唐开明只要没有粮吃就找林绍武借,借了多少自己也不记个数,还对借粮给他的人产生嫉妒恨,说你林绍武当年也跟自己一样当帮工,一起上林家村当上门女婿,凭什么你能当地主我还这么穷,说林绍武的田祖上是他唐家的,提出要林绍武把田地分给他种。

    林绍武借给唐开明的粮食收不回来不说,还被唐开明反咬一口,只好无奈地对唐开明道:“老子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十八担粮食借给你唐开明家肿脖子不当喂只狗,从今往后你全家饿死老子也不会赏你一口饭吃……”

    地主是中国上千年封建社会制度的产物,封建制度下土地属于私我所有,但在土地私有制的社会里,能成为地主者有三类人。一类人是皇亲国戚。皇亲国戚受朝廷分封为王,赐给一方水土。为王者所占用的所有土地都归王者所有。为王者,妻妾无数,妻妾越多,子嗣越多,子嗣不但继承王权,还可继承王者的财产和土地,几代人之后,王者的财产和土地分配到每一位后代子嗣的头上,就像分蛋糕一样,越分越少。

    子嗣们为了得到更多的财产和土地,相互竞争,竞争的结果是强者的财产和土地越来越多,成为大地主,弱者财产和土地越来越少,沦为贫民。

    另一类能成为地主的人是朝廷官吏。古代朝廷官吏除了领取朝廷俸禄外,朝廷还分封给一定数量的土地。官吏一般都很有钱,尤其是“三年青知府,十万雪花银”的靠权力发财的贪官,钱更是多得心中没有数。官吏钱多了之后除了修建自己的大宅院外,主要用于圈养妻妾。官员为了让后代子孙家大业大,永享荣华富贵,过上穷奢极欲的生活,就不断地购买土地,成为大地主。如四川大地主刘文彩,原本一逃荒之人,洛籍于四川会东县金沙江边,在军伐混战的年代,其弟刘文辉当上川军旅长后,占着军伐势力,强取豪夺,霸占田产达一万二千亩,成为罪大恶极的恶霸地主。

    第三类是靠勤劳致富的小地主。靠勤劳致富起家的地主,原本都是穷人,因其吃苦耐劳,勤耕善作,加上头脑聪慧,有营生之道,靠勤劳致富成为地主。就像松子园林绍武,靠做生意赚钱购买田产成为地主。

    在封建土地私有制社会,不是有所的地主都像黄世仁一样,都是恶霸地主,都欺压百姓,都剥削人。就像林绍武一样,虽然是地主,但在生产经营活动中仍遵循公平交易原则,你帮我干活,我付给你工钱。我的土地租给你耕种,你就给我交地租,公平交易,你情我愿,从经济学的角度理解,算不上剥削。

    现代社会也一样,你帮我打一天工,我付你一天工钱,我的承包田租给你耕种,你就得付给我承包费。所不同的是时代不一样,农耕时代,商品经济不发达,付工钱,交地租以粮计价,进入商品经济时代,则以人民币计价。

    农耕时代,地主也是农民,但他们的阶级地位与贫民不是一个阶级。“在阶级社会里,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地主阶级凭借手中掌握的生产资料,支配着贫民阶级的生产和生活,处于统治地位。

    自从林绍武有了自己的土地后,他就成了地主阶级,尽管他有同情心,同情弱者,无私地救济过村里的穷苦人,仍然保持着他原来的阶级立场和阶级观念,但他不可能理解,自从他成为地主之后,他就属于地主阶级,属于有支配他人能力的统治阶级,可以统治别人。他更不可能知道,他一旦成为地主阶级之后,他的阶级成份会给他的将来带来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