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我队就在辩论中处于不利的位置,不能再有任何闪失,现在竟有一名辩手成了被告!怎么这么巧!?这状况就像一场不利的足球赛,刚失一分,忽然又被罚下一名队员似的雪上加霜。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告你了?”我急切地问。
万雪霏看了一遍传唤通知单,笑着告诉大家:“没什么。一些陈年往事,被人找茬而已。”
你的历史到底是有多黑啊……
“这件事你们都知道的。”万雪霏说,“就是那个黄尚。”
黄尚?
这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当年纤云庭辩队的……
“他掐坏了李丹霞的喉咙,不知道被法院怎么处罚。”万雪霏说,“他现在要告发我,说是我指使的。”
早不告晚不告,怎么现在告!……那到底是不是你指使的呢?
我这么问万雪霏,万雪霏却回了我一个笑容:“有意思。”
你倒是给我正面回答啊!
“这下还真有意思了。”崔隽把转着的笔换到另一只手上,“我记得黄尚那个案子。你为了让纤云庭辩队获胜,让黄尚掐坏李丹霞的喉咙,再诬告飞星庭辩队的主辩手孟晨。这样孟晨就要被法庭传唤,导致无法出席校园法庭的庭辩。”
“现在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了,讽刺不?”我说。
万雪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崔隽,白花扇半遮着脸说:“你们望着我做什么?”
这事不就是你惹出来的吗!那时你表面上是给纤云庭辩队出谋划策,实际上是为了坑害李丹霞,做这种事情迟早会遭报应的!你看,报应来了不是,你不能替我们出庭了不是?你到底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搞得我们不止要担心庭辩,还要担心你!
“不能更改庭审时间吗?”万雪霏说。
“当然不行……”
“那我就不去庭辩了。小叶,你替我顶上。”万雪霏说,“不用担心,黄尚告不倒我。”
我替你顶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出庭肯定不如你出。现在的我连半点思路都没,也对对方辩手毫无感觉,又不会和其他队友配合。像我这种老油条上去辩论,还不如让苏可上呢。
“不行!”一直没有发话的天琳突然来了一句,“霏霏你不能不来庭辩,现在只有你才能搞定那个慕容梦幽!”
万雪霏头一偏:“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天琳站起身来,“你一定明白吧,上次庭审中那两个证人古怪的回答,一定是那个慕容梦幽搞得鬼!可我们现在都在调查取证,没心思研究对手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有你才能破解它!所以你不能不出庭!”
“如果我会分身术的话。”万雪霏一笑。
我也表示无奈。就算天琳这么说,万雪霏也抽不开身啊。
“抽不开身我不管,反正我的态度和上次一样!绝不换人!”天琳一捋辫子,气魄很足,搞得我和万雪霏还有林风和无可奈何。
“法院开庭时间呢?上午还是下午。”崔隽忽然问道。
林风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传唤通知单说:“对了,是上午!”
“可校园法庭开庭是下午1300。”崔隽说,“如果上午把法院的事情解决,也许下午赶得上。”
崔隽你不是开玩笑吧?一个上午就解决?人民法院有那么轻松?
“我也认为我方不能换人。”崔隽放下笔收拾起东西,“我会给你请个律师,让他尽快给你脱罪。走,我现在就带你去陈述情况!”
万雪霏连忙放下茶杯,也收拾起东西来,看来很信任崔隽的话。她对林风和说:“那我先动身了,改天再叙旧。”
你们现在得弄清楚了,如果要换人,就必须提前通知校园法庭。如果不通知,那到时万雪霏一定要出庭,否则庭辩当认输处理!这很危险啊!
“绝不换人!”天琳说,“小弟,霏霏就交给你了。你们只许胜诉,而且必须在一个上午之内胜诉!”
“坚决完成任务。”
“小叶,也交给你一个任务。”
还有我什么事啊……?
“我和欧阳要去调查了,你负责招待林风和。”说完便跟崔隽、万雪霏一起走出了活动室。
啥?
喂,你们用不用那么赶啊,我跟林风和一点也不熟耶!
林风和也叹了口气:“唉,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她居然那么赶着走。”
没办法,庭辩要紧。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好礼物不送,非送个什么传唤通知单来。
“我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先回家休息了。”林风和也站起身,“不麻烦你招待啦。”
那我倒是轻松了。不过在她离开之前我还有件事要问问她,那是关于她们女生之间的“私事”。
“把茶喝完再走嘛。万雪霏连茶壶都没洗,她专门留给你的。”我说。
谁知她低头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明明是万雪霏是留给你来洗的”。不过她还是很礼貌地没吐我槽,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走了。我可来不及洗茶杯了,赶紧锁上活动室门追上她,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慕容梦幽吧。”
林风和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继续往前。
“知道啊。”她说,“不过跟你们的庭辩没关系。我不知道她在法庭上耍了什么把戏,我也没听说过她会当辩手。”
“不管有没有关都跟我说说好不好。”
为了获得她的信任,我把那晚在广宣中学见到万雪霏和慕容梦幽私聊的事告诉了林风和,也告诉她我断定他们早就互相认识。她告诉我,她们的确很早就认识了,不过她们之间并非朋友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情敌。”
“什么?”
“我和慕容梦幽以前是情敌啊。”林风和开玩笑似的对我说。
“那男方是谁?结果谁赢了?”
“锄大D庭辩队队长怎么这么八卦。”林风和说,“你不会去问万雪霏吗?”
她不是不在嘛。就算她在我也没必要问她,直接问你这个当事人不是更好?
“其实整个过程她都了解。她还给我出谋划策,但最终我还是没争赢慕容梦幽。”林风和走出学校,我也跟着她走出学校。
我不太相信,有万雪霏的帮忙,林风和居然赢不了。难道情场上的事连万雪霏也没辙?没道理啊,万雪霏应该是那种想让谁喜欢谁都能做到的家伙,除非男方是个傻子,要么就是慕容梦幽很厉害。
“男方不傻。他在慕容梦幽面前,就变得傻了。”
“所以说,慕容梦幽到底有怎样的魔力?”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
“我真的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抢不到男人嘛。”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你别想了,就算去问他也没用,他什么都不知道。”林风和对我说,“你好像说过,那晚慕容梦幽对万雪霏说了一句‘你等着法庭传唤’?”
是有这么一句。我也搞不懂慕容梦幽怎么知道法庭会传唤万雪霏的。
“万雪霏……”林风和叹了口气,“可不要再栽在慕容梦幽手里啊。”
之前栽在慕容梦幽手里的不是你吗?
难道万雪霏也栽了跟头?
可惜她没有跟我透露更多,上车回家倒时差去了,电话号码也没留一个。我起初觉得没差,如果要找林风和还是可以通过万雪霏的,但转念想想,万雪霏现在哪有心思理咱们?我估计林风和也不会知道什么。
上次开庭前,我们也曾对慕容梦幽做过一些调查,但得到的消息不多。只有钱虔说了两句,其他没一个有营养的。我觉得有必要继续深入调查一下,想至少在万雪霏的麻烦解决前帮她点忙,不然就算她能赶上25天后的庭辩,也辩不过慕容梦幽。
第二天我联系了小蓝,她属于“手中握有一大堆情报还能无偿提供给你,如果你需要什么情报也可以派她去查”的角色类型。我告诉她我想了解慕容梦幽,她就给我搜集了全部关于慕容梦幽的庭辩资料,包括校园法庭记录,网上的辩论视频,以及观众、网友评论等等。课后我约上苏可跟我一起去活动室分析。苏可属于“理论知识很丰富围观经验很足,评论很到位,但轮到自己就不行”的角色类型。总之除了她俩,其他队友都在外头忙。
小蓝拿来的资料看似一大叠,但仔细翻翻,案例根本没几个。我问她这些真的是全部资料?她说是的,看来慕容梦幽真的很少出庭,连视频也只有两个,都是在庭审后期露个脸就结束了。所以有些细心的观众和网友都和钱虔抱有一致的评论:慕容梦幽一询问证人,庭审就要结束。
加上我们上次的庭审也是如此。亲眼所见的现象是:慕容梦幽询问证人,证人回答,答案对我方极其不利。庭审结束。看似平平无奇,但这就像是在变魔术,仿佛有种我们察觉不到的力量在作祟,似乎是凌驾于我们逻辑理解之上的、更高层次的领域。
小蓝也是看过这些资料的,可她无法从中得到任何答案。我也分析不来,只能指望苏可了。苏可便依照她丰富的经验,把辩手划分为几种类型分析。
第一类是跳跃型,是大脑十分活跃,想法五花八门,想到什么都能马上脱口而出的类型。王天琳就属于这种,还有日常模式下的欧阳也可以被划为跳跃型的。
第二类是逻辑型,是善于逻辑推理,按部就班,层层深入,思路和发言都滴水不漏的类型。崔隽和齐禹属于这种,还有不少左脑发达的辩手都属于这种。
第三类是特质型,是拥有一种或以上特别的技巧,需要一定的积累,别人无法学到的类型。最典型的就是王昊轩,他天生就会狡辩。还有万雪霏,她也很异于常人。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什么特点都不突出的普通型。这种辩手和常人无异,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单从法庭记录和视频里看去,慕容梦幽就是一个普通型的辩手,试问,普通型的辩手怎可能被赵扬帆带到法庭上参加一场这么重要的庭辩?
加上我们查到的以前几个案例中,旌歌庭辩队的对手都是强手,而且起诉题都不是小问题。慕容梦幽能参与这种大案子的庭审,自然不会是普通型,只能把她归为前三类中的一种。
排除跳跃型,排除逻辑型,她只可能是特质型了。她显然拥有什么奇怪的才能,才会在法庭上造成“一询问证人就能胜诉”的强大效果。加上她与万雪霏一样,最初不是当辩手的,一定是因为那种奇怪的才能被挖掘出来,才会站在校园法庭的辩手席上。
我让苏可仔细分析她,可苏可总觉得分析不出来,说:“她的发言和神态都没什么特别的,我看不出……”
她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长得很像人体模特。
“你一定行的。”我鼓励她说,“你也是特质型的辩手。”
她忽然小脸一红:“我……?我也是吗!?”
“是啊,你应该属于左右脑都发达的类型。可就是因为你太发达了,想太多了,才老害羞。你看天琳,从来不想那么多,上台张嘴就说,一点都不羞。我还记得很清楚,你是左撇子,右脑一定发达。”
苏可的脸更红了,一定是在感动我还记得她是左撇子。废话我当然记得,每次去吃长沙米粉她都用左手拿筷子的,还时不时撞我一下。
我让她再看两次慕容梦幽的视频,但她的状态也不太行了,因为她的脸一直跟红苹果似的。我想起上一场的庭辩记录还没看过,最好能找个视频来看看,于是我们三个一起找到蓝天之梦编辑部,希望冬冬有把上次的庭辩过程拍下来。
可惜冬冬不在。问了问,夕夕也不在。不过编辑部有人热心地给我们提供了其他记者拍的上次庭辩的录像。他们说,冬冬的镜头总是一直对着王天琳,视角很不全面,给我们拷的这份录像里还有慕容梦幽的特写镜头,足够我们分析了。
我们很激动,把录像的关键片段反复放了20多遍。每一遍时间也不长,就是从慕容梦幽上台直到两位证人回答“会”为止。不管怎么看,录像都很自然,没什么特异功能的现象。直到苏可的脸红渐渐恢复,她突然要求我们把慕容梦幽说的那句“询问”重放一遍。
就是那句“如果要求你们成绩排名前列才能参加庭辩队,你们会努力学习吗?”
于是我们又放了一遍给苏可听。
她忽然闭上眼睛,让我们再放一遍。
我和小蓝相互对视,难道特异功能出在这句话上!?一个普通的问句,根本听不出什么啊……
我们把音箱开大,四周门窗关紧,反复放了几遍。苏可闭着眼睛仔细聆听。
她表情硬硬的,好像大脑一直在飞速旋转。我和小蓝充满期待地盯着她,像两位期待婴儿顺利诞生的家长,殷切地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婴儿是男是女,健不健康。
过了好一会,苏可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让我们充满希望的话。
“就是那句话感觉不太自然……”
看你这个样子,谁都知道那句话不自然了,那它不自然在哪呢?
“如果换成别人来说,就不是她那种感觉。”
“是什么感觉?”
“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哪里不自然?”
“感觉不对。”
“什么感觉不对?”
“说了是不自然啊!”
苏可你一定是左右脑都发达的天才,我们无法跟你正常沟通。我已经急得跺脚拍桌子了,小蓝则在一旁苦笑,似乎苏可除了“不自然”以外也找不到别的症结了。难不成我们要去问孟晨和余晓东?可是他们说过他们的回答没错啊……
结果我们的调查还是没有太大进展,白劳烦小蓝了。散之前小蓝告诉我们,齐教授早就听说了这次起诉,他答应为万雪霏出庭辩护。这让我们心里一块石头撂了地。可她又说,万雪霏的案子将在24天后云起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审,让我们的心又悬了起来。
中级人民法院在南桥区,广宣中学校园法庭在广宣区,跑一趟要花的时间不少!就算齐教授真能在上午解救万雪霏,她下午也不一定赶得上庭辩,加上法院手续什么的……我把我的担心告诉小蓝,小蓝说会转达给齐教授的,让我们放心,反正天琳也说了绝不换人,担心也没用。
于是身为队长的我决定,那天干脆上午就请假,先去看万雪霏的案子,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反正如果万雪霏赶不上,我们的庭辩也就等于认输了。结果斯文说他也要跟我一起去,我真想不通以他的学习成绩哪还有资本请假。
我让他别去了乖乖上课,免得万一我方辩输了,斯文也加入不了社团。可他非要在上化学课的时候跟我解释:“这场辩论至关重要,我也要出一份力!”
你出的力最多是白白霸占汽车的一个座位而已。
“再说了,班长是不会辩输的!怕就怕万雪霏赶不上而已。”
你以前的态度不是“赵扬帆不会辩输”吗。
“要是班长真的输了,那我就更不能学习了!我要以实际行动证明他们是错的!”
天啊,这话都放出来了,看来真的不得不带你去了。
这时陈心语回过头来,小声吐了一句:“最好不要这么做。”
我和斯文双双愣了一下。
陈心语难得在上化学课时插一句嘴的,即使插嘴也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吐我们槽,怎么今天破天荒地跑来劝阻我们?她又知道我们想干嘛?
“辩输了,就乖乖执行,别想着以行动证明。没用。”陈心语说,“想翻案也没用,必须有旌歌庭辩队那样的背景才行。”
这……
我们对陈心语的话表示不解,更对陈心语今天的态度大惑不解。她什么时候改御姐范儿了?说话跟个长辈似的,难不成陈心语的名字意义是“语重心长”?
“旌歌庭辩队的背景……?什么意思?”我问道。
她说:“上次旌歌庭辩队不是想推翻纤云中学的判决吗?他们可能有些背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起诉者有背景。不然校园法庭不会轻易受理推翻判决的案子。”
还有这回事?
“当然。自己判的案自己推翻,那是件很没面子的事。”陈心语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直不觉得陈心语是那么经验老道的人,好奇地问了她一句。谁知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说:“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别提了。总之最好一次辩赢,不然再没机会了。我会支持你们的。”
突然一个纸团打到我脸上,吓得我赶紧拿起书来,陈心语赶紧转身回位,斯文也拿起书差点喊“老师我们没说话”。而后许久没动静,我们抬头一看,黄河老师还在台上讲玻璃的成分,还有碳磷什么的,讲得津津有味,好像纸团不是她丢的。
那谁骚扰我们啊?
我捡起纸团打开一看,上头居然是天琳那漂亮的字:你们聊什么呢,好像和案情有关。
这家伙的嗅觉还真灵敏。
我写上“陈心语说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案子,但又不肯说”丢回给她。
她马上回我“快问出来!说不定能做为案例!”
我拍了拍陈心语的肩,可陈心语又沉浸在黄河老师意气风发的激情讲演中不可自拔,看来只能等课后问她了。
但一下课斯文就拉着我去找班主任写假条。我一直觉得离开庭之日还早,所以没考虑过请假的问题,今天一看时间,下周一就要开庭了。想不到日子过得那么快,不知天琳他们找到什么思路没有,反正我们几个对旌歌庭辩队里那最神秘的慕容梦幽仍是一知半解。
我俩向班主任提出请假,班主任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理由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这些事情少掺和”,果然她也是站在旌歌庭辩队那边的反面角色。我很想把我上次骂老师骂家长的那些话拿出来再骂一遍给她听,可我看了她那副迂腐不堪的嘴脸觉得她一定不吃我的骂,还会跟我顶嘴。于是我打电话给罗体健代替我骂她,不过罗体健不是骂人的脾气。他打电话给班主任说批准我们的假,居然还问班主任那天要不要一起去法院旁听玩。
班主任只好批了我们的假条,但还是放不下面子似的说了我和斯文两句。但这两句在我们眼里就像是战败的狗在身后吠叫而已。我想那天除了我和斯文以外,天琳、崔隽、苏可、小蓝、欧阳等都会请全天假,跑去南桥区围观万雪霏的审判。
不出所料,星期一开学我们迟迟没见到崔隽和小蓝的影子。本来还想请他们带路呢,后来想想他们家离法院那么近,根本用不着来学校嘛。我和斯文想找上天琳和欧阳一起,谁知那两人也不见影,也许继续搜集人证物证去了。也对,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和旌歌庭辩队大战一场,万雪霏的事固然重要,但搜集胜诉的资本也很重要。总之时间很紧,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到头来我和斯文只能自己去。
我记得我曾去过中级人民法院附近,是上次密室那一案,我们在南桥区遇见浪淘沙庭辩队后来崔隽拒不出庭的故事。想想还真巧,天琳上次说绝不换人,这次也说绝不换人,两次都和人民法院有关。不过那个地方我真忘了,最后还是打了个Taxi让司机师傅直接送我们去。
云起市中级人民法院的造型很朴实,看不太出是法院,还不如广宣中学的汇演中心。不过它的职能肯定比校园法庭要高出许多的,毕竟连国旗国徽都有。走进里面可以发现法院整个一办公场所,不像校园法庭既具备法庭性质也具备校园性质还具备娱乐性质。里头来来回回都是穿着正装的工作人员,或许是审判长、陪审团,还有律师检察官什么的,当然还有公安人员。穿着便服或校服的人也有,要么就是旁听观众,要么就是案件当事人。总之一片庄严肃穆,是真正的庄严肃穆哦,相比之下校园法庭神马的弱爆了。
要不是我们下车后问了半天路,也不会在十点多才赶到这里。而后我们又在法院里问了半天,才找到万雪霏所在的法庭房间。我们一进去就见到后排的小蓝跟我们挥手,太坑爹了,她和旁边的崔隽居然很遵守法庭规矩地关了手机,连个信息也不来!我想吐他们槽,可这法庭里的气氛容不得观众说半句话,我和斯文也被气氛所感染,默默坐下旁听起来。
这个房间不大,就是个审小案子的地方,旁听的人也没几个,和我们下午将要召开的校园法庭形成了强烈对比。也许没什么人关心万雪霏的死活吧。我真的很想告诉那些热情的同学们,如果万雪霏在这里败诉,我们的庭审也就败诉了。
我仔细找了找,天琳和欧阳都不在,果然是去取证了。不远处坐着一个女的,背影像是林风和。原告席那边坐的是检察官,旁边还有一名身穿朴实服装的男生背影,看年龄是高中生。不用说,他就是黄尚。真搞不懂黄尚为什么早告不告,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告发我们的万雪霏。
律师席那边坐着齐炳烽教授,旁边是留着黑黑长发的被告万雪霏。我一直以为被告一定是坐在法庭中央的囚笼里的,看来我错了。我不知道他们讨论到了哪里,但我看了门外的时间表,十一点前这房子就要结束让出来,也就是说齐教授只剩下半个小时时间给万雪霏脱罪,否则恐怕要拖到下午。我用目光询问小蓝,不幸的是小蓝摇了摇头,看来现在状况对我们不太有利。
不太有利是应该的,因为据我所知,万雪霏的确是“有罪”啊。但不管怎样,齐教授麻烦你RP爆发爆发,至少给万雪霏争取一个下午赶去出庭的机会吧!
“审判长,这份通话录音足以证明黄尚一案是万雪霏指使。”检察官说,“不论通话时间、记录,双方的声音、口吻,都没任何疑点。”
审判长果断地点头,看来他已经听过检控方提交的证物了。他说:“通话双方的确是原告与被告。被告在通话中暗示原告作案,这点不容置疑。齐律师,你认为呢?”
我真想听听那段通话的内容是什么。
齐教授看了一眼身旁的万雪霏,似乎想问她有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可惜万雪霏没有发言,似乎这段通话录音里的女主角就是她。齐教授说:“在案发后的庭审中,原告也曾提出过,案件是由万雪霏指使的。理由是万雪霏和被害者李丹霞有过节。这是我儿子在一场庭审中听到的,我想你们也可以查到。”
怪不得当时崔隽和小蓝知道这件事,他还在某个晚上告诉了我。
“那次因为证据不足,维持原判。”
是的,崔隽那晚也说过他的推断,但他并无证据。
“我想知道,今天这份通话录音证据,是一个证据不足的旧物证呢?还是黄尚在服刑期间找到的新物证呢?”
居然服刑?黄尚被判了什么惩罚啊!如果万雪霏被定罪,那她岂不是也要服刑?
检察官说道:“这份证物在以前来说是证据不足,因为被告当时一直采用另一种音色说话,通话记录也不太清晰,我们无法确认通话记录中的女声是否被告。现在我们拥有被告的校园法庭录音,可以断定她就是通话记录中的女声一方。所以我们现在提出控诉。”
万雪霏啊万雪霏,你要伪装声音就伪装到底嘛,再说你不是歌手吗?伪装个声线上台辩论有什么难的。
现在这项证据确凿,连齐教授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一个铁打的证据吧。
看崔隽和小蓝那两副紧张的脸,我早觉得危险了。他俩比我更了解法院的情形,恐怕这里完全是以证据论事。检控方提供的证据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直接的、致命的危险,如果我方不能在短时间内避开它,后果将不堪设想。
“原来这份证物也和案情一样,拥有如此悠久的历史。”齐教授感慨道,“但是检控方好像一直在强调通话双方是否原告与被告,却没太注意通话的内容。”
“齐律师,通话内容就是被告指使原告谋害被害者。”
“反对。检察官先生,你刚才明明说的是:被告在通话中暗示原告作案。你说的是‘暗示’,而非‘指使’。”齐教授平和地说,“暗示和指使之间有很大差距,两者之间也有明确的界限。只要暗示不是强制性的或明确的,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可是被告在通话中,给原告提示的成分很重,方向也十分明确。”
“等一下,不是‘暗示’吗,怎么成了‘提示’了?暗示和提示之间也是有很大差距的,两者也有明确界限。请检控方不要随便偷换概念。”
检控方愣了愣,只好说:“好吧,是暗示,但是……呃……”
齐教授你真厉害。有点经验的辩手都能听出来,这里偷换概念、避实就虚的人是你啊!
“……就算是暗示,也有明确的和不明确的。被告这种程度的暗示属于很明确暗示,同样需要负法律责任。”
“可我并没有听出她的话语里有很明确的意味。她不过说了几句类似于‘你明白’、‘某某的想法你懂’、‘你说呢’这样的话。请问她哪有指使人行凶的意味?”齐教授的口吻开始变得激烈。
“你当然听不出来,但是身为学生的原告却能直接领悟到被告话语中的含义。”
“你又不是学生,我和审判长都不是现在的学生。”
“可我们对当今学生的了解也足够多了。根据当今学生、学校的交流习惯,足以分析出被告是在指使原告作案!”
审判长突然插话:“是的,我也能听出被告的暗示相当明显。”
糟糕。
连审判长都这么说,看来齐教授再怎么偷换概念也没用啊。
本以为齐教授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可现在又陷入了危机。检察官冷笑一声,看来他已胜券在握,不屑于跟齐教授玩什么文字游戏。黄尚也松了口气似的,在那偷偷坏笑,笑得像个大奸贼。看看时间,离11点还有十分钟多一点,不能再耽搁了!齐教授,你还行不行啊,不行让我上好不好!?
真可惜我们都没有律师证。
这时斯文扯了扯我,指着一名旁听者的背影让我看。我仔细看了半天,觉得那背影很熟很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我用怀疑地目光注视斯文,斯文则指了指耳朵,然后两手比划了一把×。
原来是蔡聋子。
怎么是蔡聋子!?
没错,那背影,那姿势,不管怎么看都绝对是我们的历史老师、帝国主义的批判者蔡聋子!蔡聋子来这里旁听?他也关心万雪霏吗!?
我想跑过去问他,又想起就算过去也不能说话,于是算了。他的眼神也挺紧张的,和崔隽小蓝不相上下,看样子很担心万雪霏有没有事。真是奇了怪了,蔡聋子至于这么担心她,他俩之间莫非有什么师生之间的JQ?
现在不是瞎猜的时候,等退庭后再找他问吧,现在我更担心万雪霏。眼看这场法庭就要结束了,可连审判长都不站在我们这边,这时的我真恨不得拉上崔隽拉上小蓝拉上万雪霏四个人站到台上去跟那该死的检察官辩论一通。
而齐教授一直板着脸,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是紧张还是放松。他说:“原告、检控方能听懂,审判长也能听懂。说句老实话,其实我也是能听懂的。”
齐教授你干嘛,还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但是,我听懂是限于我了解过案情之后。如果把这段录音交给一个对本案毫不了解的外人,他又能听懂吗?”
对哦!我们对案情已经了解了大概,再听一段关于案情的话,自然能听懂。就像看过《泰坦尼克号》才明白“Youjump,Ijump”,看过《痴男怨女对碰火花星》才明白“你不做我男朋友我就去死”,玩过《第一女仆》才知道什么是娅咪娅咪和伊里伊里一样。如果把这些东西拿给不知情的人看,他们肯定不明白。
检察官又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那的确,可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原告身为当事人,却听不懂他所经历过的事吗?”
“你搞反了。”齐教授说,“原告并没有经历过整个案子。是在这通电话以后,案子才发生的。”
“齐律师,你是不是又在法庭上玩伪逻辑了?就算原告在这通电话之前没做什么,可他已经对所有的人物关系、事情都有一定了解,这样才能接受被告的暗示。”
“对不起,我可没玩什么伪逻辑。”齐教授说着说着竟站起身来,“原告的确知道案发前的人物关系,但是,被告呢?”
“被告当然也知道了!不然她怎么给原告提供暗示!”检察官的声音变大了。
“是你在玩伪逻辑!”齐教授的声音也变大了,“‘被告给原告提供暗示’,必须建立在被告知情的基础上。你却反过来推理,不是伪逻辑是什么?”
“你……你想说被告并不知情?可笑!”
“如果你说,这通话记录是被告在给原告提供暗示,那你如何证明被告事先知情?”齐教授说,“被告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电话里头的那些话,可她却一点都没想到原告会那样理解!”
“反对!被告的话中有很明显的指向性!”
“那是因为你知情!才误以为被告有指向性!如果被告什么都不知道,指向性何在!?”齐教授说,“审判长,这个时候你不能主观判断。因为你也是知情者,你容易对被告电话中的话语持有偏见。”
审判长说:“我不会这么做。齐律师说,检控方必须再提交一份被告知情的证据,才能证明被告的罪。我认为他说得没错。如果电话中的被告对原告的事毫不知情,那也许她只是一些玩闹的对话,却让心中有鬼的原告想到了作案方法。”
“可是,审判长……”
“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可以结束。如果还要继续,那就请检控方提出被告知情的证据。不然证据仍旧不足,维持原判的机会很高。”审判长说完便收拾起东西来。
检察官紧张地站在原地,而齐教授松了口气。万雪霏回头望向林风和,微微一笑,让我有种“明明知道你就是主谋但还是给你逃了”的奇怪感觉。可崔隽和小蓝都说本案还没有结束,要等一阵子才能得到判决结果,现在必须去催。就算无罪判决下来,也还有一堆手续要办,否则赶不上下午的庭辩。崔隽让我和斯文先去广宣中学通知大家,他和万雪霏也许晚一点到,我们最好能拖延一下庭审。
是的,现在还不能放松,齐教授只是帮我们走完了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还要赶场,赶上了还有一场艰苦的庭辩等着我们。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做。
我和斯文走向蔡聋子。林风和向我们走来,似乎想和我们一起离开。崔隽和小蓝走了。还有黄尚,他盯着检察官,露出了一脸不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