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悄流过，远处天边也逐渐的泛起一丝淡色。
今天的药铺里面起的最早的人，不是苏青，而变成了白小小。
当然，也不一定是起的最早的人，也有可能是睡得最晚的人。
白小小昨天晚上，激动的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觉，今天更是一大早就从和被窝里面钻了出来。
床榻上苏青还在闭眸熟睡，可能是受到白小小动作的影响，有些不舒服的蹙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便又舒展了开来。
白小小将被子重新拉回去，在床边蹲下身来，看着自家阿青那清秀的眉眼，以及嘴角时不时勾起的一丝丝温柔的弧度，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起来。
转身，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布置。
其实，说是布置，但也并没有多少忙活的。
大多数成亲的装点基本上昨天晚上苏青都已经布置完毕了，也就差门上的点缀，房檐下的红灯笼，以及窗户上的窗花还没有贴，还有一些零散的小细节
基本上都是轻松的工作，白小小一个人就能够完成。
踩着凳子挂灯笼，拿着掸子扫平喜字，还有自己珍藏的两个小人手牵手形状的窗花，也方方正正的贴在了窗户上，就连那平日苏青忙碌的药架，也被白小小整理了一遍。
原本处处显着朴素的几间房屋，如此看来，也多出了几分喜庆的模样。
至于院落什么的因为苏青并没有购置院子，所以到时候的喜宴直接就安排在了外面街上。
反正邻里街坊们也都熟悉，没有人会见怪的。
白小小一边后退尽量拓宽视野，一边借着微亮的晨光打量着里里外外的装饰，小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突然，白小小感觉到自己后退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好像是另一个人。
有些惊吓的回头看去，就看见角落之中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看不清楚相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不停的打量着自己。
白小小瞳孔猛缩，下意识的便要一声尖叫喊出来，不过一只手更快要一步的捂住了白小小的嘴巴。
“白姑娘，别喊，是我。”
白如意有些无奈的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身体也从阴影处一点一点的走了出来。
又是一个晚上，白如意的身体比昨天恢复的更进一步，此刻已经不用拄着拐杖也能走路了，只是走起路来有些跛脚，走不快而已。
白小小惊魂未定，反复打量了对方好几遍，确定了身份之后，这才缓而又缓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随后而来的，便是相当的生气。
任谁正在欣赏自己得意之作的时候被突然吓这么一跳，也都很难不会生气。
“你干什么啊，大早上的躲在这里吓唬人，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白小小愤愤的说道。
白如意没有回答小姑姑的话，只是一双眼睛依旧一遍一遍的打量着她，似乎是想看到什么，和白小小平时的表现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白如意显然失算了。
白小小的生气逐渐变成疑惑，但身上依旧是透露着那股天真之中带着几分呆萌的气质，也根本看不到从前时候自己所认识的那个白家小魔女身上的半点影子。
是真的忘记了
而白小小被这么一直看着，表面上的生气也逐渐变成了心中的犯怵。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这人不正常，从白天时候就很不正常。
“你，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小小怕怕的问道。
白如意沉默几息之后，看着白小小一双纯净的眼眸，这才继续开口。
“你，真的决定要成亲了，和那个男人？”
虽然知道有失忆的成分在内，但是这机会给的，实在是让白如意有些不敢相信。
和她争来争去数年时间的白小小，一直以来都无比难缠的白小小，突然之间就自己解决了自己，让她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这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实在是不敢相信。
“什么那个男人，那是我的夫君，是我的阿青。”
白如意看起来实在是不好惹，白小小也不敢太顶撞面前这个不太正常的女人。
不过在听到她将苏青形容成那个男人的时候，还是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子。
白如意更加沉默了。
她感觉得到，现在的白小小真的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纯真小女孩而已，没有任何的杂质。
“是吗”
白如意小声的喃喃自语。
“白家圣女嫁给一个凡人也好，快快乐乐的一生，也不用背负父母的血海深仇”
因为白如意的声音实在是小，再加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并不很近，白小小听不清楚白如意话语之中的具体内容，只能是勉强听到几个字眼。
好像有什么白家圣女，血海深仇之类的白小小皱了皱眉头，壮着胆子上前问了一句。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太能听的清楚。”
白如意警醒，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是说”
白如意认真的看了白小小一眼。
“祝你和那位先生，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回了书房。
白小小目送着她的背影，一直到书房的门关闭上之后，这才收回视线。
“真是个怪人。”
白小小撇了撇嘴，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又有些生气，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让人讨厌的怪人。”
其实这并不单单这一件事情给白小小留下的印象，而是从一开始见到白如意的时候，白小小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讨厌。
好像，自己天生就不喜欢这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般。
没有再去想着白如意，白小小又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工作，在又纠正了几处没多大影响的小细节之后，小脸上逐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拍了拍小手，高高兴兴的向着卧房而去。
现在距离白天定下的时间还有一小段距离，也足够自己补上一觉了。
走到卧房门边，伸手推在木门上，白小小正准备用力推门，突然，脑海之中蹦出来了刚才白如意所说过的那两个词。
白家圣女血海深仇
两个词反复在脑海之中徘徊，像是什么无法散去的恐怖魔咒一般。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脑海中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好像有什么零散的画面闪过。
白小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一声痛呼从口中传出。
小小的身体蹲在地上，两只小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脑袋。
而在她的耳边，也响起了与眼下安静的小院格格不入的声音。
喊杀声，爆炸声，女孩的哭泣，女人绝望的嘶喊，上苍之上还回荡着法宝巨钟的轰鸣，交织成一曲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声音。
“阿云，带着小小走，快，你们快走，别管我”
“尧年，我不走”
“走，快走！我坚持不住了。”
“小小还小，咱们不能都死在这，阿云，走啊！”
女孩的哭泣声响起，旁边似乎还有着不知是水还是血，不断滴落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极其明显。
“小小，从今天开始，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娘亲，是个软弱且没有用的废人，没有勇气去替你爹爹报仇，也没有勇气再这么煎熬下去了”
“我把这一身修为留给你，以后，你也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长大”
森严的钟声再次响动，耳边还多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黄昏的腐朽，和淡淡的悲悯。
“白氏七脉长女，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的修炼天赋很差，注定这条路要比三脉的如意小姐更加难走”
“我决定好了！”
“我要成为白家的圣女，我要修炼到能够打败所有人的高度，我要，亲手给我爹娘，给我七脉的所有叔伯亲人报仇”
“我要，将天机盟三大家族，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少女充满仇恨的声音响起，带着为达成目的甘愿付出所有的决绝。
而周围除了钟声之外，也只剩下了苍老声音无奈的叹息。
“小小，小小！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别怕别怕，阿青在这里，阿青在这里”
被惊醒的苏青冲出卧房，看见有些痛苦的蹲在地上的白小小，手忙脚乱的将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不断地轻拍这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而在刺痛呻吟之中的白小小，好像是身处在无尽的深渊之中抓住了什么救赎的绳索，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苏青的衣袖，口中反复的念叨着苏青的名字。
“阿青，阿青阿青，阿青”
白小小的眼神之中逐渐恢复了神采，看着一脸着急关心的查看着她的状况的苏青，顿时难以控制的哭了起来。
“阿青，好多人，好多人在我脑子里面说话，我，我怕”
苏青将白小小抱在怀中，口吻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不断的安抚着白小小的情绪。
“不怕不怕，都是假的，都是噩梦，睡一觉就好了，小小不怕”
旁边书房门被白如意有些慌张的推开，白如意迟疑的目光向外看去。
她才刚刚回房间，结果没过几息时间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剧烈的声响，再次推开门，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这，这难不成，是自己刺激到了白小小？
而白小小听见书房传来的开门的声音，这般状态之下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并且不住的向着苏青的怀中缩去。
苏青抬头，凶狠的目光让经历了反复生死的白如意心底都不受控制的泛起寒意。
不像是被凡人盯上，倒像是被极凶的恶兽盯上一般，生不起任何的挣扎反抗念头。
“滚！”
只一声压低声音的呵斥，终于让白如意从这逐渐窒息的心境之中挣脱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一种远远逃开的冲动。
咬了咬嘴唇，没有强行上前，迅速的关上了房门，避免再一次的刺激到白小小。
苏青也不敢耽误，连忙将怀中的白小小抱起来，快步放到卧房的床上，匆忙取出银针，直接在火上消毒，待到凉下来之后，一针落在足底，一针落在侧颈。
而效果也见的很快，没过多大一会，白小小就从惊慌失措之中挣脱了出来。
呼吸逐渐平稳，眼神不再满是惊慌，死死的抓着苏青的小手也逐渐放了下来。
“阿青”
“嗯，我在。”旁边苏青柔声答应。
白小小安定了下来，但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困倦。
“我好困”
“嗯，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苏青轻声哄着。
而白小小也在苏青的温柔之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息，两息一刻，两刻
确定白小小是安稳的睡着了，苏青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脸上的温柔关切迅速冷了下来。
起身，轻手轻脚的退出卧房，转而来到书房门口。
可能是知道苏青要来的原因，书房门口并没有关闭上，白如意正坐在床上一脸苦笑的看着苏青。
毕竟这药铺里面就他们三个人，出了这种事情，也只能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你信吗？”
白如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苏青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只是抬脚走进了书房。
沿着书房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重新放回到角落之中的拐杖上面。
“恢复的不错，都能够自己走路了。”
苏青转头，看向白如意那张基本恢复的脸庞。
和白小小有几分相似，比白小小少了一丝丝灵动，但是却多了几分成熟颜色。
“所以，刚才在外屋，你和小了什么。”
“实话实说，如果有一丁点的虚假，我都会直接杀了你！”
苏青语调平静，但却丝毫不影响其中透露出来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