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士卒抬着一张门板，叶牧裹着被子躺在上面。
黄真走在旁边，有些担忧的道：“叶帅，你真要这样去城墙上么？”
叶牧笑了笑：“哈，黄将军，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做法
的。”
黄真被他气得不轻，忍不住怒声道：“哼，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一命呜呼，那也是你自找的！”
叶牧明白，黄真这不过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说话有些急躁。
他温和的回应道：“黄将军，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狼庭大军倾力来攻，咱们必须得赌上一切，去换取那微不足道的
希望。”
“所以啊，就不必再纠结这些事情了。”
黄真默然无语。
她也清楚的知道，叶牧所说的话事实。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城墙之上。
抬眼望去。
密密麻麻的狼庭士卒已然在列阵进发。
士卒们看到叶牧居然亲自来到城上，一个个惊喜不已。
仿佛有了这个人，他们就能安心。
叶牧身体还很虚弱，也没力气大声说话，只能让亲兵抬着床板转悠了一圈，脸上带着泰然自若的微笑给士卒们加油打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上忽然堆积起了厚厚的云层。
昏暗的日光之下，狼庭整整六万大军，踏地如雷一样压了过来。
大魏的士卒们握紧手中的兵器，脸上挂着无比紧张的神色。
黄真和一众城防军的将领们不住的给士卒们喊话，告诫他们要听从命令。
城内，一批又一批的民夫推着推车挑着扁担，源源不断的往城墙上运送守城的物资。
渐渐的，狼庭大军逼近城墙，已然不足一里之遥。
这一次，双方没有战前互相挑衅叫骂，只有沉默相对。
耶律曷沙骑在马上，看了看大魏飘扬的军旗，高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下令，攻城！”
命令层层传递到每一个士卒耳中。
原本凝滞肃立的军阵，顷刻间就变成了汹涌狂暴的浪潮。
无数狼庭士卒喊杀着冲了上来。
城墙之上，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伴随着黄真一声嘶吼，守城的青壮们将滚木擂石抛了下去，顿时引起了一片惨叫之声。
三面城墙，此刻全数陷入了战斗之中。
狼庭士卒用血肉之躯，保护着攻城锤和云梯，一次次的接近泾源城墙，又一次次的被大魏士卒们拼了命的推倒砸坏。
战斗从刚一开始，就陷入了无比焦灼血腥的境况之中。
叶牧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一次狼庭士卒们的斗志极为旺盛。
他们悍不畏死的冲锋，让大魏的是咱们只能苦苦的勉力支撑。
好几次狼卒们差点儿就冲上城墙站住了脚跟，还是被守军们拼命搏杀之下才勉强维持住局面。
双方的伤亡飞速增加。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叶牧就接到了黄真的伤亡统计汇报。
损失了整整五千多人！
很明显能够看到，城墙上的守军已经稀疏了许多。
但造成这么大的伤亡，狼庭付出的代价更大。
他们每一面城墙的进攻军团，至少都付出了七八千人的代价。
叶牧明白，要是狼庭再继续维持这样的攻势。
不用很长时间，等到城里原先的城防军士卒死伤殆尽之后，无人带领的青壮们就会瞬间崩溃。
到时候，城破是在所难免。
心里闪过了各种的想法，叶牧无奈的发现。
像这种局面，智谋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唯一所能依仗的，就是城中百姓对他的信任和对狼军屠城的恐惧。
没有过多犹豫，他已经有了决定。
派人悄悄的喊来了胡穆之后，叶牧示意他离近一些。
“胡太守，情势不容乐观。要是狼庭大军继续这样不计死伤的进攻，咱们恐怕撑不了一个时辰。”
胡穆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也能看出来形势不好，但没想到会像叶牧预测的这么快。
但对方毕竟比他经历的战阵多得多，经验远非他可比。
胡穆马上问道：“叶帅，您有什么打算？”
叶牧点了点头，凑到胡穆的耳边小声道：“胡太守，你等到我派人来通知的时候，就告诉百姓们狼军真的要屠城。然后用手里的老卒组成执法队，逼着男人们上墙守城。”
“切记，到时候万万不能心软。否则，泾源城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胡穆不禁震惊起来。
他很难想象，这个为了泾源城奋不顾身的人，居然会在最后关头下这样的命令。
看他的脸色，叶牧就能明白胡穆在想什么。
他无奈的道：“胡太守，此等情况之下，咱们已然没有了别的办法。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性命，难道要在最后看着这么多人的努力功亏一篑？”
“记住我的话，尽管去做吧。此战过后，百姓们有什么怨言，我叶牧一力承担！”
胡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叶帅，我会办好你交代的事情。”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您能三思后行。”
“我明白。”叶牧答应了一声“胡大人去忙吧，我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等到胡穆离开之后，叶牧看着城墙上偶尔冲上来的狼卒，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哪怕被千夫所指，他也要守住泾源！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牺牲少部分人的生命，拯救大部分人的生命，看起来当然无比划算。
只不过，每每做这个决定的人，必然要背负着骂名和侮辱。
毕竟那“少部分人”，同样是活生生的大魏百姓。
时间一点点流逝，泾源的守军愈发吃力。
巨大的伤亡和狼庭凶猛的攻势，让士卒们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着恐惧和惊慌，士气迅速的衰落下去。
这样一来，本就岌岌可危的形势更加雪上加霜。
李修仁率领的督战队奔走在三面城墙之间，已经处决了不下于百人的逃兵。
他从刚开始的心痛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那可都是大魏的百姓啊！
虽然他军事能力很平庸，但至少是个懂得要善待百姓的将军。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亲自向这些人举起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