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别睡了,外面出事了!”
与此同时,位于医院深处的一间普通病房内,一声声急切地呼喊终于是让瘫在病床上的“狐仙”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终于是苏醒过来的男人,坐在床边的王楠刚想松一口气,却是看到对方朝他极度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随后翻了个身,抱着乱成一团的被子再度睡了过去。
王楠见状,又不死心地晃了晃“狐仙”的肩膀,直到对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才无可奈何地转头看向正在用力撞门的孙明哲,犹豫着说道:“孙哥,队长不想起来。”
“该死的……”
孙明哲一听,当即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后他便甩了甩自己完好的右手,满头大汗地回头喊道:“卢毅队长,把门打开。”
“可别诬陷我,你怎么就确定那扇门是我关的。”
由“狐仙”伪装而成的卢毅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他慢悠悠地转过身体,面向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两人,伸手敲了敲病床顶端的铁皮栏杆,有气无力地说道:“小王,再削个苹果。”
“队长,苹果没有了。”
王楠叹了口气,似是生怕卢毅不信,便将床头柜上的大号塑料袋拿了过来,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后,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买了这么大一袋,你昨天一晚上就吃完了。”
“……行吧。”
卢毅咂了咂嘴,他拍掉王楠的手,转头敲了敲属于孙明哲的床位,朝着窝在墙边,好像仍在熟睡的周乘月喊道:“乘月,别睡了,病房里没吃的了,我要饿死了。”
“和我没关系。”
紧闭着眼睛的周乘月皱紧眉头,将脸转向了靠墙的一侧,除了没有被子,模样和刚才的卢毅如出一辙。
“可是乘月,香烟也没有了哎。”
卢毅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说道:“瞧我这个脑子,我都忘了和你说,今早你的那位医生朋友来看你,见你没醒,就把你的香烟和打火机收走了。”
“说是为了你好,要帮你强制戒烟。”
“什么!”周乘月一听,当即从床上弹了起来。
“千真万确啊,乘月。”
卢毅笑着眯起眼睛,神态就像是一只洋洋得意的狐狸:“哎呀,有这样的朋友真好,不是吗?”
回答它的,只有周乘月赤脚奔跑在地面上的一连串啪嗒声。
咔。
看着飞速冲到门口晾衣架旁的周乘月,同样站在门口的孙明哲怔愣了一瞬。
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响声突然从他的身后响起,年轻人疑惑地将手探向刚才迟迟无法按动的门把手,轻轻一压。
门开了。
“看到没有啊,小孙。”
躺在病床上的卢毅懒洋洋地说道:“都说了门不是我锁的,这么低级的谎言我可不会说。”
“……周哥,你为什么要把门锁上?”
孙明哲并没有理会再度转头嚷嚷着要吃苹果的卢毅,而是看着正在衣服堆里不停翻找的周乘月,问道:“而且,你是怎么办到的?”
“按照之前那个陆先生的说法……你应该才刚刚得到能力啊?”
“闭嘴,先别烦我。”
身上套着病号服的周乘月沙哑着嗓音沉声说道,继续埋头翻弄起堆叠在地上的衣服。
终于,在一番苦苦搜寻过后,他的手中出现了半包烟,一盒火柴,还有一张贴在火柴盒上的便利贴。
周乘月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支烟叼进嘴里,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根火柴,将其凑近了因咬合过于用力而掉出了几根烟丝的香烟前端。
“呼———”
直到一缕烟从鼻子里钻出,胡子拉碴的男人这才将自己的精力投向靠在门边的孙明哲。
“小孙,你刚才说什么?”他撕下贴在火柴盒上的便利贴,出声问道。
他的声音依旧很是低沉,可与之前相比,给人的感觉明显要轻松了不少。
随后,他低头快速起了那张几乎填满了字迹的便利贴。
【我询问了你的朋友,听他说你已经有了戒烟的决心,之前也想和我商量这件事情,只是苦于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告诉我。】
【我很高兴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放心,接下来我会积极配合你,按照你的日常抽烟习惯循序渐进地减少你的抽烟次数。】
【你刚开始戒烟,那么现在的你每天最多抽十支,一周之后我会询问你的状况,再继续调整方案。】
【同样,戒烟过程中希望你能适当调整饮食,可以吃一些诸如苹果、蜂蜜、山药等食物,稍后我会把饮食谱发给你。】
【放心,只要努力,你一定会成功的。】
最后,一个简约的可爱笑容被红笔勾勒在了便利贴的最下方,这让周乘月不禁产生了一个错觉,这张便利贴不是写给成年人的,而是写给孩子的。
朋友?谁?
他侧目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依旧躺在病床上,正含笑看向他的卢毅。
行了,他知道答案了。
卢毅这个狗东西又在整他!
周乘月冷哼一声,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了医院走廊上的孙明哲,喊道:“你刚才说啥?”
无人回应。
刺鼻的血腥味顺着凛冽的寒风刮进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直到几辆担架在紧急通电的鸣响中从门前飞驰而过,孙明哲才抬起手,神态恍惚地说道:“周哥,你刚才锁门……不会是是因为这个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蔓延至医院顶层的巨大空洞悍然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侧,将脑袋探出病房的周乘月沉默了良久,才迟疑地回应道:“也许?”
这是谁干的?周乘月摩挲着下巴,疑惑地想道。
当时的他只是察觉到了医院外有敌人,就提前用影子卡住了病房的大门,防止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跑出去送死。
可对于这个敌人具体是谁,他本身并不清楚。
要仔细看一看,他才能定下结论。
如此想着,周乘月伸手拍了拍孙明哲的肩膀,便迈开脚步,越过匆匆行过的医护人员和病人,赤脚向着布满了建筑碎屑和玻璃碎片的坑洞边缘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人类渺小的身体愈发接近那处巨大的坑洞,本就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凝成了恶臭的实体,它横亘在断壁残垣之间,毫无所觉地向所有人展示自己腐臭臃肿的身体。
可周乘月不在乎。
迎着旁人异样的目光,他平静地走向了恶臭的中心,断壁残垣的边缘。
明媚的阳光从钢筋与水泥被撕裂的缝隙中渗出,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周乘月的脚边,此时此刻,人类因体型而受限的视野扩大到了极致。
在周乘月的注视下,此刻只有两个手掌大小的停车场上堆满了尸骸,肉与血交错堆叠在一起,垒成了一道道密不透风的高墙。
凛冽的寒风吹起单薄的病号服,与同类相比稍显高大的男子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叼在嘴中的香烟,随后便弯下腰,朝着楼下看去。
一具肿胀肥大,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尸体突兀地闯入了他的眼中。
周乘月眉头一紧,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人选。
于是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聊天界面,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过去。
叮———
【陆局,你的猜想没有错,拜神会的杨晟与归一教之间的确关系匪浅。】
一声悠扬清脆的铃声将时间慢慢拉回到了过去,在周乘月看到这具尸体之前,名为【先知】的发信人便在单调的聊天界面上做出了答复。
身为人类的其中一个个体,他并不在这栋医院的任何一个楼层,可他的话语却仿佛透过这些怪物的残骸,看到了更加遥远的事物。
【准确来说,拜神会与归一教之间,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黑色的龙国文字刚一出现在纯白的聊天界面上,便不安分地从手机屏幕里跳了出来,摇摇晃晃地落向地面,在下一条信息发出之前,它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坚硬的土地,生长,生长,生长……
终于是长成了一株探进砖石高墙内的红梅。
吱呀———
令人压酸的声音从人迹罕至的高墙外响起,修建在红梅旁的老旧木门被人推开,身形高大的男子顶着满身的鲜血踏进高墙内,以不符合外表的轻柔力道再度合上了木门。
“老爷,我回来了。”
与之前相比明显疲惫了不少的声音从杨晟的嘴中发出,没有多少感情的音调让人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这称呼谁教你的?‘魑魅魍魉’那个老鬼?”
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从高墙内响起,语调之中尽是不满:“在很久之前我就说过了,我叫文泉林,你要叫我文先生,文先生……那老鬼说什么你都一学就会,我教你什么都费劲,真是废物一个。”
“对不起。”男人平静地致歉道。
在他的面前,靠坐在木质茶几边,穿着一身青绿大衣的文泉林在听到这声道歉后突然愣了一瞬,随后便面色一冷,翘起二郎腿,颇为嫌弃地说道:“现在世道变了,那老鬼倒是清闲的很。”
“在蕞尔小国溜达了一圈,夹着尾巴跑回来后也不嫌丢人,又开始消遣你这个教会负责人。”
“难不成……”
文泉林曲起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抵在身侧的木制拐杖,在沉闷而短促的笃声过后,他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迟疑地说道:“难不成,它连拜神会也想放弃了?”
【毕竟,归一教幕后的诡异之一,‘魑魅魍魉’,是拜神会的创立者。】
【它,才是拜神会真正的领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