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贺已经习惯了衙门里的工作氛围,赵大人虽然不常来,但是大家的工作都是井井有条的。
简单干完,大家就能休息了,大家就喝喝茶呀,下下棋啊,或者单纯的聊聊天,等待下职。
林贺有一间单独的地方办公,写完自己的授课计划,林贺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推开窗户一看,院子里有人正修剪树枝。
小城的日子就是这么悠闲。
夜晚,万籁俱寂,林贺久违地开始弹琴。
指尖拨动,悠扬的旋律开始出现,云娘做着针线活的手停了下来,好久没有听到夫君弹琴了。
今天他的心情一定很好吧。
林贺弹得起兴,一直到手指累得不行才停了下来。
弹琴之事,他一直只是将其作为一种消遣,最近,他教学生们持之以恒的道理,反省自己,自从做了官,再也没有每天都读书弹琴了。
林贺深深反省,立志每天不论多忙,一定要日日读书,日日弹琴练字。
学生们就像是一面镜子,里面照映着林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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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课堂上,林贺要求学生们叫自己先生。
若是以官员的身份上课,学生们难免会不敢向他提问。
这是林贺定的规矩,在他上课的过程中,若有不懂的地方或是和林贺意见不同的地方,不必胆怯,直接站起来问就是。
一开始大家还不敢,见林贺对那些鼓起勇气最先站起来的几人态度很温和之后,上课的氛围就好了很多,大家也敢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州学的人都暗暗称奇,从前的教谕们是最讨厌学子们质疑他们教的东西了,但凡你表露出来,他们总是要拿师生的身份压你,甚至以后都不会给你好脸色了。
现在林大人来了之后,说“理越辩越明”,反倒是鼓励大家质疑,大家都说林大人这是有底气,有足够的真才实学,由得你们怎么问他都能答得上来。
“先生,孟子和告子所说的‘不动心’有什么区别呢?”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秀才起身问道。
林贺赞赏的点点头,他对这个学生有印象,是叫向岱云,这段时间进步十分明显。
林贺很是高兴,最起码从从前的书呆子模样,变得懂得联系和区分了。
“很好,谁能回答岱云的问题?”林贺看向堂下的众人。
大家已经习惯了,上林贺的课十分消耗精力,他总是在不停的点人回答问题,然后再一一驳斥。
这才是第一轮,若是有人能把林贺的观点驳回去,林贺更开心,于是在驳回去,最终辩出一个结果来。
林贺的眼神一一扫过堂下众人,有的人眼神躲闪回避,不想被点到,有的人直接和林贺对视,显然是想要回答问题的,还有几个人正在专心的思考,一点没有注意到林贺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
“告子的观点是人为的把持这心,而孟子的观点是把道义集中在心中使它不动。”
“身之主为心,心之灵明是知。”
“万事万物呈现在心中的时候,就是寂然无我。”
一堂课上完,大家都像打了一场仗,浑身疲累,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
看林大人还精神十足的样子,学子们也不得不承认,林大人是不会害他们的。
来州学教了几次,林贺就发现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
专门差遣了人过来,每日教他们打打太极拳,还鼓励他们玩蹴鞠、打马球。
奈何这些人常年久坐,而且大都身体素质差,玩两下就气喘吁吁的,看着就让人担心他们能不能把九天的考试熬过来。
一开始大家还尽量逃避运动,过了一段时间认识到运动的好处之后,州学就热闹了起来。
十来个人聚成一堆,或是蹴鞠马球,或是骑马射箭,总之是要多发发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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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贺接到了方浩的来信。
方浩在信中已经答应了,过了年就出发,来林贺这儿住一段时间。
林贺喜不自胜,他们多年未见,即使是时常通信,他也有好多话想和方浩说。
曾经一起念书的几人,现在已经散步在各地了,能和方浩短暂相聚也是好的。
至于吴夫子,他也已经答应了来云州任教。
人一老,心气也跟着老了。
吴夫子本来不想来这儿给女儿女婿添麻烦。
还是林贺说是州学急需一个教谕,自己是最佳人选,才变了态度,高高兴兴地开始收拾行李了。
林贺吩咐云娘给吴夫子和妹妹收拾两间房住下,家里这么大,多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娘笑着应了。
她内心里其实明白,爹是肯定不会在家里住的。
教谕在州学应该也有住处吧。
她给妹妹收拾出来一间闺房倒是可以。
不过云娘嘴上没说,到底是林贺的好意,她要是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云娘最近心里有事,颖哥儿也能跑了,她也轻松了下来,她是想着再给颖哥儿生一个弟弟的,奈何林贺好像没这个想法,最近总是在避着她,连着在书房住了好几夜,云娘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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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相长,这句话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道理了。
曾经林贺觉得模模糊糊快要清晰的地方,就在和学生的问答中突破了通透了,他也跟着进步了。
林贺开始给《大学》作注释,他最近教的就是《大学》。
他作注释与旁人不同,他把学生的问题和他的回答都记录了上去,然后再举例子进行分析论证,这其中就自然提到了别的名家对此的注释之语。
有的学生认同别的名家而反驳林贺的说法,林贺也坦然接受,他是来传道的,并不是要逼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思想。
儒生们著书讲经虽然不无邀名的嫌疑,有追求自身名利的私心,但是林贺相信,大家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探求真理,阐明圣道。
林贺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境界,自己不再为了功名而读书,反而开始为了“天理”而用功。
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