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英的私塾是九月十五就关门了,学生们可以休息五天,也就是俗称的授衣假。
《诗经》里记载“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九月之所以称为授衣假,就是因为这个时候开始霜降,天气变冷,让学子们回家准备过冬的衣服。
其实一般来说授衣假要休息一个月,不过林伯英的学生都来自本地,路途并不遥远,所以林伯英无需放太长时间。
等授衣假结束,林伯英一直带着学生们学到腊月十五才让孩子们放年假。
这年头过年,不仅大人们要忙,孩子们也要干活。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当地人家都会扔几颗灶糖进灶里面,林贺也吃到了十分粘牙的麦芽糖。
二十三一过,人们就正式地开始做迎接过年的准备。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林伯英带着林贺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李氏把家里人的被褥都拆开洗了一遍。
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这是林贺上辈子老家的习俗,在这个时空,二十五那天要吃饺子,林贺很开心,饺子比豆腐好吃。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林贺跟着爷爷老林头到肉铺割了二十多斤肉。林贺穿过来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一整块猪肉。不过,这一块肉要吃一整个正月,还要留下待客,这样一算也就不多了。
肉一割回来奶奶李氏就磨刀霍霍开始做肉菜了,过油肉,烧肉,皮冻,排骨,一直从中午做到了晚上才做完。
腊月二十七:宰年鸡、赶大集。本地的集市一般在每个月的初七、十七、二十七下午出摊。
一家人忙到了除夕晚上才干完活儿。
今年家里搬了新家,李氏特意准备了各种上好贡品。不仅要拜门神,土地爷还要拜财神,除此之外,李氏居然在孔夫子的画像前也摆了贡品,让林伯英和林贺上香磕头。
家里往年没拜过孔子,今年的孔子像还是林伯英开私塾前特意买的,毕竟拜师礼要用。
林贺挺奇怪的,这个时空的孔子地位好像空前的高啊!
一气儿忙到除夕,家里人都累得很,除夕晚上只草草煮了几个饺子吃了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贺就被叫了起来,要先点旺火,然后看奶奶李氏从门神到土地一个个的磕头。
然后就能吃大餐了。
今年的林家的收入大增,饭桌上好几个肉菜,老林头和林伯英还打了一壶酒来喝。
林贺上辈子已经很少能感受到这么浓重的年味儿了。
大年初二,林伯英又带着林贺去了林姥姥家,郑杰这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腿也肿了,出不了远门,这次就没回去。
一家子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林伯英就带着学生们投入到了紧锣密鼓地学习中。
郑谷和文葆光也是空前的刻苦,因为县试马上就要到了。今年的县试在农历二月二十日举行,连考五场。
听林伯英说,今年本县要考的学子竟然有二十多人。林伯英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县试的考生要请本县的廪生具保,保证考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
林伯英作为本县本朝唯一的廪生,靠着此次县试给人认保也发了一笔小财。
县试比较起来是比较简单的,五场考试考的不外乎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
不过郑谷要回他原籍去考。天还没亮,郑谷就带着装着文具和食物的考篮,站在考场前等着。
没一会儿就有搜子过来搜身,防止考生夹带。
此时还没到三月,天还没亮,郑谷哈出一口气都感觉嘴里边凉的很。搜子们一走过来,郑谷赶忙排到了队伍的第一个。
县试虽然考五场,但是只要你第一场录取了就准许府考,以下各场是否参加,全由考生自己决定。
但是回来之前,姐夫提醒过,如果第一场考过,也要把五场都考下来,县试虽然录取宽松,但是考试环境大致和府试院试差不多,把五场都考完对之后的考试也是一种磨练,能更熟悉考试的环境。
郑谷排在前列,很快就按照自己的座位号找到了位置。
第二天发案的时候,郑谷顺利地在内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第一场发案用的是团案,团案分内外两圈,只写坐号,不写姓名。写在内圈,说明郑谷第一场过了。
不过郑谷也没有兴奋,能过县试在郑谷的意料之中,自己还是把接下来的四场考好要紧。
虽然姐夫是想着让自己多考几场,日后遇着大考的时候能不紧张。
但是郑谷觉得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紧张,试题一发下来自己就动笔思考,等一气呵成写完试卷郑谷才有时间观察考场的情况。每个人都自己写自己的文章,郑谷觉得这和在学堂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堂上坐着的不是姐夫而是县尊大人罢了。
郑谷觉得自己答的挺顺利的,可以说是超常发挥吧。构思的过程中没有卡壳,整个文章是一气呵成写下来的。
就是试贴诗自己感觉写的不好,这次的题目是“赋得039039地有湖山美039039,得039039梅039039字”,郑谷很确信自己没读过这句诗,不知县尊大人从哪里找到的这句。
郑谷想了半天,想起那句出名的“地有吴山美,东南第一州”,不知县尊大人的这句湖山美是哪里来的。
想不通也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了。
还好,第一场团案贴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一连考了五场,虽然题目难度不大,郑谷也身心俱疲,一回家就趴在床上睡着了,连饭也没吃。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迷迷糊糊地还没醒呢,就听见自家老爹在院子里咋咋呼呼地声音:“我家小子也就那样,条案写着上第五名罢了。”
林姥爷嗓门一向大,此刻更是兴奋地放大了声音:“也就是那样吧。全县第第五名哈哈哈哈。”
“昂,跟着他姐夫念书呢。他姐夫能管住。”
“我都说了,想打就打,孩子不打不成器。”
“他姐夫是秀才,昂昂,女婿今年二十了。”
林姥爷边说边哈哈笑,“现在不像咱们年轻的时候,现在没仗可打了,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得读书。”
郑谷出门一看,自己的几个叔伯都在院子里,几个中年老爷们蹲了一院子。这些人都是和林姥爷年轻时候一起打过仗的兄弟。
那时候打仗都是一个村的弟兄们聚在一起,才不会被欺负。林姥爷是他们村的老大,后来天下太平了,林姥爷就带着兄弟们领了钱回来了。
“大哥,那你还指望让你家小子当官呢?那得供到啥时候啊。多的是人读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现在大多数农村人的想法还都是种地为生,孩子们养到十几岁就能种地养家了。
“哥你那点儿钱别都霍霍了,得给自己留点儿养老钱啊。”
“还是给孩子娶个媳妇儿要紧。”
几人都是典型的农民思想,人生目标就是娶媳妇生孩子然后让孩子娶个媳妇生个孩子,一代一代无穷尽。
林姥爷一个一个照着头上拍了一巴掌。“就咱们那点钱够几辈子花呀还抱孙子,孩子但凡考个秀才也比在地里刨食儿强。”
“现在不趁着手里有两个钱供孩子考个功名出来,等有了孙子,钱也没了,功名也没机会了。”
林姥爷想的很清楚,看当今,天下一平定,皇上就把他们这群跟着打天下的手下都解散了就知道以后习武肯定没出路。
自己也就是个百夫长,没有世袭的官位,只能让儿子从文了。
也就是他见识过有钱人的生活,所以不想儿孙世世代代干农活了。
这年头,就算是个童生也能生活的比较体面。要是个秀才就能见官不跪了,要是有幸考到举人就能当官了,那就算彻底改换门庭了。
因此,林姥爷咬牙也要供孩子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