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孙瑞等人并没有等到天子的召见。
天子的车驾从旁边吱呀呀的过去后,随后便是一排排的羽林和虎贲。
踏踏踏的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的甲叶碰撞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当羽林和虎贲过去后,才是后军车马辎重。
让几人惊讶的是,后军一万人民夫,居然也全员着甲。
这,赶路的时候,为什么要全员着甲?
要打仗也不对啊。
这里是黄河以南,和谁打?
想到这里,几人不由得有些惊疑不定。
这时,数骑纵马而来,为首的正是面容英俊的谒者仆射杨众,紧随其后的是黄门侍郎张昶。
“鹰鹞都尉士孙瑞、破敌都尉魏杰,威虏都尉杜楷,鸟击都尉杨儒,清寇都尉第五儁。”
“罪臣在。”
“天子有诏,宣尔等觐见。”
“罪臣遵旨。”
五人恭敬的行礼完毕,这才带着随从们起身。
士孙瑞快走几步,想攀上张昶说几句话。
却不料杨众瞥了张昶一眼,两人直接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看到这一幕,魏杰终于忍不住喝骂道:“我们一心为公,千里迢迢来到新安。
河东蛾贼大兴,朝廷一个调令,我等又马不停蹄赶回陕县布防,拱卫弘农。
现如今军前来迎天子,不见不说,还把我等晾在这里。”
第五儁倒是好脾气,他安慰道:“天子不是让谒者仆射和黄门侍郎一起来口谕,宣我们觐见了么。”
“哼,当此节时,世风日下。
国家不礼贤下士,修养德政,反而施展权术,当真是祸乱之源!”
魏杰依旧忿忿不平。
“好了!”
士孙瑞冷哼一声,“上林苑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豪族理亏。
国家如此作态,倒也正常。”
“你不提上林苑还好些,这一提,老子更是一肚子的火!”
魏杰骂骂咧咧的,已经开始飙起了脏话。
“长安上林苑,那是前汉画的天子领地,和今汉有什么关系?
国家若要收回,自世祖的时候就该分说清楚。
不明不白的扔在这里不管不问,那就是荒地和山林。
我们辛辛苦苦兴修水利、开垦耕耘百余岁,刚见点成效。
国家倒好,大笔一挥,说是皇家苑囿要收回。
不但没有一点补偿和说法,反倒是不诛杀我等就是开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都尉,慎言!”
士孙瑞忍不住加重了声音。
魏杰这才缓了些。
这时,杜楷也忍不住道:“魏兄说的在理,我们辛辛苦苦任劳任怨。
在国家的眼中,却是连忠犬都不如。
要让鹰犬捕猎,那也要先喂肉,哪有先从鹰犬身上割肉的道理。”
士孙瑞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道:“诸位若是还信我,那就听我说一句。
若是不信,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第五儁顿时愣住了,道:“士孙兄,你这话是何道理,说便是了。”
魏杰讽刺道:“他儿子是秘书郎,日后公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自然向着国家。”
“够了!”
士孙瑞厉喝道,“人贵在知道进退。”
一阵沉默的杨儒,难得开口劝说道:“或许,天子就是想激怒我等,还趁机诛杀。
再以谋反之罪,清算一万士卒,裁汰之后,编入新军。”
闻言,第五儁打了个寒颤,道:“怎么可能?
清查上林苑,已经把三辅闹的鸡飞狗跳,现在山东各地,暗流汹涌。
国家再诛杀我等,不是让天下大乱嘛?”
杨儒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再吭声。
第五儁、魏杰和杜楷又看向士孙瑞。
士孙瑞冷冷的扫了魏杰一眼,道:“有皇甫太尉的大军在,马太常又紧靠国家,射家引为外援。
国家怎么会怕乱?
而且我们三辅之地,名门望族遍地,其他人巴不得我们跳起来,好杀一波呢。
他们一边为我们叫屈,一边再分了我们的宅地。”
三人一惊,顿时不再说话。
士孙瑞又教导道:“一会见了国家,一定要恭恭敬敬!”
“听士孙兄的!”
魏杰、杜楷和第五儁纷纷点头。
杨儒忽然开口道:“天驾亲征,一方面是安定民心,抓军权在手。
一方面也是树立天子的威信。
但若是天子御驾亲征,平定不了蛾贼,又待如何?
我听说袁太傅在南阳,声称天子被奸宦蛊惑,有夏桀和商纣的手段,号召天下州郡群起讨伐国家,清君侧。
若是”
士孙瑞深深的看了杨儒一眼,对方是弘农杨氏的分家。
弘农杨氏目前在朝堂虽然重权在握,但和杨赐在的时候,明显差距很大。
而且宗家杨彪,也被申饬在家。
杨彪娶的又是袁隗的妹妹。
杜楷点头道:“我明白了,伺机而动。
此次讨伐白波蛾贼,大家做做样子就好。
说不得河东的那些豪强大族,也不希望蛾贼就这么轻松的被平定呢。”
伺机而动,你是伺机被卖吧。
士孙瑞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毌丘毅担任前锋,自然不是单纯是为了打仗。
所谓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勘察地形和伏兵,选择合适的安营地点,兴建营垒和防御工事。
虽然大军的营寨辎重多在后军,但天子的大帐自然是先搭起来的。
与此同时,弘农郡的太守等人也已赶了过来。
拿着朝廷的文书,行军到了地方,地方上自然要供应粮草等物。
不多时,大帐立好,天子也在羽林虎贲开道,群臣的簇拥下进入了大帐。
“渡河的船只收集的怎么样了?”
侍中黄琬见天子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那太守回道:“自奉诏以来,微臣便立即派人去沿岸征集。
如今,整个弘农郡的船只,都被征调过来。
因陕县是士孙都尉驻防,便都交给士孙都尉了。”
“整个弘农郡的船只,都被征调了过来?”
刘辩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的,陛下,臣”
那太守大喜之下,还想炫耀一下功绩。
不成想刘辩下一句话便是:“诏书都看不明白,也能做太守。
唉,拿着天子诏书,故意扰乱地方,槛车去廷尉吧。”
“陛下?”
太守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