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刘辩所说。
黄琬来到雒阳,心中是相当忐忑的。
他接到召他回京的诏书,本以为至少也是九卿之一。
外放州牧和朝廷中心,如何取舍?
这个主要还是看个人的选择。
在外行事方便,一州之牧守,基本相当于州皇帝了。
但由于不在朝廷中心,很容易遭到诋毁中伤。
而且州牧这种应急而设的职务,天子本来就很忌惮。
而朝廷中的两千石,职权肯定小很多。
但若是能加官侍中,那常伴皇帝,参与政事,那就是大汉的中心。
然后路走一半,各种消息传来,黄琬才知道上了当。
他被袁隗给矫诏调走了。
这个时候想回去也难,孔伷已经上任了。
而且颍川郡是汝颍集团的地盘,颍川太守李旻是袁家的故吏
他要是回头,不是被官家抓住,就是被游侠杀死。
麾下黄忠虽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但群蚁咬死象。
所以,黄琬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雒阳。
在返回德阳殿的时候,刘辩也在脑海中搜寻着黄琬的资料。
在他看来,其实世家大族,以家族为根基。
所以乡党盛行,因为在面对天子和其他派系的时候,大家的利益诉求是一致的。
所以,想知道这个人是哪个派系的,首先要看的,就是这个人是哪里人。
黄琬出自江夏的世家大族,祖父黄琼曾任三公。
曾祖父黄香是“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故事的主角,时人号称:“天下无双,江夏黄童”。
此君也是免费加班,把卷做到极致的人物。
在担任尚书郎的时候,一个人住在尚书台里,白天黑夜都不离宫门
另外,黄盖是他的族弟
不知道这次来京,有没有随行。
“陛下。”
这时,中常侍赵淳问道。“此次前去平定河东郡的白波军,北军为何由中郎将毌丘毅统领,而不用北军中郎将王瑰?”
刘辩收回心神,道:“王瑰负责北军演练,与士卒将官朝夕相处,若是再行带兵之权。
这北军是我的,还是王瑰的?”
“圣上英明。”
刘辩接着道:“毌丘毅是河东郡人,白波军的叛乱,一方面是官员的压迫。
另一方面,也是河东郡当地豪族的推波助澜。
所以,我也要看看现在还在中枢的毌丘毅与裴茂,与其他人是否是一丘之貉。
如果不是的话,必然会尽力讨伐白波军。
如果是的话,也休怪我借着军事,将之处理。”
赵淳点了点头。
回到德阳殿时。
北军中郎将王瑰、河南尹兼中护军王匡、司隶校尉牵招、城门校尉田芬,虎贲中郎将张辽、以及执金吾鲍信等人已等待多时。
见到天子,众人自然行礼。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请入座。”
刘辩快走两步,虚扶众人。
众人也就趁势起身。
“永乐少府在么?”
刘辩问道。
一旁的赵淳早问过小黄门,闻言回道:“毕少府还在伺候太后,但已安排人把物事送来。”
刘辩于是拍着手,道:“如此正好,诸位爱卿,毕少府最近发明了几样小东西,正要给大家开开眼界。”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倒是田芬开口道:“毕少府昔日就曾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又转水入宫。
还曾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
今日所做,定然奇妙。”
话音刚落,一群健壮的夫人,便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抬进来一个个的木制物事。
若是有现代人在,定会大叫:“这不就是太师椅和茶几么?”
由于宫中少了宦官,所以又从雒阳周边招收了一些健壮的妇人,用作苦力。
妇人们先是撤掉原本的席坐,然后把太师椅依次放好。
每把太师椅的旁边,都放一个和靠背差不多等高的茶几。
随后,在每个太师椅的椅面上,都放置了一个竹垫。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他们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胡凳、胡服之类的见的也是多了。
这种物事,明显就是胡凳改良而成。
其实作为顶层,他们大多数并不再迷信。
自然不会相信服妖之类的说法,只有那些见识浅薄的人,才会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
而孝灵皇帝风评不好,所以他做的任何东西,都会被人戴上有色的眼镜。
喜欢胡服,好话可以说是促进民族文化融合。
不好的话,那就是服妖了
刘辩带头坐到了靠北正中的太师椅上,道:“诸位,试试如何。
我意,以后朝会上,也可以放置这些座椅。”
闻声,众人依次落座,这时,又有宫女出现,每人端着煮好的茶水,放到一侧的茶几上。
刘辩先呷了一口,众人见状,也学着刘辩的样子呷了一口。
王瑰兴奋的说道:“启禀陛下,坐在这个胡椅上,舒服多了,大朝会开上一日也无妨。”
闻言,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刘辩同样笑了起来,道:“这可不是胡椅,而是毕椅。”
王匡笑道:“毕椅,毕岚发明的椅子?嗯,能把宦官坐在屁股下面,想想就很舒服。”
闻言,赵淳的脸顿时就拉长了起来。
见众人没有跟着笑,王匡也知道这玩笑开的有点大。
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时,执金吾鲍信连忙补救道:“君上,这些座椅,若是放到大殿中,大朝会可就坐不下了。”
王匡跟着道“可以让三公九卿及两千石、列侯有座,其他人,便都站着吧!”
刘辩点点头,道:“善!”
他放下了茶杯,看向王瑰道:“此次讨伐河东白波军,我用毌丘毅为将,王卿没有意见吧。”
“微臣不敢。”
王瑰一惊,连忙从太师椅上下来,跪伏于地。
“不敢,就是有了?”
刘辩笑了起来。“我能坐稳天子之位,诸位都是肱骨之臣。
若是此次讨伐白波军,诸位再立大功。
我可以继续赏赐诸位,但诸位还坐的稳吗?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怕是再有一丝风吹草动,弹劾的文书都要如雪花一般飘来。
功劳,该分的时候,也要给其他人分一些。”
顿了顿,补充道:“我走之后,朝政琐事,自有尚书台和三公府处置。
但雒阳的安定,还是要靠诸位才行。”
闻听此话,王瑰才算彻底反应过来,众人也纷纷离坐拜道:“君上但放宽心,我等遵命!”
安排好这些之后,刘辩又对王瑰和王匡的工作进行了安排。
“我走之后,王瑰为中护军,并暂领羽林和虎贲,守护宫城。”
“末将遵旨!”
此刻,王瑰的心中哪里还有一丝对天子的不满。
陛下这是委以重任,且中护军有提拔军官的权限,他此番可谓圣眷更深。
他不禁对之前的不忿之心,感到羞愧。
另一个需要叮嘱的,便是王匡。
王匡做事,太过刚直,仅仅十几天的时间,弹劾的奏疏就有上百份。
“河南尹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中护军就交给王瑰。
你要沉下心来,处理好河南尹的政事,遇到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和雒阳令荀彧商量。”
雒阳令虽然是河南尹的直属下属,但荀彧的名声极大,向他请教并无问题。
“末将遵旨!”王匡拜道。
见其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刘辩决定还是再敲打几句:“河南尹山河相绕,土地辽阔。
百姓富足,贤能的人才众多,可以任你重用。
如今为国奋力之时,行事在于法和信,而不是任意而为。
对百姓没有恩德,又不尊重律法,就没有人信重你。
如果没人信重你,你就会走向败亡,又何谈匡扶朝廷,树立功名呢?
这里是你弹劾你肆意抓捕百姓,严刑拷打,并追讨财物的奏疏,都被我留置不发。
但你若执意如此,我又能护你多久?”
顺着刘辩的目光,王匡看到了几筐奏疏,不由得汗如雨下,跪伏于地。
“你如今已是朝廷大员,不需要再散尽家财,养士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