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何意啊?”
“善长兄怎就如此糊涂。”刘伯温似有些不耐烦般,快速说道:“陛下亲至北境一事,朝中六部谁的话最有份量?”
“自然是负责粮饷的户部,还有制定军略、征调将士的兵部。”
“那不就结了?”刘伯温当即反问道:“朝会最后,陛下任张定边担任兵部尚书,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无论陈光等人是出于何种目的,反对陛下亲至北元。”
“可只要陛下保持初念,亲至北元,这不就等同于斥责陈光一番?”
“再加上陈光等人以北元降将身份,出言中伤王保保,而同时陛下却又拔擢陈汉故将张定边。”
“如此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嗯”
李善长听后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刘伯温说的这些话,他都能听明白。
他也知道朱标如此安排,俨然是将陈光一干人等斥了一番。
可问题是,这与朱标是否会处置陈光又有何干系!
也是见李善长眉头紧皱,显然是没想明白,却又不好意思再问。
刘伯温当即笑道:“陛下为改太上皇在时,朝中官员人人自危之现象,故而在今日朝会上并未严惩陈光等人。”
“可是善长兄,我朝的锦衣卫何时是吃素的?”
“不说陈光等人今日在朝会上,意图试探皇权。单是他们煽动士林百姓对锦衣卫的不满,锦衣卫便绝不会放过他们。”
“而等陛下前往北境,锦衣卫自是要先斩后奏,处置了陈光一干人等。”
待刘伯温说完,李善长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秒。
却见李善长似是想到了什么,冲着刘伯温很是严肃问道:
“伯温啊,你如此清楚陛下的心思,想必是陛下曾与你通过气吧。”
“哦?”
“若非如此,你刘伯温可不会掺和进朝政之中,更不会插手文武之争。”
“想来陛下任命张定边,你也是提前知晓的吧。”
当看到李善长说话的同时,整个人也变的很是谨慎。
刘伯温当即苦笑说道:“善长兄这可是冤枉在下了。”
“陛下对我,远没有对善长兄那般器重。”
“毕竟方才如何划分北境行省,陛下可是亲自问询善长兄的意思!”
“所以陛下先前并无与你一同谋划?”李善长继续追问道。
“在下何德何能啊!”
听到这里,李善长这才放心许多。
也是见李善长颔首过后,又恢复先前那随意模样。
刘伯温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李善长,他简直太了解不过了。
这位老对手最见不得的,便是皇帝对自己的恩宠超过他。
先前老朱在位便是如此。
如此朱标为君更是如此。
若天家对他李善长恩待更厚,他也愿意在自己跟前表现出一副高风亮节、不慕名利,甚至宠辱不惊的高深做派。
可倘若天家对他刘伯温的恩待更重。
那李善长就好似出于本能一般,打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而且很快,李善长必然会在其他地方立下功劳,好让他在天家眼中的份量盖过自己。
说李善长是一辈子都铆足了劲,就要压自己一头也好。
说李善长是觉得智不如人,自卑到毫无安全感也罢。
总之对于李善长的这份心思,刘伯温倒是清楚的很。
也正因如此。
刘伯温才更愿意将自己隐身于朝堂之上。
毕竟他们二人若有争执,最后麻烦的终究还是朱标这位新君。
“不过”
待行至宫门,李善长刚上马车却好似想到了什么,重新走到刘伯温跟前小声说道:
“伯温啊,陈光一干人等涉及六部。”
“若陛下此时离京,亲至北平,陈光等人是否会兵行险招,让陛下在北境途中出些岔子?”
“嘶~”
此话一眼,刘伯温倒吸一口凉气,忙扯住李善长衣袖小声道:“这话可万万不可让旁人听到!”
“倘若传出,陈光等人便是谋逆大罪,你便是弹劾谋逆的原告!”
“依我大明律法,若无确凿证据证明陈光等人谋逆,那你李善长便要以所弹之罪论处!”
李善长也是意识到这话很是不妥,旋即随意笑道:“我不过是与你闲聊罢了,无确凿实证,我又怎会弹劾陈光等人心存谋逆!”
“不过”
“善长兄所言也是不得不防。”刘伯温眸光郑重,压低声音格外郑重说道:“陛下亲至北境之时,你我不仅要留在京城,更要协助詹同管理六部。”
“正是,正是!”
“我也正是如此打算!”
两人说着,各自上车回府。
与此同时,谨身殿内。
蒋瓛快步走入,将李善长、刘伯温在宫门口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尽数转述给了朱标。
“陛下,陈光等人何时处置?”
似是要确认些什么,蒋瓛微微抬眸,小心问道。
而见他这副样子,朱标也不免来了兴致,转而反问道:
“那依蒋指挥高见,朕该何时处置陈光等人?”
“咚~”
朱标话音刚落,蒋瓛想都没想,当即将脑袋抵在地上。
“臣该死,臣多嘴置喙,请陛下降罪!”
“不必如此,朕也是当真想听听你有何高见。”
当看到朱标坐在主位,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
蒋瓛不敢不开口,却又不敢说的太多。
简短思量过后,却见蒋瓛低垂着脑袋,沉声回道:
“微臣以为诚意伯所言极是。”
“陛下为让朝中百官体会新朝之宽,明悉陛下之仁,故而不愿此时处置陈光等人。”
“可陈光等人却也是意图试探皇权,罪不可赦。”
“如此,或可依诚意伯所言,待陛下亲至北境后,由我锦衣卫先斩后奏,处置陈光一干人等。”
“嗯。”
“只是陛下”听到朱标不咸不淡,微微应了一声。
蒋瓛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微臣却也以为,诚意伯最后担心不无道理。”
“如今诸将均不在京城,倘若陛下也离开京都前往北境,京城无人镇守。”
“假使陈光等人胆大妄为,甚至不需强兵,只需伙同几名宫城守卫便能作乱。”
语罢。
蒋瓛微微抬眸,很是小心的看了眼朱标。
毕竟这番话一出,任凭哪个皇帝都要重视起来,甚至先下手为强也不一定。
可偏偏!
此刻的朱标却是满脸随意,嘴角甚至微微扬起,似是早有万全应对之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