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朱诚的诧异,朱标看向其他几名王府侍卫,继续说道:
“朱虎,至正二十年投军,乃大都督朱文正亲兵。”
“洪都一战,斩敌七十人。八十五天坚守,双腿尽断,身疮二十。”
“朱胡晓,擅骑射。曾于洪都一战中,奔袭三百里求援。”
“朱铭,朱恪,朱定”
听到朱标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说出,甚至将他们在洪都一战中所立战功也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几人倍感诧异的同时,思绪也不禁回到了当年的洪都战场。
真要说的话。
洪都一战乃是他们这些人打过最为艰难的一仗。
驻守洪都的第十天,守城将士便已阵亡三成。
驻守洪都第三十天,随朱文正奉命驻守洪都的将士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那个时候,每时每刻都有袍泽兄弟阵亡战死。
哪个时候,他们无时无刻不担心下一秒洪都城便会被陈汉兵卒攻破。
八十五天,艰难的八十五天过后,原本驻守洪都城的两万兵卒近乎全军覆没,受命助阵的百姓也死了七七八八。
说他们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毫无为过。
说他们拔了阎王爷几根胡子回来,也没有半分夸张。
只可惜!
他们的主帅朱文正没有死在洪都一战,却是被老朱囚禁至死。
想到誓死守卫洪都的朱文正没有死在敌军刀下。
看着这位带他们从地狱杀回来的主帅被老朱囚禁至死。
这些汉子心中又怎么可能不埋怨老朱!
“你等几人均为堂兄麾下,堂兄病逝之后,你等便舍去军职,当了逃兵。”
“本以为你们是返家故土,耕种为生。没想到却是隐姓埋名,当了铁柱的护卫。”
“自然!”
想到已故的朱文正,朱诚摸了下微微湿润的眼角。
旋即深吸口气,毫不退让道:
“朱帅虽死,可小王爷犹在。”
“我等自要替朱帅护小王爷周全。”
“毕竟小王爷的亲族无人护他,我们这些早该死在洪都战场上的杀才,自会照顾小王爷。”
“若是如此。”
朱标顿了一下,语气似带着几分质问般,沉沉问道:
“既是不满陛下囚禁堂兄,想必对我朱家父子也是恨之入骨。”
“若是如此,可你等几人为何不反!”
话音落下。
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方才被朱标抽打,此刻浑身酸疼的朱守谦呆呆的望着朱标。
朱诚几人也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呆呆的望向面前的朱标。
数秒过后,只见朱诚似很是不屑反问道:
“反?”
“反谁?反了大明?”
“若我等反了大明,岂不玷污朱帅之名?”
“况且朱帅若在,自不会愿意见到我们反出大明。”
“我等不过是些个行尸走肉,洪都一战便已丢了半条命。朱帅身死,我等几人就更是孤魂野鬼。”
“只等朝廷下令处死小王爷,到那时我们一并自尽,护送小王爷去见朱帅。”
朱诚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也平和许多笑着说道:
“到了下面见到朱帅,咱起码能告诉朱帅,咱这些兄弟们没有辱没朱帅之名,俺们没有反叛朝廷。”
“俺们也能拍着胸脯子告诉朱帅,俺们这些杀才尽全力照顾小王爷。”
“对朱帅,咱兄弟几个也算尽心了!”
待朱诚说完,朱标心头微颤,身体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既忠且勇!
这些个将士当真配得上忠勇二字。
毕竟先前勋贵案、胡逆案、还有中都凤阳案,无论那个案子,这些个将士都能趁机作乱,危害大明。
哪怕在他们看来,朝廷将来必然会赐死朱文正之子朱守谦。
可他们这些人为了保全朱文正之名,竟丝毫没有动过反叛朝廷的心思。
似这些悍将,即便不能为帅,统领一军。
起码有能充当先锋大将,冲锋陷阵。
如今却好似行尸走肉,毫无心气。困守王府,充当侍卫,这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既然太子今日是来了结小王爷,还请直接动手,莫要继续折辱小王爷。”
“谁告诉你们,孤今日是来取铁柱性命的。”
“殿下方才欲加之罪,还不明显?”
明白朱诚说得是自己问责朱守谦,虐杀女子之事。
朱标走到主位前落座,随意说道:
“召勾栏女婢入府,的确该罚,可罪不至死。”
“况且若是孤今日真有取铁柱性命的打算,那孤又何必亲自动手教训他?”
此话一出。
朱诚几人相互对视,心中不由觉得朱标所言有理。
也是此时。
朱标看向跪在地上的朱守谦,没好气道:
“滚起来吧!”
“孤教训你,是气你行为骄纵,不将寻常百姓当人看!”
“那些女子虽是勾栏女婢,可他们也是人,更是苦命之人。”
“而你朱守谦!”
“肆意妄为,藐视人命,孤不当罚你?”
“这”
明白朱标不会取他性命,起码今日不会。
朱守谦郑重拜道:“小王当罚!”
“还有!”
朱标语气一沉,看向朱守谦继续斥道:
“孤教训你,乃是你将王爵之位看的如此之轻,随意便能说出降爵之言。”
“你可知这份王爵乃是堂兄驻守洪都八十五天,身中流失数十,身披重创十三换来的。”
“这”
朱标目光柔和,缓缓略过朱诚等几名侍卫后,淡淡说道:
“你们恨陛下,多半是觉得堂兄之死乃是因为陛下将他幽禁。”
“甚至!你们怕不是以为堂兄之死,那是当年的检校所为,乃陛下执意要除掉堂兄。”
“所以,你们恨陛下,恨朝廷。”
“所以!你朱铁柱觉得,终有一日陛下会下令将你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