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老两口离开的背影,朱标喃喃一声,重重叹了口气。
“没想到母后素来端庄,今日竟也同父皇一起算你我。”
朱标不用想知道,让常氏给诸将子嗣选择婚嫁人选的馊主意,定然是老朱想出来的。
平日里老爷子就多次想着给自己挖坑,将麻烦差事丢给自己。
如今!
就连素来正经且十分体谅他们的马皇后,竟也跟着老朱一起给自己挖坑。
“兄长,为诸将子嗣选定婚嫁人选虽是麻烦,但也有理可徇,想来不会太过麻烦。”
“怎会不麻烦。”朱标看向常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嗯”
常氏秀眉微蹙,缓声开口道:“所谓婚嫁,天家赐婚,除少许情投意合者,讲究的无非是一个门当户对。”
“国公之嫡女,自然要与国公之嫡子相配。”
“国公之庶女,需以侯爵之长子、嫡次子婚配。”
“侯爵之嫡女,需选国公次子,亦或是侯爵嫡子。”
“侯爵次女,则与侯爵次子相配。”
“按图索骥,想来不会太过麻烦。”
“若真能如此那便好了!”朱标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冲常氏缓缓说道:“你方才所言之法,自不会有差错,也极合规矩。”
“可婚嫁之事,并非严守规矩便能让众人称心。”
“别人暂且不论。”
“若是按方才说得法子,单是父皇便不会满意。”
“父皇?”
“是啊。”朱标轻叹口气,继续说道:“莫要忘了,父皇立国之时便下令,我朝皇子、储君选妃只需家世清白,不需祖宗高位。”
“即便百姓之女亦能嫁入天家,甚至成为国母。”
见常氏面容微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朱标拉起她的手,缓声安慰道:“你我自小便立下婚约,于你我来说自是来不及了。”
“只是你可知父皇有此恩旨,乃是为何?”
“这”
常氏微微沉吟,旋即理所当然道:“自是施恩于天下百姓。”
“不错,既有向百姓施恩的意思,亦有防止公侯文武互结姻亲,将来为祸朝堂的可能。”
此话一出,常氏当即便反应了过来。
先前勋贵案便是一个例子。
勋贵武将联合在一起横行不法,老朱念及昔日情分,也不好尽数铲除。
朱标处理之时,也是挑选了几个太过为非作歹的武将处置。
如此以儆效尤,让其他武将看到警告,这才止住了勋贵不法之风。
可若是这些勋贵有儿女姻亲相连
那将来但凡有一人行乱法之举,身为亲家的其他公侯定不会袖手旁观。
甚至还会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宽恕。
更甚至勋贵武将借姻亲之名,相互结党。
真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皇权纷扰,才是君王与臣子矛盾的大爆发。
“父皇当真英明,若以民间女子婚配将帅之子,定能杜绝武将相互结党之事。”
“只不过!”
常氏秀眉微蹙,很是疑惑问道:
“倘若此次给诸将子嗣赐婚百姓之女,恐怕那些老侯爷们不会乐意吧。”
“自然。”
朱标有些乏累的靠在椅背上,很是头疼开口道:
“这便是病结之处。”
“若是按照规矩,勋贵之间互结姻亲,自然不是什么麻烦事。”
“父皇、母后也不用将差事交给你我。”
“可既然父皇、母后让你我决定这赐婚之事,想必也是不愿看到勋贵之间互相成姻亲。”
“这才是头疼之处,父皇的意思不能置若罔闻。”
“可那些将帅算起来都是你我长辈,也不好做的太过难堪。”
“所以呀!”
朱标看了眼老朱离开的方向,语气幽怨,缓缓说道:
“所以才说父皇把母后都给带坏了,如今就连母后也开始当甩手掌柜,将麻烦事交给你我!”
看着朱标略带苦涩的表情。
常氏坐在对面,仔细思虑了起来。
不怪自家兄长头疼,婚嫁之事本就是儿女私情,本就是一些家务事。
朱标自然不能以太子的身份,太过铁面无私要求勋贵之家迎娶百姓之女。
可百姓之女可嫁皇家,可嫁勋贵的先例,也是一定要开。
若不然的话,空有一道令旨却无实际例子。
老朱恩待于民,为国长远计的打算也就彻底落空。
微微沉吟后,常氏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看向朱标郑重说道:
“兄长,若是缓步而行,如何?”
“缓步而行?”
“正是!”常氏应了一声,忙继续说道:“可选一皇子迎娶百姓之女,以开先例。”
“再者,勋贵子嗣的侧室也可挑选百姓、小吏之女。”
“待将来兄长继位,待雄英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再挑选百姓之女许配。”
“到那时,勋贵之家的正室为百姓之女,想来无人能说什么。”
“如此短短十数年,便能更改勋贵互为姻亲的情况。”
“良策!”
常氏刚一说完,朱标难以掩饰心头激动,当即出声赞许道。
“此法甚好!”
不仅怀柔的意思有了,将来上行下效还能杜绝勋贵结党,防止大明权贵阶级的固化。
只用十数年的时间,也不算太过拖延。
更重要的是。
雄英压根不需要通过结亲换取军中支持。
毕竟有老朱、有自己在,还有常家、蓝家在。
雄英在军伍方面的背景,绝对足够。
即便在百姓之女中,不能为雄英选择良配,作为太孙妃。
那挑选一位末文臣之女,也是不错。
“此法甚好!”
“那些老将军都不是痴傻之辈,自能明白挑选百姓之女嫁入其家的深意。”
“即便他们还有不满,到时候诉苦也是去找老爷子。”
“毕竟在他们看来,你我夫妇如此安排,不过是秉承老爷子的意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