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查个屁!”
一步踏入坤宁宫,将怀中婴孩交给马皇后,老朱坐在主位上冲走进来的朱标没好气道:
“已是入冬,可那老妇却还一身单衣,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势。”
“沿路官府定都与贼子勾结!”
“你还需查什么?直接砍了便是!”
老朱拿起桌上热茶便大口大口饮了下去。
欺压百姓的贼子多活一天,哪怕多活一秒,对他而言都是难以接受。
但凡与此事有所牵连的,全部处死便是,哪里需要半点犹豫!
看着朱标这一副做事拖沓,毫不果决的样子,老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百姓敲击登闻鼓鸣冤,咱把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召来皇宫。”
“可御门听政落罢,百姓所诉冤屈是什么,咱竟然都不知道!”
“你要查便去查,何必打发那些官员回去,还写什么狗屁罪己奏疏!”
“让官员自述其过,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见老朱气的直喘粗气,站在他跟前的朱标却一直都默不作声。
马皇后似乎也听出了什么,屏退宫人后冲老朱温声说道:
“重八,你心里再恼,也该让标儿说话。”
“咱啥时候不让他说话了!”
见马皇后眼神古怪,瞥了自己一眼。
老朱这才意识到,自打进了坤宁宫的大门,自己好像还真是一直在教训朱标。
“成,你小子说!”
“你要是说不明白,此事便不用你管了!”
“是!”朱标应了一声,直接了当道:“毛骧没能抓到贼人,即便抓到,多半也是贼人尸体,或者就是拒不认罪之人。”
“嗯?”
就在老朱愣神的功夫,朱标开口解释道:
“若毛骧已经活捉贼人,他定会带贼人到御前,而不是只身一人前来回报。”
“刘和!”
听到老朱的声音,刘和忙派人前去询问毛骧。
与此同时,朱标继续说道:
“再说沿路官府!”
“那老妇怀抱初生婴儿进京鸣冤,定然是举目无亲。”
“而他家中之人,也多半是被当地官员、豪强欺压至死。”
“对这些百姓来说,为了鸣冤她绝不敢再相信沿路官府,所以她定是偷偷混过各地关卡。”
“儿臣也相信,沿路官府绝不可能尽数都是贼人帮凶。”
“父皇,总不能因老妇偷过关卡,便将沿路官员尽数处死吧!”
见老朱眼中怒气渐消,整个人也冷静了几分。
朱标上前添茶的同时,柔声说道:
“爹,勋贵案、胡逆案杀了不少官员,也亏得重开恩科,各级地方的官职才没空出太多。”
“可今年还未过去,今年下放地方的得中士子也还没来得及进京述职。”
“您总不能再行铁律,还跟以前一样宁杀错不放过,将沿路官员尽数斩杀吧。”
“要是这样,即便每年都开设恩科,民间士子入朝的速度,也抵不住你杀官的速度!”
“那”
“若真有与贼人勾结的官员,定然是不能饶恕!”
听到朱标这么说,老朱这才放心了下来。
“至于让官员回去写什么罪己诏书,儿子自然也知那是胡扯。”
“儿子放他们回府,乃是为了让那些与浙江官员勾结的朝中大臣赶紧写信通知,锦衣卫好从中截下书信。”
“从两者交往的书信中,不仅能查到老妇身上的冤屈,其他冤屈也能知晓。”
“如此,儿子才好知道朝中究竟哪些官员与江浙世家勾结。”
“儿子才能知道,那些个江浙之家究竟都做过些什么欺民乱法之事!”
和老朱大刀阔斧的性子不同。
朱标更愿意从长计议,将已有的奸佞之人一网打尽。
当着文武百官处置,杀数百名贼人固然解气,也有不错的震慑效果。
历史上的朱元璋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无论治贪还是治奸,洪武皇帝都秉承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铁律惩之。
可无论是治贪还是治奸,老朱的法子最多不过是太平几年,而后奸佞再起。
就比如自洪武开朝以来,治贪都是极严,原本的历史中也出了个空印案。且不说空印案涉案官员是否全都该杀,仅说老朱惩治贪污简直是雷霆手段。
即便如此,空印案刚过,洪武十八年便又出了个贪污数额巨大的郭桓案。
当然。
朱标不以为自己的法子一定比老朱当庭惩治更好。
朱标更没有狂妄到,认为此次将江浙一带的贼子尽数捕拿,便能让大明永享清明。
可世之真理,都是在原有法子的基础上不断改进。
哪怕走了弯路,哪怕这一次效果不太明朗。
可朱标也是在不断摸索、完善治国之法。
“父皇,若今日将此事做个了解,恐怕会只局限在那陈家凹一案上。”
“可父皇您想,若江浙一地的陈家凹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射杀敲击登闻鼓的鸣冤百姓。那其四周,甚至江浙一地恐怕欺民乱法之事横行。”
“儿子也是想尽自己所能,肃清江浙一地乱象!”
“况且在奉天门前,您提点儿子将此事与江浙税改关联起来。”
“儿子派人截下在京官员与江浙官员的书信,也是为了更好推行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