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父皇讲学还未结束,为何”
见朱标表情凝重。
话未说完,朱樉便当即闭上了嘴,乖乖站到一旁。
“臣京兆府萧沉,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秦王殿下。”
“在册学子可都抵京?”
“回太子”
“说实话!”
听到朱标突然打断。
萧沉咽了下口水,连忙说道:
“臣句句属实。”
“在册学子均已抵达京城,绝无一人遗漏。”
见朱标依旧闭口不言。
萧沉连忙补充道:
“全因皇恩浩荡!”
“各地官府不敢盘扣士子,更不敢索要银钱,各级州府还出钱资助给士子当做盘缠。”
“臣绝无虚言,在册学子均已抵达京城!”
“好!明日便要恩科,京兆府需极力配合礼部。”
朱标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补充道:
“此次恩科与以往不同,需连考两场。”
“切记,第二场务必通知所有考生到场,不得有一人遗漏。”
“臣明白!”
朱标原本是觉得两个月的时间太过匆忙,士子们可能没法抵达京城。
现在看来。
朱标还是小看了大明官员的执行力。
等萧沉退出房间,朱标看向朱樉道:
“二弟,那些不法官员,今日一天便要杀尽。”
“今日一天?”
朱樉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点头称是。
虽说他还没过够监国理政的瘾。
不过自家大哥都发话了,那他也只能照做。
“大哥,那臣弟就下去安排了,还有三十几名官员需要处斩呢!”
“嗯。”
等朱樉离开房间。
蓝玉凑到朱标跟前,低声问道:
“殿下,可是民心民情出了什么问题?”
“末将以为,殿下先前命秦王三日之内斩杀不法官员,定有体现朝廷怀柔的意思。”
“于殿下而言,哪些官员该杀,哪些官员不该杀,心里早就有数。”
“之所以拖延三日。”
“只是不愿一日之内,杀戮过重,让百官、万民惶恐。”
“也是因此,殿下才命末将严密监视民心民情。”
“说的不错,继续说!”
听到朱标肯定,蓝玉微微舒了口气,继续道:
“可殿下却改先前决策,将三日缩短到了一日。”
“这样显得我朝杀戮过重不说,秦王身上的罪责也会更重。”
“而且空缺出来的职位,一时之间也难以补足。”
听到蓝玉竟能明白,让朱樉代政是为了甩锅。
朱标还是有些意外的。
而且蓝玉能有此见识,朱标当真觉得有些惊喜。
“你说的没错,孤本想拖延三日。”
“等恩科结束后,当日便举行殿试,让新科举子填补空出的官职。”
“只不过眼下却是不能了。”
朱标缓缓起身,透过窗纱望向院中正在讲学的老朱,缓缓说道:
“孤想要的,是大明官员持心中正,我朝百姓不迫官威。”
“可你方才说。”
“今日每斩杀一名贪官,刑场前的百姓便会拍手叫好,朗声欢呼。”
“这一点,便失了百姓对官员的敬重!”
“可是殿下。”
“斩杀的官员,可都是些不法贪官啊!”蓝玉满心疑惑看向朱标。
毕竟昨日朱标才说过。
亏得贪官欺压百姓,百姓这才没有惶恐。
怎的今日朱标的看法却又不同了。
而听到蓝玉这话,朱标将一份名单递给蓝玉,继续说道:
“昨日所斩杀的,多半都是直接欺压百姓的小官。”
“今日,还有原定在明日、后日斩杀的官员,多半都是朝臣。”
“这些人蛀噬大明不假,可他们却没有直接残害百姓。”
“他们是该死,可百姓绝没有对他们恨之入骨。”
“可今日在刑场之上,百姓欢呼比昨日尤甚,你可知这是为何?”
“这”
一时之间,蓝玉也有些想不明白。
对于百姓来说。
看到曾欺压过自己的官员被斩,那自然是欢呼雀跃,感叹天道有偿。
然而今日所斩杀的都是些朝臣,都是百姓接触不到的高官。
那今日百姓,为何欢呼更盛?
“末将不知。”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京城的百姓,已经将斩杀官员视作了一场狂欢!”
“他们不知道所斩之人究竟所犯何罪。”
“他们只是笃信朝廷下令斩杀的,定是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狗官。”
“甚至。”
“他们只是乐见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老爷,被屠刀所斩!”
闻言至此,蓝玉愈发疑惑了起来。
“殿下,笃行朝廷,有什么不好吗?”
朱标默默叹了口气,略感无奈道:
“若皇帝圣明,不冤枉好官倒也罢了。”
“若百姓习以为常,麻木起来。”
“那后世之朝,昏君斩清官,岂不也是人人称快?”
朱标不想愚民。
在朱标眼中,大明可亡,华夏不可亡。
生长于华夏大地的百姓,当有自己的判断。
历史上,英宗斩于谦。
尚有民心沸腾,民意汹汹。
百姓之家尚且在清明寒食两节,私下祭奠于少保。
而且朱标肃清吏治,大举斩杀不法官员。
加上求老朱讲学。
所做一切,为的乃是树万民中正之念。
朱标可不是为了巩固皇家威信。
若百姓对朝廷如此笃信。
岂不是说,将来类似于少保这样的人被斩,百姓也都拍手称快?
若百姓盲目笃信朝廷。
那眼下所为,岂不是给后世昏君,搭建了温床?
朱标不敢保证后世儿孙个个贤明。
故而想要华夏始终鼎立于世界之巅,只能从民心民意上着手。
对于眼下的情况。
吏治晦暗,不下猛药的确不行。
可矫枉太过,却也不是朱标想要看到的。
毕竟那种矫枉过正的惨状,朱标虽未亲历,但却清楚。(66-76)
所以这个度该如何把握。
只能是朱标这个后世之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小心平衡。
也是因此。
朱标这才命朱樉今天一天,将所有不法官员尽数斩杀。
既然百姓将斩杀贪官视作狂欢。
那索性便让狂欢更热烈些。
今夜过后。
百姓只当是恍惚一梦便好。
所谓麻木,也就不可能存在。
至于之后
也还是要拜托老朱在讲学之中,潜移默化改变民心民念。
就在朱标沉思之际。
院中老朱的讲学落罢。
收拾好情绪后,朱标拿起准备好的花束便走了出去。
此时的在场众人,先是冲老朱拱手行了个送师礼,随即这才下拜行君礼。
看着下方那些学子表情郑重。
当真将自己视作授业老师,冲着自己行师礼。
老朱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高兴。
这种高兴,不同于攻克坚城、打了胜仗时的兴奋。
这种欣喜,似乎是种受到敬仰,荣誉感爆棚的感觉。
“爹!辛苦了。”
不等老朱反应过来,朱标便将一束鲜花塞了老朱怀中。
“这”
“这是做甚!”
“恭喜父皇讲学完毕,父皇辛苦。”
低头看了眼。
老朱感觉今天这花也格外好看一些。
只不过嘴上还是傲娇说道:
“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还不如给咱来上两个芝麻烧饼实惠!”
语罢。
老朱凑到朱标跟前,低声询问道:
“标儿,咱今日说的还行吧!”
“非常好!”
见朱标冲自己竖起大拇指。
老朱心情大好,当即脚步加快,赶到马皇后所在的房间内,迫不及待的显摆道:
“妹子,咋样!”
“咱朱重八也能给这些个读书人讲学了!”
“是呢是呢。”
“陛下有圣贤之风,臣妾佩服!”
老朱最喜欢听的便是马皇后和朱标的夸奖、恭维。
今日一下子全都听到了。
此时自然是乐的见牙不见眼。
“走!咱仨回宫去!”
“标儿,咱爷俩今天小酌一杯。”
“然后你再给咱讲讲那本册子里的东西,咱后天还要讲学哩”